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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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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楚军,已经围困荥阳差不多达三个月之久了。汉军又一次打退了楚军的进攻,听到楚军的鸣金声,汉军士卒们才松了口气,一个个如上了岸的鱼似的,瘫倒在城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荥阳城下,到处是残肢断臂、形状各异的死尸,还有滚木礌石,以及被撞散或烧毁的云梯残骸。凝结的,或者正在凝结的鲜血将城根、城根处的泥土染成了暗红色。正好是夏末秋初时节,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尸臭。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回项羽的攻城力度为何变强了?”刘邦看了看张良,又看了看曹参、樊哙,问道。
张良捋了捋胡须,沉默不语,曹参却道:“大王,这是因为......楚军的粮食补足了。”
曹参也是从沛县起,便跟随刘邦的旧人,当年他随刘邦入关中,因功被封为建成侯。后来,刘邦将曹参派入韩信军中,跟随韩信一路破魏、平赵,灭齐。此次,韩信从垓下撤兵,对楚汉之争采取中立态度后,曹参也率本部离开齐国,返回荥阳。
刘邦皱眉道:“彭越没去夺楚军军粮吗?”
曹参道:“这两回,楚军的粮食均由南面运来,没有走北边。”
刘邦皱眉道:“英布那家伙呢?还是不愿意出兵相助?”
曹参道:“英布还是首鼠两端。”
刘邦道:“不行,楚军这样攻下去,荥阳必定守不住。曹参,你替我给彭越写封信,叫他继续骚扰楚军粮道。”
“喏。”
议罢,曹参下去写信,樊哙刚回到自己的住所,亲卫已走了过来,禀道:“将军,审舍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樊哙一怔,走入厅内,只见审食其已经迎了上来,微笑着拱手道:“樊将军。”
审食其大约四十岁的样子,面容清瘦,眉毛有些下垂,稍稍带点苦相。他也是沛县人,刘邦的同乡,当年刘邦入关,将老父吕太公、妻子吕雉、以及吕雉所出的一对儿女刘盈、刘元,留在家乡,托给舍人审食其照顾。彭城之战后,刘邦战败,吕太公、吕雉连同审食其一起被楚军俘虏,被掳到彭城。这些年来,审食其一直任劳任怨,对吕雉忠心耿耿,而吕雉是樊哙妻子吕媭的姐姐,因为这层关系,樊哙对他也是十分敬重。
樊哙急忙拱手还礼,道:“啊,原来是审舍人。是王后找我有事吗?”
审食其道:“正是。如果樊将军有闲暇的话,可否去见一下王后?”
樊哙随着审食其,来见吕雉,只见除了吕雉外,在座的还有一位中年画师,在他面前,摊着一块布帛,砚台中也早已磨好了一池墨。
樊哙怔了怔,不解其意,拱手给吕雉见礼。
吕雉道:“唉,你俩都坐吧,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了。”态度十分亲切。审食其、樊哙都依言在下首坐下,樊哙挠了挠头,道:“阿姐,这是?”
吕雉目光闪动,道:“阿哙,你和韩信很熟吧?”
樊哙又挠了挠头,道:“很熟谈不上。”
吕雉叹道:“唉,我的意思是,你总对他的相貌很熟吧。”
“这是自然。”当年刘邦在汉中筑坛拜将时,军中将领个个都希望自己会被拜为大将,樊哙也不例外,没想到最后被拜为大将的是有着“胯|下之辱”之名的韩信。当时诸将个个不服,当然也包括自己,直到后来,从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开始,一直到破魏、平赵、灭齐,不说别人,至少樊哙自己,对韩信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吕后笑道:“那就好,你说说,韩信长得啥样?”
樊哙道:“这,我只怕说不好。”
“没事,你慢慢说,说错了再改就是了。”吕后朝审食其看了一眼,目光颇为温柔,道:“可惜食其与我一直留在老家,后来又在楚营当人质,竟然没有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齐王。”
“好吧。韩信其实长得很秀气,脸是长圆脸......”樊哙一面说,画师一面在纸上作画,等樊哙说完了,画师也画完了,道:“樊将军,您看看,可是这样?”
樊哙走过去一看,道:“嗯,下巴还要尖一点,眉毛这里,还要上扬一点......”
画师又作了些修改,最后樊哙道:“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吕雉道:“快拿给我看看。”
樊哙从画师手中接过布帛,呈给吕雉,一见画像,吕雉的眼睛倏地亮了,亮得耀眼。
樊哙疑道:“阿姐?怎么了?”
吕雉掩饰地笑了,道:“呵,没什么,我是说,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齐王信,竟然如此俊俏,看上去,像个大姑娘呢。”说完,她把画像递给审食其,道:“食其,你看看。”
审食其接过画像一看,抬头看了看吕雉,点了点头。
几日后,刘邦的一封急信,快马加鞭地递入了梁王宫。
彭越从信使手中接过帛书,犹豫几次,终于还是打开了书信,匆匆看完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信中,刘邦写道,由于楚军目前军粮充足,攻城力度加大,汉军守城已经十分吃力,刘邦令彭越务必要深入楚境,破坏楚军粮道。在信末,刘邦又提醒他,两人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汉王败了,项羽也绝不会饶过彭越。
原来,当日韩信给项羽写信,提议楚军避开睢阳、外黄一线,军粮也不在彭城集结,而改为在寿春集结,然后沿着楚国南部转而向西,在荥阳以南再折而北上,送至楚营。
这样,虽然比之走楚国北线,路途更加遥远,而运输也更加辛苦,但却避开了彭越的骚扰,使得军粮能够完好地送到楚营。
项羽接到书信后,果然采纳了韩信的建议,连着两次运粮,均走楚国南边,而正如韩信所料,彭越害怕归路被截断,不敢深入楚国国境,这两次的粮食,都完好地送到了荥阳城下。
彭越紧紧地攥着帛书,皱着眉头,在殿内踱来踱去。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深入楚地骚扰运粮,对自己与梁军而言,孤军深入,实在危险;但如果听之任之的话,让攻打荥阳的楚军粮草充足的话,更是损害大局。他究竟该如何呢?
忽然,彭越立定了脚步,暗想,“不对啊。楚军这样做,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虽然走楚国南部,他们无须担心自己去劫掠粮食,但路途比走彭城、睢阳、外黄一线远了至少一倍,而考虑到押运粮草的士卒与役夫们在路上的损耗的粮食,想必每次也未必能运送多少粮食,长此以往,必非楚国国力所能够支撑。”
想到此处,彭越脸上露出笑容,叫过一名亲卫吩咐几句,亲卫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