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五年前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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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这个男人停滞住了脚步，林一也突然开始紧张起来，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侧正身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开口继续说道。
“当然，不太记得具体对象是谁，只记得是个打扮的有点像小混混的男孩……一开始，确实是怕他是坏人…但是他笑起来的酒窝和慌张解释的样子太过真诚……所以…我都记得。”
话毕，金南俊看到林一转过身看向他，对于这番话既意外，又…心急。
“所以…你心里一直没有误会我？”
毛毛躁躁的和记忆里没差，林一笑着点了点头。
是不一样的笑，可以说，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那种生分的样子了。
而这样的转变让金南俊不由自主的再次走到这个姑娘身旁，并且撒娇般的抱怨起来。
“那你为什么，上次在洗手间外面，要装作根本不记得的样子，我还有点尴尬来着。”
林一还是保持着那样的表情，语气淡然的说出理由。
“因为…我不是像你猜的一样，第一次离家舍不得父母，而是母亲当时刚去世一个月，我办完丧事就飞往了美国。”
-五年前
林一刚顺利结束完一个课题，头挨上枕头才四个小时，就被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半眯着眼看了看来电的对象，无奈的接通后用不耐烦的语气宣泄被吵醒的不满。
“妈…我这边才清晨五点呢……什么事…”
“我是舅舅…林一你快买机票回来吧，你妈出意外了…”
沉重的语句生硬的灌进林一的脑海，让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却没有脑子那么快就清醒过来，脚挨上地板时双腿一软整个人硬生生的磕向了柜子，但她连一秒钟疼痛的时间都没留给自己，爬起来翻出护照和钱包，随便拿了件挂着的棉衣套在轻薄的睡衣外面，赤脚捅进了运动鞋便直接赶往机场。
明明一月的纽约气温低的连呼口气都能结成冰，但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仿佛被舅舅刚刚说的话刺激起了强烈的肾上腺素，致使她全身麻木。
尽管搭乘上最快的直飞航班，等林一出现在医院时，所谓的最后一面早已错过，等待着她的也只是一具早就凉透的尸体，可面对这残忍的一幕，林一却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只是抿着嘴全程缄默。
兴许是她这连情绪都看不出的样子太过反常，已经几年没联系过的舅舅都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开口主动提出照顾她的责任。
“你……在国外留学那么幸苦，现在你妈不在了，不如你就回国来吧，舅舅给你找份工作。”
林一却依旧面无表情的拒绝了这份好意，甚至连语调里都没有一丝波澜。
“不用麻烦舅舅了，我成年了，能照顾自己。”
冷淡的样子显出一身逆鳞，让长辈心里窝着火。
“照顾自己？你不过是个学生，收入都没有。怎么照顾自己？”
“我学校有奖学金，妈妈也存了钱，回头我再把房子卖了，撑到我毕业绰绰有余了。”
舅舅听到林一说还要卖房子去国外，这固执的样子让他激动的开口就训骂起来。
“你这孩子，你真的要一个人在国外打拼吗？非得去搞什么艺术…你以为做这个能有什么出路吗？不要像你妈一样，一辈子不安分…她就是因为自己这样，还挑了个不安分的男人，所以才把日子过得这么辛苦。”
从林一有记忆开始舅舅就只是像现在这样不停的责怪母亲，怪她不会挑男人，让自己女儿出生之后连爸爸是什么存在都不知道，甚至连过年去他家吃团圆饭他也是这样不停的重复说着这些话，以至于后来索性连过年他们都不去舅舅家了，所以两家根本谈不上亲近。
作为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自然是辛苦，更别说外界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可她却并不在乎。
甚至面对自己的女儿，她也从未抱怨过一句他人的不是，谈论起往事时，她也只是淡然的回答：“我和你爸因为相爱在一起，因为不爱了所以分开了，就这么简单。我们对未来都有自己想前进的方向，而不巧的是道路截然相反罢了…一一，这个世界很大，人和人之间的交集都是靠偶然的。”
她就是个如此我行我素的人。
并且该给林一的爱是从未少过一分，让她从未受过委屈，还无条件支持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让她在温柔的庇护下长大成人。
直到这场意外的发生，母亲的生命被无情夺走，林一也失去了最强大的避风港。
她当然想有能依靠的家人，可像舅舅这样不支持不理解她的人，真的称得上是家人吗？大概只是血缘关系带给他的责任感吧，母亲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人也将生活过得丰富迷人，她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处理完后事，林一大致的清理了一些家当，没有犹豫的买了最近的航班又飞往了美国，这一系列举动可以说是带着与生俱来的任性，也可以说是巨大变故后的应激反应让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一只记得当转机降落在了首尔时，她习惯性的给母亲发信息报备安全说。
“妈，我在转机了。”
愣了两秒她反应过来，自己一辈子都收不到回复了，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即使觉得麻烦也要时刻记得报备安危的人了，也没有一个做重大决定前可以一起商讨权衡的人了。
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孤儿了，心脏突然疼的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肉，灌进去的悲伤让她一时之间都喘不上气，泪水也伴随这个疼痛感毫无预兆的来临。
那是她第一次因为这件事哭，也是最后一次。
而金南俊，则是唯一一个看到过的人。
“经常有人在猜我是不是美籍华裔，还有说我是香蕉人吧？”
她轻笑了一声，像是对这种言论的嘲弄。
“我啊，从小都跟着妈妈过着旅居的生活，直到中学才真正定居下来，所以家这个概念对于我来说是伴随着妈妈而存在的，当妈妈不在后，我变成一个人了，自然就不知道哪里才算上家而已。”
耸耸肩，话里话外都是无所谓。
“我其实也没那么爱纽约，只是那里的人都是独来独往的，我混迹在里面也并不会显得奇怪罢了……不过南俊xi，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装作不记得，而是你那么直接的就提醒我哭的那么丑，我当然不想承认了，你可是唯一一个见过我那样子的人。”
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还有…没记错的话，我还跟你说了几句装腔作势的话是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就…希望你不要记得就好了…挺不友善的…抱歉。”
有些凝重的故事被她说出来是异常的轻松，甚至还在末尾加上了她独有的俏皮话。
金南俊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硌得慌。
当年她说的话，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该抱歉的，是他才对。
这姑娘怎么长得？却连最基本的哭泣这样的情绪表达都没流露过，更没有独自消沉，反而成长成这般独立坚强的模样。
金南俊处于本能而萌发的保护欲瞬间突然变成一个站在上帝视角的圣母莲花了，感同身受这种事本身就不存在，每个人都是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高高在上。
“唔…看来我那小气的坏记性这次占便宜了…脑子里光记得你误会我的事了，只想着找你讨个公道来着……”
抱歉也好，谢谢也罢，就当做自己心底一个秘密吧。
现在，只用顺着，接下她的话就行。
而林一自然是一愣。
这是第一次，当她说出这个故事时，看到的终于不是瘪着嘴的同情，不是眨巴着眼看着她像看一条可怜兮兮的流浪狗，而只是简单的，把她当做一个独自成长的正常人。
甚至这个对象还是唯一一个见过自己脆弱的人。
她笑了笑，“那我这个秘密就当是…给你公道的补偿了”
说着各自才懂的话，两人四目相对，心跳好像都是黏黏糊糊的。
兴许是害怕这悠闲的夏夜升温的太快，她的脑子里适时闪过了一线灵光。
“……啊！只要把多出的那个硬币叠放在交叉的那个硬币上面就两边都有五个硬币了！”
只是这后知后觉让她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不经意的动作实在可爱。
金南俊不自觉的伸出手顺了顺她那被拍乱的额前碎发，眼神和语气也仿佛因为她这小举动而灌满了蜜糖。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点迟，说出来的话可不能收回来了。”
林一被他突然的暧昧动作惹红了脸，假装淡定的轻轻拍掉他的手，傲娇的说：“可没想着收回来。”
犟嘴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更加可爱，金南俊丝毫不在意的收回自己的手插回口袋，抬起头慢悠悠的说道。
“今晚月色真美是吧。”
明明漆黑的夜空上渲染的只是城市里各色的霓虹灯，月亮的影子都捉不着，但林一还是淡淡的回应道。
“是啊…真美。”
金南俊将眼神转移到身边这个姑娘，夜色洒在她的侧脸，和五年前一样相似的场景，明明他们都长大了变高了，但有意思的是角度却和当初相差无异。
他们的相遇又何尝不是因为偶然呢？
就像是那一天他们在某个节点有了短暂的交集，之后却走上了不同的分岔路，这几年的时间里，他们只朝着面前的方向闷头成长，命运却让他们的道路再次重合。
看起来好似一场意外，但其实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有的安排，只是藏匿在了各自的人生轨迹里，等着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发现。
不迟也不早，刚刚好而已。
就像现在，在风刮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寂静街道，两个人间不近不远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正适合说一些羞于开口的心里话。
“我的感受，我看到你的感受。”
“什么？”
林一收回了游离在夜空上的目光，回到了这个比自己高半截的男人身上，他微微低头，眼神紧紧的凝视着，开口用他那沙哑低沉的音调说道。
“RM这两个字母，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它可以是任何样子……刚和你接触时的我，总是掌握不住对的时机，一开口就说了错误的话语，试图跟你建立相同的频道，但是总是失败…就像是一个降落在了你的星球，但是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能四处徘徊漫游的火星人。”
难道自己曾经让他这么难堪吗？林一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无奈。
想说点什么，但内心却早已经被各种异样的情绪充斥，让她难以分辨。
对金南俊，从五年前他那不寻常的搭话到刚刚展现出的尊重，林一都充满了感谢，所以那天在休息室她能笃定的说：“因为你是个好人。”
可好人不足以成为林一想进一步接触他的理由，即使此刻出现在这里的金南俊持有的是“RM”这个身份，林一又敢肯定的说她对金南俊这个本人没有任何一丝感兴趣的地方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然她会在发现被欺骗的那一刻扭头就走。
RM就是金南俊，金南俊就是RM，这个事实没有让林一反感，反而像是个双重惊喜。
只是现在她还没法去定义各种情绪所占有的成分，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金南俊看到林一沉默的样子，深知自己太过真挚的语气让她为难，话锋一转开起了玩笑。
“可是现在…不是好了吗？我在地球适应的也还不错，甚至还学会了用网络来交朋友。”
他耸了耸肩用动作来佯装轻松，林一见状，莫名有点松了口气，有些怔住的表情也舒展开了。
细微的表情变化因为距离太近全被看在了眼里，金南俊心里突然划过一丝苦涩。
急躁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改，笑着摇摇头，他只好继续说着别的话。
“话说你，为什么每次见到都背个这么重的包？”
“啊……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所以把全部家当都带着了。”
正当金南俊以为这又是林一的玩笑时，只看到她直接打开了包，拿出一个素描本和一只笔。
“这些就是我最珍贵的家当。”
随身携带灵感本和各种便携的画笔是林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方便随时记录，说完她便打开本子，用嘴咬开笔盖直接开始洋洋洒洒的不知在画什么。
金南俊凑近身子想偷看，她却将本子护的更紧，皱着眉头含糊不清的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提醒这种作弊的行为不可取。
一分钟不到，林一撕下那页纸递给了他。
“初次见面的礼物。”
金南俊接过那张画稿，笔触线条很凌乱，但是明显看得出她画的是城市背景下的一个……外星人？
“这是……我吗？”
林一暗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收好东西继续往前走，金南俊拿着那张画跟上她的脚步。
“不是，我期待中应该要更帅气一点吧。”
“哪里不帅气了，腿这么长，完全帅气。”
“是吗，那大艺术家能给我上个色吗？”
“不行，我上色要收费的，我很贵的。”
“哇……对初次见面的外星朋友会不会太现实了。”
“资本主义的弊端而已……可是你…刚刚如果我解出了那个游戏…真的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
“万一很过分呢？”
“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好人。”
“哦？你从哪里知道我是好人呢？”
“um…我就是知道。”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继续并排走着。
只是脚步…好像更慢了。是脚步…好像更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五年前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