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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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把抱着的一捆柴火放在一旁，才升起的火苗跳跃着，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原本很长的睫毛勾出的阴影更加长了。
安德鲁叹口气，实在是自叹倒霉，勾引不成还得被硬拉下水，他兀自叹口气，看向身边那个一直在沉睡的青年。
安德鲁盯着杰米尼的脸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沉默半晌，爬到他身边伸出手探了探鼻息，生怕就这么消失了一样。安德鲁不禁又叹口气，罢了罢了，如此想罢，他拿了一只木棍掇了掇快要熄灭的篝火，不一会儿火又旺了许多。
冬日的捷克很冷，周围的松针都凝了一层薄冰，安德鲁坐在杰米尼身边，把头埋在臂弯里，嘴里呼出的气在出来的一瞬间化作了水汽。这时杰米尼却翻了身，安德鲁蓦地看向他，那张傲慢的脸已经不在了，让他意外的是，这位杜弗尔家族的年轻首领的睡颜竟没有平日的傲慢和目中无人。原本就很好看的脸此时不再像以前紧皱着，虽然偶尔会不自觉地蹙眉，安德鲁就会像孩子一样为他展开。
手指触到他的肌肤时，却一颤，冰冷到就好像尸体。安德鲁毫不犹豫地将青年揽在怀里，杰米尼的头无声息地垂在他的肩上，鼻子里呼出的微弱气息喷在安德鲁的耳根上，痒痒的像是在引人犯罪。安德鲁不知第几次叹气，他身上的西装此时盖在杰米尼的身上，上好的布料此时已与麻布没有多少区别，湿湿润润的贴在皮肤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头上的夜空依然深沉，安德鲁估计现在已是半夜三四点，他并不能决定是走是留，是等着手下来找到他们，还是等着杀手来杀他们。不过幸运的是杰米尼把以前参加过特种部队训练的安德鲁拉下了水，以不至于让他惨死。
怀里的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惨白近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张紧抿的唇。
安德鲁把他抱得很紧，危险的气息无声地靠近。有一种人，天生的天赋异禀，第六感超绝，那是无关男人还是女人的能力。有人说人在危险环境下生存，会与危险同化，宛如一头散发着幽深绿光的狼王，在捉住猎物前先让猎物汗毛直立，再悄悄围绕着猎物一圈一圈，直到猎物接近崩溃，再缓慢地自信地轻轻将爪子搭在猎物的肩膀上。
幸运的是，安德鲁就那种天赋异禀的男人。他把衣服套在杰米尼的身上，从后面把他背在身后，他的记忆里不算好，但至少在来赴宴之前还是听手下叙述过安菲尔德庄园的地理位置。
安菲尔德庄园是有名的古建筑，在它还未来得及列入文化遗产之前已被达文家族购入作为家族不动产。这也是老达文的独特的商人嗅觉，以至于现在庄园的价值已达到了十三亿欧元。安德鲁记得这座庄园正修建在赫鲁博卡城堡的山脚下，而安德鲁以前在游览捷克时他记得赫鲁博卡城堡的后花园有一条河流，而那条河流正是他眼前的这条。
安德鲁想到这儿不禁微笑，看来幸运之神是为女子，如此眷顾着他。
赫鲁博卡城堡是捷克的注意旅游胜地，游客络绎不绝地慕名而来，所以警卫数量也是可想而知，安德鲁预计他们还不至于在公众面前搞暗杀行刺。
安德鲁绕过两座沙丘，在最高的那座山丘之巅就是那座赫赫有名的赫鲁博卡城堡。哥特式的尖塔高高耸立指向深沉的黑夜，爬到山顶时安德鲁也不免长吁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浊气吐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杰米尼，苍白的男子沉静的脸没有哪一刻如此时动人，但安德鲁还是更喜欢见到那个喜欢那蓝眼睛瞪他的青年。
那时刚好有两位警卫看见他们正朝这边走来，安德鲁举手挥了两下，警卫小跑过来用快速的捷克语对他说着什么，安德鲁自然不懂他们的话，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又用英语问他们能不能说英语，现在警卫的文化程度不高，于是他们从办公势里叫来了管事的，英语里带着捷克的地方口音，安德鲁艰难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抱着杰米尼走进城堡的游客接待处。医务室里没有了医生，管事对下面的人吩咐了几句，就跑来问情况。
安德鲁当然不能说他们遇到了枪击，而是找来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给管事，说：“请帮我联系这个号码，让他马上来这里，谢谢。”
管事欲言又止，但他清楚那个躺着的青年生命垂危，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安德鲁立即跑到医生的橱柜里找到了一瓶酒精和棉签，简单的消毒他还是会的。他脱下为杰米尼穿上的黑色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衣有些触目惊心，白色衬衣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活生生的血红，真正的血红色，肩上的枪伤出不断溢出血来。安德鲁吸了一口气，他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感谢上帝造人时，能让人类拥有这么多的血。
把酒精的瓶盖揭开，毫不犹豫地一把倒在伤口处，原本昏睡的杰米尼也终于被痛醒，半睁开的眼虚着避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只飞蛾挣扎着一次一次触碰灯管，发出“嗤嗤”的声音。再微微移动视线，那张昏迷前最后见到的人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安德鲁不知怎么跟他说话，正在踌躇间医务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一个西装笔挺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安德鲁暗道幸好，深棕发的男子身着暗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手里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鼓鼓的，白皙甚雪的皮肤像是一位瘾君子，但又不显颓废。
安德鲁调笑道：“来得真‘快’，肖恩。”
肖恩显然直接了无视了某人，走到杰米尼面前低头看着他，杰米尼似乎耗费了所有力气，连睁眼也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情。肖恩说：“睡吧，都到这份儿上了。”
肖恩的意思杰米尼还是懂的，就是让他放宽心，他们不会加害于他，但是杰米尼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是肩上的那道伤口正像爬上墙的藤蔓一样一步步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肖恩放下手中的黑色皮包，安德鲁不好打扰他，走到门边将门锁好。
肖恩是安德鲁的私人医生，所以与安德鲁的关系也很密切，甚至比起他的秘书桑提亚戈.蒙特罗还要亲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狭小的医务室里安静得异常可怕，只有剪刀的声音划过空气带着一种窒息的钝响。安德鲁是个不喜欢血腥的人，所以他注定与医生这个职业无缘。他甚至有恐血症，这不知什么原因，老库伯把这件事瞒得很深，少数大头目知道这件事，说来也怪，从小生长在黑手党家族的他竟然怕见血，要是被外界的人知道也会被当做笑柄。
肖恩无意扫了一眼杰米尼的脸，细密的汗珠集在一起划过他俊俏的脸庞，他身旁的铁盘里已经有一大推染了血的绷带和棉球，肖恩不时将银色的医用剪刀换成手术刀，不时又拿棉球吸血。安德鲁其实已经松了一口气，如果说连肖恩都救不了的人，那么这个世界显然没有人能够就他，所以安德鲁对于肖恩是很有信心的。
说起来，肖恩在加入库伯家族之前也是一个有着光明前景的青年。以二十三岁这样年轻的年龄从伦敦的牛津大学医学院毕业，从出校开始就已经是全职医师，他从来都不是个缺钱的人。而有一次他与女友去法兰克福旅游，正巧在飞机上遇见了临产的产妇，在他埋怨着这个产妇为何在这个关键时期出门时一边妙手回春救回了一大一小的命。而就在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坐在VIP室的库伯从美丽的空中小姐口中得知了此事，也是因为他在飞机上无聊得发霉，于是来了兴趣。从接近到交心，库伯只用了在巴黎停留的短暂时间便将肖恩拉入了库伯家族的事业。
肖恩自然知道库伯家族是干什么的，但他从来不在意所谓黑白，医生的唯一使命就是救人，不管在正规的大医院还是地下诊所，这都是一样的，所以那时他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安德鲁。
白色墙壁上的挂钟时针从三指到了四，随着一声轻响，那颗沾满鲜血的子弹终于被取了出来。肖恩舒了口气，为杰米尼仔细快速地包扎完毕，杰米尼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说实话，因为打了大量的麻药，让他早就不再疼痛，更是有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但他还是坚持着没有睡着。此时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敌人救了一命，他突然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安德鲁和肖恩交谈了几句，眼看着肖恩把手机递给安德鲁，安德鲁看了杰米尼一眼，走过去无声地把电话递到他面前。
杰米尼接过他，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安德鲁一愣，奇迹地没有讽刺。
杰米尼按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还没有拨通就被接了起来，电话对面是亨利焦急的声音。
杰米尼“喂”了一声，亨利那边立即传来“感谢上帝”的祈祷。杰米尼扯了扯嘴角，对亨利说了自己的具体位置就挂了电话。还给安德鲁，安德鲁说：“拿着吧，不收钱。”
杰米尼低垂着眼帘，长且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苍蓝色的眸子。那张俊俏的脸似笑非笑。
安德鲁耸耸肩，不再看他。
从医务室的十字窗外能看见车灯越来越亮，几辆车的前照灯交织在以前，纤尘在光束里跳跃。亨利是第一个奔进来的人，他小心地把杰米尼扶起来，一起下楼。
出来赫德博卡城堡的大门，门前的花园里几座路边的雕像隐藏在黑暗里，隐约可以看见它们的轮廓。
亨利为杰米尼打开厚重的车门，杰米尼一顿，转过身面对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安德鲁，他轻轻地说：“谢谢。”
周围的人虽然多，但却很安静，安静到他的那声“谢谢”异常清晰。安德鲁想，他这辈子似乎都没有听过比这句更动听的话了。不由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再见。”
杰米尼低头抿着唇：“我不会说什么‘下次见面就是敌人’的话，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安德鲁笑得更加开怀，弧度也渐渐大了起来，他实在无法想象，能在这么短的一天里让那个孤傲的青年这样对他。在黑夜来临之前杰米尼还在警告他，而在天空泛着鱼肚白时，青年轻抿着唇对他说希望他们成为朋友。莎士比亚的戏剧也不能比这个更加戏剧化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