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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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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博远坐在车上准备回家,心里极是不快。
他让家仆孙福和顾妈去接女儿宁青文到上海,可没想到崔秀秀会带着老宅一家子人也跟来了。
可气的是,崔秀秀既要来,事前不透一点风声,不捎只言片语,突然就来了,简直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宁公馆住了三姨太,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人,还有女儿宁青语并几个家仆和几个老妈子,本来就有些挤,勉强收拾出一间房间来给宁青文住着还好,再挤进崔秀秀诸人,不成闹市了么?
再一个,崔秀秀个性要强,这到了上海,就算诸事不通,只怕还要摆正室的款,哪不得跟三姨太起冲突?
他都这个岁数了,只想享点温柔,平平静静过日子。
崔秀秀带着人来了,这不是要打破宁公馆平衡,存心不让他好好过么?
宁博远想起崔秀秀的脾性,心下就焦躁起来。
没错,崔秀秀当年是名门闺秀,但世事变迁,她娘家早成了破落户,她在老宅端着架子还罢了,到了上海若还端架子,那便是不合时宜之举。
宁青恒见父亲脸色阴沉,便小心翼翼道:“阿娘来都来了……”
宁博远打断他的话道:“青文都十八岁了,在老宅养成懦弱的性子,凡事憋在心中,被赵晋然退婚了,一个转头就撞墙寻死,惹人笑话,这都是你娘之过!”
他接着郁声说:“现接青文到上海,是要让她接触新事物,到时寻一个合适的人嫁了,你阿娘跟来,反而要坏事。”
宁青恒腹诽:阿娘能坏什么事?你不待见她就直说,非得编借口。
宁博远揉揉额角,“对了,马一鸣见过青文了么?”
宁青恒答道:“适才见过了,他对青文印象不错。”
宁博远脸色缓了缓。
马一鸣的舅舅在政府任要职,女儿如果和马一鸣成亲,对宁家一家子的前途,大大有帮助。
车子很快到了宁公馆门前,宁青恒先下车,帮着打开车门,让宁博远下来。
宁博远抖一下薄呢大衣,抬步进门。
斜地里,便见一群人迎了出来。
“老爷!”打头一个时髦女子冲得最快,声音娇腻,三两步到了跟前,想要蹲身行福礼,不提防旗袍下摆太窄,一个趑趄,直直朝他怀中摔过来。
宁博远手一伸,牢牢架住了时髦女子,正要把人扶正,时髦女子却是一个顺势,偎进了他怀中。
宁博远诧异,低头一瞧,和时髦女子打个照面,当下失声道:“你是兰香?”
方兰香娇怯道:“老爷,我穿不惯这些时髦衣服,一走动就要摔,能靠着您走路吗?”
宁博远下车时,心里预设了场景,认为妻妾这会正在争吵,他进门时,定要头痛万分的,没有料到妻妾都平平静静迎了出来,其中久未见面的妾还变身时髦女子,温香软玉满怀抱。
他伸手一扶,扶在方兰香腰上,示意她搭在自己手臂上走路。
方兰香本来紧张万分,待见宁博远没有甩开她,还当众伸手臂给她搭着,心下直念佛祖保佑。
里面已在摆饭,待宁博远一回来,众人便上桌了。
方兰香一直粘在宁博远身边,一至桌边,顺势坐在他右手边。
崔秀秀已是落座,坐在他左手边。
三姨太脚步一慢,只得坐在方兰香下首,一时暗暗生气。
其它各人按顺序落座。
宁博远扫一眼饭桌,问道:“青杰和青语呢?”
三姨太答道:“他们出去见朋友,说是今晚不回来吃。”
宁博远冷哼一声说:“青杰也罢了,青语是年轻姑娘,交友要谨重。”
三姨太一下扯开话题道:“老爷,太太突然带了许多人来,这住的地方要如何安排,请老爷示下!”
宁博远转向崔秀秀,皱眉道:“你要来,为何不事前告知一声?”
崔秀秀看一眼二姨太,“老爷,是兰香想念你,一直求我,说让她跟着青文一道来上海见你,我想着青文胆小,兰香又没见过世面,临时决定陪着她们一道过来,便来不及提前告知。”
二姨太摇一下宁博远的手臂,怯怯道:“老爷,都是我的错!”
宁博远听着美人娇语,莫名受用。
说实话,三姨太这些年管家,在下人面前耍惯了威风,早年那些娇怯渐渐消失不见,宁博远是遗憾的。
现下二姨太一来,这装扮,这举止,十分撩动他的心啊!
二姨太见宁博远没有生气,反倒怜爱看她一眼,一时受宠若惊,莫名脱口道:“老爷,我要!”
宁博远:“……”
众人:“……”
宁青文抚额,忙道:“二姨娘,你是要鸡翅吗?”
二姨太脸颊腾起两朵红云,羞得不敢抬头,低声道:“我要鸡翅!”
宁博远抬手,挟了一块鸡翅放在二姨太碗里。
众人皆惊,老爷什么时候学会帮家里人挟菜了?
三姨太差点想摔桌,好么,还是小看老宅来的老虔婆了。
一个端正室的架子,一个瞬间化身小妖精,老爷一进门就被操纵了,天哪!
饭毕,老妈子端水来给众人漱口。
崔秀秀趁机说:“老爷,可怜兰香对你一片痴心,今晚便让她服侍你罢!”
宁博远看一眼二姨太,见她娇羞得像新嫁娘,心中瞬间起了一阵愉悦感,点头道:“她今晚跟我住书房,明天再让人收拾一间房给她住。”
“谢谢老爷!”二姨太抬头瞥一眼宁博远,又忙忙低头,状似十八岁少女。
宁青文看着好戏,特别想笑。
崔秀秀一下又想起什么来,跟宁博远道:“老爷,适才三姨太说不好安排我的住处,想让青恒夫妇腾出房间给我,我觉着太折腾,若不然就……”
毕竟是正室,让她去住客房,传出去不好听!宁博远打断崔秀秀的话道:“你先住青语的房间,让青语跟青文住一间。”
“好,我听老爷的!”崔秀秀欣然应下。
三姨太闻言,差点想吐血。
公馆里除了正房,就数宁青语那间房的风景最好了。
她委屈求全,就是想给女儿谋最好的东西,现在……
宁青语半夜回到家时,便被三姨太拉进了房间说话。
三姨太:只有抓紧把宁青文嫁走,再把崔秀秀诸人赶回老宅,一切才能恢复平静。
宁青语听得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被崔秀秀占了,自己以后要跟宁青文住偏房,一下就爆发了,“凭什么?她们在老宅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来抢我的房间?”
三姨太忙捂住她的嘴,“小声些,莫要吵得大家都听到了。”
宁青语掀开三姨太的手,“房间都没了,还不许我吵?我去找阿爹说理!”
三姨太一把拉住宁青语,叹息说:“没用,你坐下听我说!”
楼上,宁青文在崔秀秀房间说话。
苏嬷嬷跑上跑下,端了一壶水上来,斟两杯水递给宁青文和崔秀秀,一边说:“太可气了!我说太太要水,朱妈和顾妈全推托,说这事归厨房的李妈管。我去厨房,李妈说她忙着煲汤留给二少爷和二小姐,腾不出炉子烧水,把我气得呀!”
宁青文问道:“哪这壶水是怎么来的?”
苏嬷嬷“唉”一声道:“不是我要到的,是雁儿要到的。”
“今晚二姨娘服侍老爷,雁儿在书房外听使唤,她过去要水,李妈赶紧就腾炉子烧水了,我顺道要了一壶。”
“全然想不到,太太要喝水,竟然要仗雁儿的势!”
苏嬷嬷还在生气,“太太是正室啊,这公馆的人全然不把太太放眼里,只去捧三姨太!”
崔秀秀道:“公馆这些人的态度,代表了老爷的态度,她们捧三姨太,也是因为老爷看重三姨太。”
宁青文闻言点头说:“阿娘,你是一个明白人。”
崔秀秀叹了口气,招手喊宁青文坐近些,低声道:“青文,我瞧你还真的像换了脑子,有件事,便跟你说了罢!”
宁青文一惊,啊,您老可别跟我说,你得了绝症要死了之类的。
崔秀秀斟酌一下言语道:“你阿爹当年跑到上海,是变卖田产,把家里所有钱带来打点上下,之后,他一分钱没给过老宅。”
宁青文惊吓了,“哪你们这些年……”
崔秀秀道:“当年是你祖母拿出嫁妆,供着一大家子吃喝,至你祖母去了,丧事等,也是用你祖母剩下的银钱办理的。丧事一了,你祖母的钱也用尽了。之后,就是用我的嫁妆银子在支撑一大家子吃喝。”
“我这次下决心跟你到上海,一则是要帮你择一个良人,二则是我的嫁妆用得七七八八,没剩多少了。这剩下一点,要留着给你当嫁妆。”
崔秀秀顿一下,“我带着这些人到上海,是要来吃你爹的,喝你爹的。既要吃喝他的,有些气就得受着。待你嫁了,青恒若能自立,也愿意奉养我这个母亲,我便留在上海,若他不能,我再回老宅。”
宁青文一下握了崔秀秀的手道:“阿娘,您就留在上海,我养您!”
崔秀秀一下低头,隔一会才说:“你这个丫头,还养我呢?不让我操心就好了。”
宁青文认真说:“阿娘,您不用忧心,我一定会成为天边最亮那颗星,让您骄傲!”
崔秀秀一下失笑,消了满腹愁云,“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