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歌》云南秋

2、第一章

　　宋访琬在假期还剩半个月时突然打算去趟西汀。好在西汀离家并不远，想明天就出发这样的突发奇想甚至来得及安排的丝毫不至于手忙脚乱。西汀不大，隔壁市阴茌的郊区，定车票酒店，再做些功课，加起来不过花半天多点功夫。
　　宋访琬独自一人旅行时订酒店的习惯是尽量不订民宿，女孩子一个人在外，总觉得连锁酒店靠谱些，要不就是当地看着正规些的。不过这次得破例了。西汀以景区名字命名，又是适合夜间游玩的，住在景区里自然是最佳选择。但你知道的，景区里什么的价都翻着倍涨，旅店价格更是自然了。除民宿外，一晚上1000起步，拜托，总共1000出头的预算，虽是钱不够了可以和家里要，基本都花在住宿上到底亏了些。看看民宿吧，在价位居中，评价也还不错的里面挑了会，看到家介绍中放的图片莫名合眼缘，忍痛掏了200押金出去。至此，收拾下行李，明日就能出发了。起身准备看看需要带些什么，又撇见那428一晚的房价，肉痛。干脆合了电脑，先下楼吃饭去。
　　收拾完行李时间还早，毕竟就住两晚上，并不用带太多。见时间还早，又翻了会看过小半本的《刀锋》。躺到床上十点半，和往常一样。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这时候当然是由着它们去为好，随便跟着哪跑都会有损睡眠。但还是忍不住抓了一个过来。是一首儿童诗：
　　翻过来……唉！睡不着。那地方的海，真的像老师说的那么多种颜色吗？
　　翻过去……唉！睡不着。那地方的云，真的像同学说的那么洁白柔软吗？
　　翻过来……翻过去……唉！到底什么时候才天亮呢？
　　《明天要远足》，是小学时读过的吧，在那件事后，记得当时还让续写，为此当真失眠了一个晚上。如今不会了。儿时父母带着四处旅行，大些了便自己背上背包周游，家中开明，叮嘱好安全方面该注意的，其它的并不多干涉。所以很难会有上述情况，毕竟当一件事物成为常态后，为什么会为之彻夜难眠呢？
　　旅行，也是因为那件事才有的习惯吧？宋访琬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往下想，再深究下去真的要睡不着了，小景点也要睡足才有足够体力。但梦里怕是躲不过了，十多年也没能把那件事彻底冲淡。无论何时想起，情绪波动还是仿佛惊涛骇浪，旁人总是说她波澜不惊的。不过是能掀起大浪的事太过骇人听闻，寻常生活遇不上罢了。往后大约是也不会遇到了。
　　睡吧，睡吧。
　　梦中不出意外的是场大火，一人对她说，快走，快走，自己被股力量抓着在向后退去，挣不开，只能看着那人越来越远，几乎要泯灭在身后火光中。到终于看不清了，他的手放下来，转过身去，同身旁几张熟悉面孔一起，面对着愈演愈烈的冲天大火。
　　梦通常欠几分逻辑性，比如在这个梦中，明明已经看不清了，又怎么会知道那人之后的动作？然后身处梦中通常无人会撇开“当下”，去探究这样白日里不攻自破的疑点，于是就一路梦下去了，直到这梦气数尽。

　　那些情绪波动强烈的梦，有时醒后的依旧能在情绪中持续很久。梦醒即忘，因为并无切身经历，不过是场梦，与现实生活无半点交集。但也有句话，梦是自身经历的投射，因此有些情节会在梦中反复再现。但要是什么样的事，才能在梦中造访十几年仍不休止？又不是考试。
　　不过这也说明了嘴上的“我放下了”通常对应“豁达个屁”。那件事后几乎所有能联系上的知情者都劝过宋访琬，放下吧，想开些，当时回答过多少个“我放下了”？宋访琬自己都记不清了。开始只是不知做什么回应的情况下，为不辜负好意做出的回应，到了后来，自己都信了。我就是想开了，我放下了，她这样告诉自己。直到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被摇醒后发现自己在母亲怀里，睁眼就是父母眼中的如释重负，以及眼角藏不住的忧虑。之后父亲和自己谈了很久，也的确是讲开了。说起来，真要追溯个彻底还是因父亲起的，小女孩看似陶陶，男人的愧疚却都看在眼里，如此，难过之余更添一分担忧，怕自己的表现引得他更愧疚几分。几岁孩子心里藏不住事，于是便有了这一场梦。
　　不过宋先生先前能做出那样安排，显然绝非常人，至少是在某种意义上。第二天父女两谈了一场，无从知晓具体内容，之后宋访琬的确是没了这层包袱，倒真的是放下了。之后就让这事过去了，生活总得继续。若是男女间感情的事，念上几个月的“我放下了”，横竖就过去了。但这显然不是，因此梦还是如影随形，从宋访琬的几岁到十几岁，到二十岁。有那么段时间，梦似乎不再造访了，而她并不确信自己是否真如嘴上说的那样想开了，于是，再回忆一下试试？梦在当晚就如约而至。
　　这是验伤还是出于对自己当真放下的恐惧？扪心自问是宋访琬为此一惊。答案不言而喻了。所以你看啊，嘴上的“我放下了”通常对应“豁达个屁”，至少在这件事上是成立的。她像只蚌壳，固执的将带来痛苦的石块藏在体内，不愿吐出。
　　而这一切，宋先生是不知情的。他只知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走上了寻常孩子的人生轨迹，步入正轨，也挺好。直到高考完填志愿时，宋访琬犟着要往某个方向去，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和自己认识中的不那么一样。宋先生向来是开明的，他把女儿叫到书房，就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由着她去了。之后一年见宋访琬如同龄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甚至还因幼年的经历更游刃有余，终于放心下来，只觉得自己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世事能按着人心中期望的那样发展，何来的世事无常一说？“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能称着人心意来的只够十之一二，且在女儿这件事上，选择权并不在宋先生，相反，似乎是掌握在宋访琬自己手中，并是难得的如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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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在开这篇文后鸽了有半年，寒假里终于写完了大纲，做了很多修改。
接下来会保持一定的更新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