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总在被迫营业》暮色寒江

6、小星

　　他们都失踪了？

　　难道霍秋陵找到了他们？

　　不可能，霍秋陵再快也不可能这样快！

　　曼陀香的气味还是百草先生提醒他的，在他走后百草先生应该会做下最好的处理，怎么会被他们找到？但在他推开窗之后，看到一行在街道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时，他马上明白了——是百草先生将霍夕竹带走了。

　　除了天命楼的几个杀手，江湖上并没有人见过百草先生的真面目，他这样一个老先生带着一个生病的小孙女，的确可以瞒过搜查的人。

　　***

　　神农阁。

　　非生即死的圣地。

　　四处都是仙草奇花的阆苑中彩蝶翩跹，哪怕是低矮的竹屋茅舍都显得出尘脱俗，这个与世无争的宁静之地，只要让人一涉足，再是浮躁的心都会沉静如水。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带着一缕幽淡药香，令人心旷神怡，也让奔波多时汗流浃背的问星觉得心安。

　　刚进门，他就遇到了百草先生。

　　看样子，百草先生是在这里等他的。

　　“她呢？”他急忙问道。

　　“你自己都要死了，还有心思想别人！”百草先生眼神复杂，一手扣住他的脉，却见他屡屡朝里望去，根本不想配合他，他哼了声道：“毒暂且稳住了，但她中毒时间已久，要彻底逼出她体内的毒愫，恐怕要七天的时间！”

　　七天时间？

　　不过，她能有救便好！

　　他的脸上不经意露出的微笑，让这张原本常年隐于面具后的冷峻面容，一点点仿佛被春风融化一般。百草先生一顿，摇头道：“杀手是不该有情的。”

　　问星没有接话。

　　百草先生让他坐下，拿出银针扎在他的合谷穴上，说道：“你这毒虽然用曼陀香压制住了，但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谁也不知道，作为我的试药之人，你的命对我来说比里面的丫头重要多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神农阁一步，须每日配合我用药！”

　　“……嗯。”

　　“好了，想见她就去吧！”百草先生知他心不在焉。

　　问星在门口立了很久，这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屋，他轻手轻脚地坐在她的床边，看到少女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也跟着一疼。屋里安静的不像话，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一深一浅，让人的心也莫名紧张了几分。问星呆呆地瞧着她。

　　直到过去很久之后，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他才惊吓地站起身来。

　　睁开的这双眼睛还是未睡醒样的朦胧，她似乎还没有适应自己在这个陌生地方，明亮又纯澈的目光转了转，落在了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你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

　　问星的心颤了颤，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开其外，面前的这双眼睛，依然是他初见时的明亮，像是灯，在他黑暗无际的心中微微闪亮，燃烧起他所有生存的欲/念。

　　“我……”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你的样子好让人眼熟？”霍夕竹坐起身来，“我们见过，对不对？”

　　“……对。”问星犹豫。

　　“昨天夜里，是你？”她果然想起来了。

　　“……”问星迟疑片刻，骗她道：“是你哥哥拜托我照顾你的。”

　　“我哥哥？”霍夕竹不大置信，“你认识我哥哥？”

　　“霍秋陵，天剑卫副指挥使。”

　　这是问星在执行任务之外第一次说谎说的这样面不改色，在她听到哥哥的名字和官职时，面前的少女果然露出了信任的目光，他才接续着道：“你病了，将军府的大夫治不了，你哥哥将你送到神农阁，让我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原来你是哥哥的朋友……”

　　霍夕竹并没有怀疑他的说辞，反而向他颔首致谢：“多谢你照顾我！”

　　问星说应该的。

　　在说到他是她哥哥的人后，霍夕竹不知不觉便待他亲近了许多，而后，仿佛想到什么，眼中又是一阵迷离，可很快又仿佛想通了一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昨天来将军府，也是因为哥哥吗？”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简直让人不忍心欺瞒。

　　“……小星。”他说。

　　小星？听到这名字的霍夕竹眸光闪闪，就像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眼里全然不设防备。这样的信任，令问星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去。

　　“我生了什么病？”良久，他才听到她的话，一抬眸，就对上她那透亮的眸子，此刻，这双眸子微微颤了颤，生出些许忧虑来，“府医治不了的病……我很严重吗？”

　　“不、不是。”

　　“这里的百草先生很厉害，他可以治好你！”他连撒谎都不会了。

　　“哦。”霍夕竹半信半疑。

　　“大夫说了，你要休息。”他站起身来，想要落荒而逃。

　　“小星！”她的声音在后响起，“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我……我害怕。”

　　“……”问星转身，看到她满含依赖又怯生生的表情，心不由得一软，脚步下意识走到他面前，言语也温柔了几分，“好，我陪你。”

　　***

　　与此同时，将军府之中。

　　得知霍夕竹被人劫走，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无动于衷。

　　欢喜的自然是霍夫人，因为霍夕竹的突然失踪，在魏阳候夫人过来准备相一相霍家几位小姐时，霍夕竹等于放弃了这个与名门望族联姻的机会，霍家成年的小姐中霍夕竹放弃，这名头自然落在霍金枝的身上……至于无动于衷的，霍大将军的妻妾众多，子女也多，多一个不相干的姐姐或者妹妹，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紧要。

　　但对二公子霍秋陵来说不一样。

　　霍夕竹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他从小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一直住在母亲曾经住的竹风苑之中，甚少会与其他不相熟的兄弟姊妹有什么联系，但他知道，妹妹是个天真活泼的人，因为他的叮嘱，她即便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却还是听从他的话收敛锋芒。

　　只要等他当上驸马。

　　他霍秋陵的妹妹便不再是将军府庶出的小姐，而是驸马的亲妹妹！那时，他可以为她找到一个好的婆家，能够让她一生平安无忧，可是现在……

　　“金枝！”

　　霍秋陵拦住从将军夫人院里出来的霍金枝。

　　霍金枝冷不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在旁边的小桃唤了一声“二公子”后，霍金枝回过神来，才发现拦住她的是他最想的人，她欢欢喜喜地朝他纳了个福，眉飞色舞地问道：“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霍秋陵将小桃打发，与她一并往花厅走去。

　　霍金枝察觉他的不对劲，连忙迈着步子小跑起来，这才勉强追上他。她微微喘气，拉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二哥哥，你怎么不高兴？”

　　霍秋陵反感地将她的手拉开。

　　霍金枝顿时眼眶一红，委屈道：“二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霍秋陵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与她的距离，在霍金枝还欲往前来时，他伸手阻止她，眼见她那一脸的无辜，可背地里又是那样歹毒，他便忍着不适好声好气地对她说道：“金枝，我知道你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小竹她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来告诉我。”

　　“她和你说了什么？”霍金枝的声音微颤。

　　“曼陀香是西域传来的毒物，久闻者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以后，不要再碰这样的东西了！”霍秋陵盯着她的双眸，将纸包里的曼陀香碎末放在她的手心。

　　“二哥哥，不、不是，我……”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霍秋陵若有深意地微笑，但什么都没有说，旋即转身离去。

　　“二哥哥……”

　　霍金枝想到他微笑时眼中的冰冷，她就紧紧握住双拳，一把将曼陀香撒在地上，咬牙切齿道：“霍夕竹，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你的存在？”她目光一狠，“你该死在外面才好！”

　　“将军府，你永远都别想回来！”

　　“二哥哥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