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者的末日》JurySugar

4、4

　　脚步声软绵绵的，好似踩在厚重的毯子。

　　冰冰闻到一股奇怪又熟悉的味道，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闻过。海水的咸味混杂着机械的无机质伸长了触角在他鼻子钻来钻去，打喷嚏的欲望突然从身体内部涌上来，他连忙屏住呼吸。昏暗中，外面的世界透过黑玻璃墙闯入他的眼界。从前台桌子底下的角度可以看到练习场的一角，起霜的月光下软的像蛇般的人影从地面拉长到有两米高，正一点一点朝这头逼近。

　　冰冰没有出声，他经常因为恐惧而产生幻觉，早已习以为常，此刻他只以为自己又发病了。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寂静在蒸发。冰冰紧贴着木质的桌壁，恨不得能将自己与其融化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断定不能在此刻让人发现，只是直觉被发现后会有很不好的事情。至于是什么样的不好的事––冰冰想到刚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全身无力整日躺在病床上，那些超意识人类围着他转，打量他的眼神仿佛，他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仿佛他是一个动物，另一个物种。他见过那样的眼神，妈妈的男朋友有一条狗，大家平日对它都挺好的，但有一次狗突然咬了另一条狗。冰冰不会忘记那样的眼神的，他们盯着它，并无指责，带着点了然的冷漠，漫不经心的不屑，又含了丝后怕的恐惧，似乎在说，“动物果然是动物，怎么会有人类的意识？”

　　冰冰搞不明白，明明大家之前都是一样的人，难道就因为你所谓的进化了所以你就不再把之前的人当人了吗？

　　冰冰想到成浩，那个傻大个，还有其他苏醒的昏迷者，他们与自己格格不入，正常地生活着，学习，升级，打打闹闹，是不是他才是不正常的？但很快冰冰无法再胡思乱想，空气中沉甸甸的，抽去了声音，无形的压力令人精神愈发紧绷。为什么他们停下了？发现我了吗？那为什么没人来查看？冰冰被这漫长的安静折磨地几乎要跳出去自首，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紧接着那些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咕噜咕噜的轮子声逐渐消失。冰冰抬起头发现方才在练习场张扬的怪影也如阵烟般散了。

　　他又等了约十来分钟，确定再没有动静后才从前台爬了出来，大厅内空荡无比，只有大门依旧半开着仿佛在等他出来。冰冰不敢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拼命朝宿舍跑去。

　　他的寝室在第三层3109号，里面住了他和成浩，还有另外一个长得像女孩子样秀气且纤细的男孩，林俊。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后，才发现两人都睡了，成浩被他开门带进来的冷风惊醒，迷迷糊糊地嘟囔，“靠，学霸，这么拼啊？”

　　林俊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到脑袋上。

　　冰冰没吭声，他把书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整个人滑入椅子，摊成鱿鱼，好半天都没缓过劲。良久，他才勉力坐起，打算收拾好就睡了。他把课本和习题重新归类然后放到墙上的书架，突然发现有一本语言课的习题册不见了。

　　冰冰连忙把书全部在清了一遍，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习题。上面都是些阅读理解，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论文，冰冰也累了，就没有再继续找下去。

　　他撑在桌子前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背后传来林俊不耐烦的声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冰冰回头看了他一眼，朦胧的月光映在林俊的脸上，对方的双目黑沉沉的，带着厌恶。

　　从升入三级后被调到这个宿舍，冰冰就知道林俊不喜欢自己，总是言语中带着挑衅，虽然并不清楚自己怎么招到此人的，冰冰却没有深究。

　　他直接进了浴室，啪的一声甩上了门。

　　林俊盯着浴室门缝透出的橘光，不爽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