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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劫后忽重生,花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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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劫后忽重生,花事了
慢慢睁开眼,头上是乌黑的房梁,耳畔是嘈杂的人声。归人拧起眉头,眼珠来来回回地转动,脑海里一片水深火热的恍惚。
眼前突然冒出一张男子的脸,小小眼睛,蒜头鼻子,五官喜庆地挤在了一起,对着她热切地说:“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一个月了!”
归人问:“你是何人?我现在何处?”她久未开口,从焦苦干燥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如裂帛一般难听。
“我叫李天宝。家里在临安开了间客栈,你现在就在这儿。上个月我去海上拉渔货,发现姑娘躺在一块大礁石上,就把你救了回来。”他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末了才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归人暗沉沉的眼睛突然透出微微亮色:“我叫叶明珠!”话一出口,一串泪珠随之滑落在枕畔。
多少年了,她似乎又看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头上插着草标,被人贩子拖着当街叫卖。缘分是种奇怪的东西,有时命运突然的转折就在五指轻动的瞬间。一对人马逶迤而来,当那幅雪亮的白衣从面前飘过时,她鬼使神差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奋力抓住了那人飞扬的斗篷。
他低下头凝视她,比如洗的月光更加幽深的眼神,比三月的春光更加温暖的笑容,就那样照进了她的生命。
“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明珠!”
“明珠?要取个跳脱些的才好。书中闻:‘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以后,就叫归人吧!”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飞快闪过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挣扎着要坐起,浑身针刺般疼,右腿上绑着木板,已然骨折。那李天宝手忙脚乱地将她安抚住。端着一碗粥小心地吹凉,送到她嘴边:“姑娘一定饿了,这一个月都没吃下什么!”
她颤了一下,慢慢张开口。一股辛苦味在腔子里弥漫开,她苦涩地想:“当时,若那姓穆的姑娘也在船上,公子一定会救她的吧!”
又一个月后,归人身体已然恢复大半,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
这日正午,归人第一次走出店门,来到长街上。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了市井嘈杂的叫卖,嗅到了天空下带着清气的阳光。第一次,她觉得,活着是件那么美好的事情。
店主的儿子李天宝一直在身后默默地跟着,就在这时,大胆地走上来,握住归人的手,向她表白爱慕。
归人反感地要缩回,却被他汗津津的手抓得更紧。陌生男子涨红着脸的表白,灼灼发亮的眼睛,身上强烈的汗水味儿,都令她心里生起无以名状的厌恶。
一队车马徐徐而过,风动车帘,归人的眼神瞬间被那辆华丽的马车吸引过去,直勾勾地盯了半晌。蓦地推开眼前男子,拖着右腿便奔了上去。
“公子师父!公子师父!”
车上临窗而坐的男子如临风玉树,神态怡然,正朝她轻轻地笑。她拼尽全力地叫喊奔跑,终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挣扎不起。她伸出手臂朝他挥手,这才发现车内另坐着一名女子,他的微笑不是对着自己。
隔着那么远,她认出,那是穆姑娘。
她伏在地上,任由马车消失在模糊的视野。眼泪一滴一滴打在青石板地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低很低,低进了地上的尘埃里。即使随风再怎么飘得高远,终究要落在地上任人轻视和踩踏。
身后有人轻轻揽住她抖动的肩膀,“明珠!这是你的耳环吗?怎地只有一只了,我再给你买对新的吧!”她转过身抱住了他不俊美但却结实的胸膛,平生第一次,放肆地哭出声来。一切,都结束了吧!
她并不知道,她那玉树临风的公子当日在大海上漂流到荒岛,被黄蓉设计断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