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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贪慕虚荣 ...

  •   谢陵气笑了:“怎么有脸问的,你到底是怎么沦落至此的,心里真的一点数没有?”他随手捞过湿手巾,砸他脸上。

      沈执眼前一黑,待将湿手巾拿下来时,谢陵已经穿戴整齐,他没空遐想谢陵穿衣服为何如此之快,抿了抿唇,才道:“是我贪慕虚荣,忘恩负义,沦落至此,乃我咎由自取,我认了。”

      “沈公子忘恩负义不假,贪慕虚荣便算了吧。”谢陵轻拂了一把衣袖,语气淡淡的,“你若真是贪慕虚荣之人,我便不会救你了。”

      沈执蹙眉,抬眸不解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是贪慕虚荣之人?难道我的贪慕虚荣表现得不够明显么?”

      “你若如此不知自重,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谢陵将衣带系好,头发仍旧湿漉漉的,面容冷峻,带着几分凉薄冷清的姿色,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放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沦为阶下囚,沈公子,我是个读书人,难听的话,我半字不想讲。但今日,我便为你破个例,唯有一个贱字同你最为般配。”

      沈执忍俊不禁,心想: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果然和他这种粗俗之人不能一概而论。

      “洗干净了再上来,我会让人给你送套干净衣服。”谢陵冷冷道:“如果让我发现,你身上哪个地方没洗干净,我用刀给你剐干净。”

      吓得沈执脑袋直接缩到水面底下吐泡泡。

      谢陵果然说到做到,当真让人给他送了套新衣服。

      布料和质地很一言难尽了。沈执甚至怀疑,谢陵便贬之后是不是过得很穷困潦倒,后来转念一想,也许谢陵就是想拿他当个奴才的。

      于是便释怀了。

      他问霜七,自己晚上要睡哪里。

      霜七道:“马厩柴房二选一。”

      沈执听了,暗暗比较一番,觉得两个地方都不好。他记得大户人家的贴身奴才,都是可以睡主人屋里的。

      有些得脸的,还能支张小床睡隔间。

      如果碰巧有点手段的,还能摸到主人床上。

      他虽然不得脸,但他很不要脸。

      于是抱着被褥轻车熟路地往谢陵房里去。屋里点了灯,一道颀长的人影落在门窗上,显得影影绰绰。

      沈执敲了三声门,里面传来问声:“何事?”

      沈执捏着嗓子道:“大人,奴才奉命过来守夜。”

      里面久久没有回音,正当沈执想放弃的时候,传了一声:“那你进来吧。”

      沈执大松口气,得偿所愿地进了房。他将房门关好,插上门栓,抱着被子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寻了个美人榻,随意铺铺就躺下睡了。

      谢陵在里间道:“人呢,怎么不进来?”

      沈执把被子蒙过头,含糊不清道:“大人,夜深了,奴才在外头守夜就行了!”

      屋里长久没听见回声,他侥幸地松了口气,谁曾想头顶一亮,被子被人整个拽开,他蜷缩着身体,暴|露在了烛火下。

      谢陵居高临下地望他,似笑非笑道:“你胆子不小。”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很累。”沈执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打着哈欠道:“我不能睡马厩,那里太脏了。”

      “……我当年蹲诏狱,那里也很脏。蛇虫鼠蚁,残肢断骸,烟尘大得能呛死人。”谢陵平静道,仿佛在谈论一件极小的事,“我初时在蜀地住的房子,也很脏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也很不习惯,后来几经周折,才寻了处破宅子。”

      沈执突然没了睡意,他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眶问:“所以,谢公子现在想将我怎样?提溜起来打一顿,还是彻夜长跪?”

      谢陵道:“我今日也累了,甫一回京,身子骨乏得很。”他单手指着里间,“那就彻夜长跪罢。”

      沈执:“……”

      他怎么想起来要给谢陵一个选择的,万一谢陵只是想让他滚出去呢?

      有点不死心地替自己求情:“要不然我还是睡马厩罢,万一你醒了,发现我跪在床头,难道不害怕么?”

      谢陵却道:“不怕,我心安极了。”

      没有时间让他多想,谢陵吹了灯,合衣上床,只留给他一道清瘦的背影。

      沈执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睛涩涩得疼。如果当年没出那样的事,以谢陵的脾气,一定会把他宠上天去。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他腹中饥饿难耐,跪着又分外清醒,忽见床边放着一盆芦荟。看起来绿油油的,嫩嫩的,水分很足的样子。

      沈执又开始馋了,手脚不受控制地去捞,他暗暗告诫自己,只能啃一片叶子,否则会被谢陵发现的。

      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等谢陵听见床下有类似于小老鼠啃东西的声音后,点灯一瞧,就见沈执抱着个花盆,那株养了三年的芦荟,直接被啃秃了。

      沈执嘴里还含着最后半根叶子,同谢陵四目相对时,连自己怎么死的,他都想明白了。

      谢陵眸色阴沉,低声问:“才第一天,你就迫不及待想死了?”

      沈执愁容满面地将最后一口吞下去:“哥,我是真的饿,元祁不仅关我,还不给我饭吃。我其实三天没吃饭了,饿得都快吃土了。”

      他怕谢陵不信,边说边捋起衣袖,露出半截非常纤细的手臂,上面青紫交错,伤痕累累。

      “不信你看,我身上没有肉的,全是骨头。”

      许久,谢陵才道:“你自己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沈执心里极失望了,放下衣袖闷闷道:“你同沈墨轩是至交好友,我又是他不争气的义弟,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点饭吃,很难吗?”

      “难倒是不难,可问题是,我不打算卖沈墨轩这个人情。”谢陵虽如此说,但到底起了身,沈执跟随着他的目光转,就见他推开窗户,又抱了一盆芦荟进来。

      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将芦荟放下。

      “吃吧,多吃点。”

      沈执满脸怨念。

      他又开始啃芦荟,实话实说,一点也不好吃,甚至有点涩涩的味道,但这玩意儿很好,不仅止饿,还很止渴,嚼碎了覆在伤口上,还能消炎止疼,实在是样难能可贵的好东西。

      正嚼碎了吐出来,准备覆伤口止疼,手腕被人一把攥住。沈执茫然抬脸问:“这样也不可以的吗?”

      谢陵抿着薄唇,不出声,也不松手。很久之后,才吐出一句:“很脏。”

      沈执道:“可是能止疼的,这个很有用,据说医书上也有记载的。反正芦荟多,我吃也吃不完,物尽其用,才是最明智的。”

      谢陵道:“你经常这样?”

      “没有啊。”

      谢陵不知怎的,竟然松了口气,结果沈执下一句便是:“我根本寻不到芦荟啊!”

      仅仅这么一句,谢陵忽觉心尖一颤,有些涩涩的情绪如同棉絮一般,堵得他胸口发闷。

      据他所知,沈执在江州时,沈家上下对他很好,沈墨轩又是个极温柔的人,恐怕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后来,他将沈执接回谢家,更是千般疼宠,从来也没对他动过手。

      可仅仅三年的时间,沈执落在元祁手里,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竟然就被折磨成这样。

      谢陵实在想不通,沈执到底图个什么。

      他既恨沈执曾经的背叛,又舍不得杀他。怨他有眼无珠,又怜他遇人不淑。

      沈执见他神色阴沉,便觉得大事不好,忙道:“天太晚了,明天,明天!有事明天再说,明天好不好,明天!”

      谢陵应了声好,复回床上躺倒。一夜翻来覆去,总是睡不踏实。到了后半夜,借着微亮的月光一瞧,沈执不知何时已经睡着,趴在地上缩成很小一团。

      谢陵迟疑了很久,起身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了上来,沈执远比三年前瘦多了,个子也长高了,从前生得就俊,现在更俊。只不过皮包骨头,看着挺可怜的。

      他将沈执挪到床里面,半搂着他睡,此刻的心格外地满足,有种酒足饭饱之后的充盈感。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一见沈执,心就满了。

      思来想去,终不得解。

      “……我想吃糖浆樱桃。”

      沈执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梦话,谢陵愣了许久。

      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沈执的鼻尖,既像是惩罚他今日的无礼之举,又像是久别重逢之后的亲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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