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仙骨2》见昀

33、第 33 章

　　神界的时间流速和人间不同，尽管大多数地方都没有传说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么夸张，那也有着三十倍的差距。

　　时间这种东西对神仙来讲着实是算不上什么了，毕竟都是经历过闭个关睁眼闭眼后，外面就过去了几十上百年的人。

　　等到予霖反应过来，他被新晋飞升的新神带着崇敬的眼神喊“前辈”的时候，已经是他飞升十年后了，人间大概过去三百多年了。

　　予霖帮司命往天门的神官那里送文书，当年的那些接待他的文官也都调职的调职，转世的转世，就剩一个变成了那里最大的官带新人。

　　其实早在予霖飞升的第二年，人间便有新神接着飞升，但那时神界正处于被不知道突然犯了什么神经的混沌大肆骚扰边境的紧要关头，谁都忙的脚不沾地，新神也没有分到星君殿，予霖便没怎么去关注，只在日后见了几面。

　　予霖好像已经在人间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代名词，作为时隔数百年重新开启“羽化登仙”这一关卡的传奇性存在——起码飞升之后的新神们看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神是这么告诉他的。

　　今日早些时候神界外便开始闪雷，八十一道雷劫落下，予霖做完星轨记录赶到天门外时，正好看到那个和他当初一样袖子都烤焦了的新神跌跌撞撞落到云端上。

　　予霖静静的看着神官们走上前去迎接那个小新神。

　　当年曾迎接他的那个神官站在他身边翻看着司命的文书，笑道：“予霖星君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吗？当年的情景我也还历历在目，真的有种是予霖星君重新开启了一道界限的感觉啊。”

　　“我哪有那么厉害，”予霖眉眼低垂，轻声道，“不过是恰好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若是生在那时的换成另一个人，也会是一样的效果。”

　　这世间总要有人在世界低落时成为脊梁的。

　　“予霖星君过谦了。”顿了顿，神官好奇的看了看他身侧，“今日星回没跟着吗？莫不是又和枫叶小殿下去哪里玩了？”

　　予霖摇了摇头：“星回受伤了，在流云坐忘宫的浮桓上神那里。”

　　流云坐忘宫的浮桓上神是神界最好的铸剑师，自然也懂得如何修理受伤的兵器，而且他们流云坐忘宫的性格都不错，比起号称“万兵之源”内里却煞气四溢的战神府，许多人还是更愿意把自家兵器往流云坐忘宫送。

　　神官这才注意到予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关切道：“昨天的一战您也去了啊......可得好好修养伤势，混沌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予霖道：“都已经在杏林一世弄好了，无妨。”

　　杏林一世是神界的医馆，里面汇聚的上神都是医者，要么也对药理有颇为深刻的研究，甚至还有许多曾在人间留下大名的医者魂魄被从地府提出供职杏林一世。

　　那里是个好地方，伤势好的快的不得了。

　　予霖每一次都不想再去第二次。

　　大概是因为都成神了，医者不管怎么摆弄都是轻易死不了的，杏林一世的那些家伙不单单是完全放开了手脚，脾气完全没有半分寻常医者的温柔也就罢了，他们还喜欢鼓捣各种各样的奇怪药品和入口的东西。

　　要都是例如“夭寿了”那样的茶粉也行，几次通宵后予霖都变成夭寿了的粉丝了。

　　予霖某次看着杏林一世的家伙光明正大的把几条号称毒中之毒的“银脊蜈蚣”塞进要分发给各宫的中秋贺礼的月饼馅里时，对他们的印象就跌到了谷底。

　　反正也吃不死神，被人间的毒物毒死也太丢脸了吧——那帮家伙是这么说的。

　　予霖：哎......

　　杏林一世的名声在全神界都已经那样了，神官顿时对予霖报以同情的神色。

　　他说怎么伤差不多好了还那么脸色苍白，是在杏林一世吓的吧。

　　神官感慨道：“予霖真人这次也是跟着北斗殿下去的边界吗？”

　　予霖顿了顿：“嗯。”

　　“真好啊，这么看来......”神官艳羡道，“传说北斗星君想找继承人的事情是真的了，而且选择的就是予霖星君啊，我可以提前恭喜您了。”

　　予霖愣了愣。

　　继承人？什么继承人？

　　“没有这样的事，我连北斗星君的左右手的资格都没够上呢，更何况北斗星君正当巅峰，他还有弟子，怎么也轮不到我的。”

　　“哎？您不知道？”反过来神官愣了愣，“可是神界都这么传的啊，说是北斗星君其实早有退隐心意，而枫叶小殿下虽有资质但还太小了，不足以支起星君殿，所以大家都在说下任北斗星君会是您呢，毕竟您可是最得北斗星君看中去哪都带着的武神啊。”

　　这可真就是谣言了，予霖仔细想想，除了去边界带着他，偶尔有什么奏章给他看，其他殿的人前来拜见要让他跟着，无聊的时候叫来聊聊天泡泡茶以外，他和北斗星君哪有......

　　予霖：“......”

　　好像有点不对劲？

　　正在他沉思苦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那个飞升的新神在一边看了予霖许久，和给他登记的神官确认了什么后，终于忍不住走过来。

　　“请问，”年轻人盯着予霖道，“您是予霖真人吗？”

　　许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予霖还怔了怔，这才点头道：“我是。”

　　“真的是您啊！”年轻人顿时喜笑颜开，他看着予霖的神色充满崇敬，原本似乎是想施什么大礼，但想到这里人太多了，他便对着予霖深深一拜，“衡清门掌门，前掌门知繁真人座下弟子，玄昂拜见师祖！”

　　“嚯！”神官挑了挑眉，“我说这年轻新神怎么生的器宇轩昂浑身灵气四溢，原来是予霖星君自家人！”

　　“......你是知繁的弟子？”予霖都忘了让神官别瞎说，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弟子的弟子。

　　“是，我四岁拜入华山，和师尊相处九十九载，后来我成为半仙，师尊才传位于我，同知明师伯出去游历四方。”玄昂道，“衡清门有保存历代掌门长老画像，师尊也时常和我提起师祖，故而才能认出。”

　　看着眉目疏朗的年轻人，予霖忽然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好。”

　　玄昂内敛的笑了笑：“师尊叮嘱我，日后若是有飞升机缘，有话想托我带给师祖。”

　　予霖还在人间时，知繁和知明都已成半仙之身，但要不要飞升成神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怎样都好。

　　玄昂缓缓道：“人间四海安定，弟子一生没什么后悔的事情，师尊放心。”

　　师尊放心，我和师兄一切都好。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予霖却能想到知繁想说的话里蕴含的所有意义。

　　神官惊奇的看到，这位和北斗星君总是如出一辙的神色淡淡的予霖星君，忽然笑了起来。

　　三千流云一瞬间舒展，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我收到了。”予霖看向神官，问道，“玄昂要去哪里供职定了吗？”

　　“还没呢，”给玄昂登记的那位小神官翻着登记册，道，“一般都是等下次中央浮生殿的朝会，看陛下的意思，或者是有哪位上神主动开口要人。”

　　予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那个时候是被所有人一起关注太久了，这才有了那么的万众瞩目的案例。

　　予霖看向玄昂，提议道：“你想不想来星君殿？”

　　神官立刻精明的朝着登记造册的那个小神官飞去一支笔：“玄昂上神被北斗星君要走了，记上。”

　　予霖连忙抬手阻止他：“我只是问一下，怎么能代表我们上神的话？”

　　予霖只是想如果玄昂同意，他回去和北斗提一句，能不能成也不一定。

　　“没事的，从您之后星君殿还没进过新人呢，这也好几年了。”神官摆了摆手，让予霖万事放心，“赶紧记上，省得一会儿有人来抢，你看着玄昂上神一表人才。”

　　北斗多看重予霖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神官可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北斗星君会不同意。

　　玄昂的脸通红通红的：“没、没有。”

　　予霖阻拦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玄昂的名字被记在星君殿下。

　　于是顺着带玄昂去星君殿这件事也被交到了予霖头上，就像当初司命带着予霖那样。

　　时光兜兜转转，予霖还是回到了“前辈”的位置上，只不过这个前辈也概括的不准确，这个人是他的徒孙，后辈可以有许多，徒孙就这么一个。

　　“师祖和画像还有塑像上都长的不太一样。”天门外的事情办完，玄昂跟着予霖准备穿过天门走入神界。

　　“塑像？”

　　画像予霖知道，历任掌门和长老的都会被供奉在衡清门，可这塑像是怎么回事？

　　“啊，就是庙里的。”玄昂笑道，“您可是千年来第一个飞升成神的，自然是人间一大没谈，人间不少庙宇里都有您的塑像呢，您还不知道？”

　　予霖：“......”

　　太忙了一直都没抽空往下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有塑像，却知道那庙里的塑像都是些什么样的。

　　基本都是泥糊的，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财主捐的金身，外面基本都糊了厚厚一层大红大绿的颜色，基本都是冲着传说里最威严最雄壮的相貌去的，时间久了还会色彩脱落，往往都十分不忍令人直视。

　　见过自己塑像的神界同僚们都纷纷表示万万没想到他们在世人眼里会是这么个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予霖想起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的供奉，牙忽然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