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零落为君开》小小三

5、醉酒

　　脸上忽地一片冰冷，下雪了呢。
　　今天是除夕，酒楼里的伙计七七八八都早早的回家过年了，几个总管也都放了大假各自忙自己的去了，这样忙忙碌碌了一整年，除夕夜当然是想和自己最亲的人一起过。

　　天渐渐暗下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呢，她说过要回来和他一起吃饺子的。
　　今天的她打扮的好漂亮，说是去拜访恩人，可是从她的打扮，她的容光焕发，和时不时显出落寂的眸子，对方怎么都不仅仅像个恩人。
　　她平时从来不会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她说她喜欢素色，也不会绾这样雍容华贵的发髻，更不会去描眉画唇，女为悦己者容，她是为谁而容？

　　影随一回来就看到独自站在院子里落雪的心宿。
　　“哎，小鬼，想感冒吗？”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俏丽身影，心宿的心情莫名的又降了一度。
　　为谁风露立中宵?
　　“在这当雪人呢？走，咱们吃饭去，今天姐姐亲自下厨，下饺子给心宿吃，白菜肉馅的哦~”
　　不是很大的四方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量不多但都做的很精致，还有两大盆饺子呼呼的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刚从锅里捞上来的……
　　透过氤氲的热气，心宿看着对面的影随，她没吃几个饺子，酒倒是喝了好几杯了，开始还能强颜欢笑的说说今天的趣闻，到后来酒喝的越多，反而越沉默起来。
　　当影随倒下了第十一杯酒的时候，心宿按住了她的手，“别再喝了……”
　　影随抬起头，心宿看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这滴泪像是砸进了心宿的心里，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心宿的心便立刻变得波涛汹涌。按着影随的那只手不由的颤了颤。

　　影随拂开他的手，闭上眼睛将第十一杯酒灌进了肚子，待她再睁开眼时，已是泪流满面。
　　心宿看着影随涣散的眼神，知道她已经醉了，这桂花酒喝似香甜，其实后劲很大。影随觉得光线有些刺眼，眼中的泪水又让所视的一切更是模糊不清。
　　影随就觉得头晕的不行，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这么想着便直挺挺的倒下去。还好心宿眼急手快，赶忙拉住向后倒的的影随，可惜他人小力气也不大，只是稍稍减慢了影随后倒的速度，也被她带着倒向地上。

　　眼看着她的后脑勺就要跟地面做亲密接触，心宿赶忙伸出手来护住影随，然后本能的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砰”一声，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是脑袋像是倒在了一对棉花里。
　　“嗯……”心宿闷哼一声，好痛，这么重的力砸下来，幸好接着她的脑袋，不然不开花才怪。
　　睁开眼睛，心宿傻傻的愣住了，自己的脸和她只有几毫远，两个人的嘴唇更是紧紧的贴在一起，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酒香……

　　影随因为疼痛有些酒醒，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模糊的孟子仪的脸影，原本泪干的双眼又一次涌出眼泪，泪眼朦胧中看着孟子仪那双温柔深刻的眼睛，渐渐地将脸靠了过去。

　　心宿刚将脸移开，就看见影随睁开了眼睛，眼里风波流转，纸醉金迷，那么迷离的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她又哭了起来，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拉低了他的头，让后就狠狠地吻了过来。

　　心宿始终记得，当唇与唇相碰时，他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
　　这是心宿从来没有过的感受，犹如电闪雷击，贯穿自己整个心神，震颤不已，又如梦里花香，让自己沉溺其中。
　　这又何尝不是影随一直向往的体验，曾经只在梦里出现过，现在的感觉如此真实，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温度与颤动，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只想保留这份难得的真实，好好享受这份真实。

　　酒意又袭上来，影随不知觉的昏了过去。
　　“子仪……”这是影随昏睡前喊出的名字。

　　即使是如此轻轻的呼唤，却犹如五雷轰顶般打醒了心宿。原本滚烫的身体仿佛一下被人仍在了冰河之中，那样刺骨的冰冷让人无法呼吸……
　　心宿的脸蓦地变的苍白无色，“咔嚓咔嚓”心宿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那么响，那么疼……

　　“自作多情啊……”心宿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闭上眼睛，让心脏的余痛渐渐过去，深吸一口气，待再睁开眼睛，眼里那抹伤心已被他深深埋了下去。
　　不想被她看到，她还是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小鬼吧。但她不知道，因为生活环境，从小他就比同龄的小孩要早熟很多。她的悲伤欢乐他都看在眼里，藏在心里。
　　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他也不曾知晓，他只知道，
　　现在，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将影随安顿好在床上，心宿已经是累到不行，看着她云鬓微斜，满脸泪痕的脸，又把发髻拆散，打了盆温水，拧了手巾给她擦了擦脸。
　　影随擦干净的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心宿的指尖轻轻划过影随细长的眉毛，然后是眼睛，鼻梁，最后来到了红肿的有些异常的唇，沿着唇形缓缓划过，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火热的温度。

　　心宿脱了棉衣短靴，钻进了被子里。今天他不想走，他想和她一起睡，想陪着她，即使不知道影随现在需要的是不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这么大的男孩已经不适合和一个女子睡在一起了，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他不想管这些，自己一直伪装着儿童的天真装着不懂这些，只自私的想靠她近一些，更近一些，想和她依偎在一起互相汲取温暖。

　　一片黑暗之中，影随毫无方向的走着，这种对黑暗的恐惧和无措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就在她觉得已经达到自己承受力的边缘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她看见孟子仪站在那束光亮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影随跌跌撞撞的向他跑去。
　　“孟大哥……”喊出声来影随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童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小孩子的身子，还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孟子仪转头看向影随呼喊的方向，看她跌跌撞撞的跑来，便弯下腰向她伸出双手。像是受到鼓励似的，影随更着急的向他跑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的小脚想跑快也快不了多少。
　　就在影随快要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孟子仪的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娃娃，一个长的肥嘟嘟非常可爱小娃娃，坐在那儿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口齿不清的喊着“爸爸，爸爸……”。
　　孟子仪听到“爸爸，爸爸……”的呼喊声，便收回了向影随伸出的手，转过身弯腰抱起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小娃娃。小娃娃一被孟子仪抱起，那张还挂着泪水的小脸马上就破涕为笑。
　　眼看就快到孟子仪身边了，可是影随突然前进不了了，他们之间就像是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只能看到听到却到达不了。
　　影随看着孟子仪逗着小孩玩，逗着小孩笑，他们那个世界是那么的光明鲜亮，可是自己的周围都是黑色，浓墨一样漂浮着萦绕在自己周围，刚刚那种窒息感又来了，而且越来越严重，就在她缺氧到快眼前一片灰白的时候，影随突然睁开眼，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可是即使是醒来了，她的周围还是一片黑暗，早上听到的那几句话又回响在耳边。

　　影随，你来啦，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风倾她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我就快当爸爸了……

　　孟子仪这几句充满喜悦的话对影随来说却犹如当头棒喝，影随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心里仅存的那点渺茫希望也都没有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影随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机械的强颜欢笑着说些恭喜的话。后来更是胡乱塞了一个借口逃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会不会胡说八道，会不会干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她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眼泪却流不出来了，她觉得眼泪像是全都流进了心里，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咸味儿，腌的她的心都痛了。原来往心口上撒盐，就是这种滋味……

　　旁边的人儿突然嚅嗫着动了动，影随这才发现了睡在旁边的心宿。

　　这样的夜里，还好有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