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卑劣与高尚的界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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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想过自己还会站在这里。
James Young的公寓门口，林一已经不记得第一次来到时候是什么感觉了，但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你确定要自己一个人上去吗？”
林一执拗的点头，似乎让吴幼琳恼火。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吧？等会儿你从地库到电梯间，通过门禁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你来了…”
还有些担心。
“如果他真的是对你有坏心思的话，你还要一个人上去吗？…你们到底能有什么过节…”
她是个急性子，精明的时候可以很精明，但如果偏偏碰到林一这样的人，就很容易迷失防范，什么都能一股脑的说出来。
“到底有什么过节…我也想知道…”，林一说，“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刁难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想要让我退到什么地步…这些我都想知道。”
而这些的答案，只有她自己去问，James Young才会说，这是她可以肯定的事。
吴幼琳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拦着她又没有足够的借口，而顺着她却又有顾忌，硬是沉默好一会儿后，才咬咬牙说道。
“等会儿门禁的可视电话我去，然后我们在电梯间等你…把手机拿好，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过了十五分钟不管你们谈的什么样，我都会上去。”
就这样，林一一个人站在了那个又高又大的公寓门前。
她记得这个门很重，隔音效果很好，站在这个位置她听不到自己按下的门铃声，这般耳朵似乎被捂住的隔绝感迫使她一下接一下的不停的按着。
大概按了有三四下吗？
咔哒一下，门开了。
“怎么这么心急…”
James Young的声音伴随着门打开传了出来，林一从门缝里看到了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腕，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本能。
“…L？”
他挑挑眉，显出一些惊讶。
“真是个大惊喜啊…”
然后低头轻笑了一声，林一看到了他往上扬起的唇角，那股心慌又涌了上来，因为那个笑弧度并不温柔，甚至都不是杂志上看到的那样标志，今天他的笑，是毫不客气的彰显出了得意。
“怎么？要进来吗？”
不知怎的，连话语里那股余裕都变成了趾高气昂，林一强忍住对他这模样的厌烦，压住了自己的嗓子。
“看到是我过来不觉得意外吗？”
他似是对林一的态度饶有兴趣，手一推，把大门敞开的更大，没更往前走一步也没后退，而是恰恰好靠在了门框上。
“um…有一点”
双手抱在胸前，他眼睛直直的看着林一。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装作不认识更好’，这句话我记得是你说的…所以看到你在门口，我当然有些意外了…”
他的趾高气昂愈发彰显，而主动站在门前的林一面对这番取笑却只觉得自己嗓子干涩，连揣在口袋里的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可杨先生似乎并不认同我的话…”
“嗯…我确实不认同”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当做根本不认识我”
“唔…”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佯装出思考的样子。
“个人礼仪？我母亲从小教导我，不理睬的态度并不礼貌，是母亲吗？还是父亲？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应该要归功于家庭教育是吧？”
“够了！”
林一的语调失控，话音一落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感觉到了重重敲击着的心跳声，这是她记忆里以来，第一次这样说话。
“oh my god…”
James Young只是愣了一下。
“你平时不经常发脾气吗？看上去很紧张…”
转而却笑的更甚。
“这样可不好，艺术家如果没有情绪的话，怎么创造作品呢？”
“怎么创造作品我不需要你教我！”
林一无法像以往一样对他这厚脸皮的态度嗤之以鼻，可以说，因为整个对话被他牵着走，她难以自控的发怒。
而James Young却依旧那副德行，抱在双臂上的手指不停的拍点，甚至还装摸做样的瘪瘪嘴。
“okay…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想必今天过来也只是…‘路过’，是吧？我的时间有限，没什么好说的话就请回吧…”
他一撇以往那死皮赖脸要把对话进行下去的样子，莫名之间掌控住了主权，边说边伸出手，准备关上自家的大门。
情急之下，林一一步向前抓住了门框。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过来，何必要这样？”
他又笑了，还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便松开手，“因为…就是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什么？”
“我就是想看到你气到不行但又怕我关上门的样子。”
林一语塞，这下才感觉到自己抓住门框的手有多用力，用力到了刚刚那个瞬间指尖是麻木的，James Young对她这番沉默显得十分满意，他还是站在那个位置，但却微微低下头，更加凑近了林一。
“既然你不用我教你创作的话…那不如我教你一点别的？”
语气黏腻，林一心里那股慌张还在涌动着，她紧拧着眉头，把所有的情绪都用在了回瞪他的眼神里。
“还记得几个月前你抬着下巴把我手甩开的样子吗？当时你可真高傲…穿着那条淡天蓝的裙子，不笑，话也只是寥寥几句…哪像现在这样，头发都是乱的，拧着张脸站在这里…拼命抓紧我家的大门…你自己是不是也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样的？”
他说着。
“那我就告诉你，一点也不复杂，因为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带着轻笑。
“不过是一句话……我，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以同样的大小出现在一起…就这样。”
林一对这番话感到诧愕，“你哪里来的权利说这样的话？”
“我？我当然有！或者可以这样说，人人都有说出自己要求的权利，但亲爱的…这就是我要教你的地方，不是人人说出这样的要求都会被听见。”
他回答的理所应当。
“你知道吗？在你看来我说了句无理至极的话，但事实上，其他人却顺应了我的无理…所以你站在这里是想质问我，可你有没有想到过，让你这样可怜兮兮的站在这里的人，是我吗？也许，但可不止是我一个。”
是啊，他说的又何尝不是对的。
如果不是吴幼琳提前跟她说的话，这件事会怎样发展？如果James Young坚持着这样的无理，那么林一会不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被通知无法顺利开展？或者只是她没办法开展？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吴幼琳会带着你同时出现让我很意外，她跟你说了什么？我因为墙体的事情刁难她？不，这不会成为你过来的理由…所以一定是她告诉你了我说的那句话，是不是？”
林一还沉浸在诧愕里，但James Young却因为占了上风而言语愈发嚣张，甚至直接把所有的不堪都摆在了明面上。
“是因为女人所以更容易心软吗？看来吴小姐对于事业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可跟她说，只要她想办法让你的名字从展览里退出，我就不会为难她了…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找到你的合作公司，摆出条件让他们做割舍就可以了，反正你们这个展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其他两位主创的名气都比你大不是吗？你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创作者，像你自己说的一样…”
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抹成了黑色，林一觉得自己好像不心慌了，取而代之是一股冷意，它从脚底刺来，无法防备。
James Young不过只是随口说了句要求，而让这番要求可能即将变成现实的，却是另外一些人，一些不会顾及普世的情理，独有自己一套评判标准的人。
一群，用“价值”来做评判的人。
“太恶心了…”
“恶心？”
他似乎对这个词感到可笑。
“当然恶心了…可是你又真的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这样，可怜兮兮的站在这里求问我？”
“我这是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我为什么针对你的理由？这个理由你明明清楚地很，还需要我来解释吗？L，承认吧！让你站在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要用你那高尚的不行的内心来拷问我，让我认为自己是卑劣的。”
James Young语调被激起，甚至有些高声怒斥，但人却始终站在门框那条线上，未曾挪动。
“但我告诉你，我是否卑劣并不重要，反而你，如此高尚的你，要真的不在乎名利，只想做什么艺术，为什么不干脆主动退出给我看？让我无话可说，没法刁难？昂？你何苦来我这里寻求一个‘理由’？还是你自己弄错了？你要的不是一个理由，而是在内心期盼能在卑劣的我这里得到一个解决方法是不是？一个让你的名字能顺利登上大展板的方法。”
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吗？
他的话像一记重拳，猛地打在林一的头上，她脑子一懵，连原本坚持的立场也变得模糊起来。
“所以你看，我不过也是给了你选择，然后你选择了站在这里而已…”
James Young并不打算闭嘴，甚至于在林一这样弱势的情况下，嚣张的抛出自己的“诱饵”。
“那不如这样，我再帮你一个忙，当我们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我重新问你一句，怎么？要进来吗？”
两人之间这道门框线，隔绝着截然不同的颜色，而另一边还恰恰高上一小截，仿佛让他占领了一片“高地”，可以肆意横行的践踏她的自尊心。
林一看着他，看着他终于挪动了双腿，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茫然若失。
明明迈过那条线才是猎人的陷阱，可站在门外的她却已经觉得被捆住了双脚。
最后一点力气，用在逃走上总觉得不甘心，如果可以的话，只恨不得冲向前咬那猎人一口。
“你如果进来的话…我可以…”
叮一声，背后的电梯门打开。
“林一！”
万幸，她不是真的野兽。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卑劣与高尚的界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