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教授的小月亮》籽潋

14、第 14 章

　　董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宿醉头疼得厉害。

　　她睁开眼，又迅速闭上。
　　再睁开。

　　黑沙发，白窗帘，实木家具，冷色调的装修。这不是她的房间。

　　昨晚她明明已经回到巷子口了的。然后呢？被好心人收留了吧。

　　好在她的包就放在枕头边。董岄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午13:45分。

　　那次去山庄丢了手机之后，董岄就一直用着董母淘汰下来这台旧手机。

　　旧手机屏幕碎了三分之一，接听电话的时候总有杂音。她给林小红打电话，问：“手机拿到了吗？”

　　林小红顶着大太阳，心情焦灼：“姐你干嘛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打电话也不接！”

　　“我这里出了点状况。”屏幕割脸，董岄按了免提。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查看几十条未读消息。

　　董岄收到几条公司催促的短信。

　　“下午六点我要是没来，你就帮我把手机交给傅泱。”傅泱的时间总跟她对不上，她担心等不到他。傅氏影业的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高，她出国的手续前两天就已经办妥。刚才收到消息，机票已经订好了，明晚起飞。

　　林小红：“不是给你自己买的，是送傅老师的？”

　　“去山庄拍戏那次我摔了，傅泱为了救我，手机掉河里了。”董岄起来找水喝，人有点不舒服，“这台是赔给他的。”半年的生活费，全身所有的家当，想想就心痛。

　　“我担心傅老师不收唉？”

　　“他要是不收，你就帮我留着。等我回来自己用。”反正赔了，收不收是他自己的事情。

　　董岄把傅泱道歉的精髓学了个全面。

　　“那行。我一会儿正好要去院里，帮你捎过去。”

　　董岄找到水杯，倒了杯水坐下，轻揉突突跳动的额角。

　　她扭头，看隔壁的窗户。那面小星星制成的窗帘，有一点眼熟。

　　董岄猛地坐起来。

　　那不是她的房间吗？

　　——这是傅泱家？

　　她昨晚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她要用强的，傅泱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想到她睡的是沙发，不是床，董岄稍微放下心来。
　　这沙发太窄，睡不下两个人，她昨晚应该没对他干出丧心病狂的事。

　　董岄第一次来傅泱家。第一次站在他家阳台，从他的视角看自己的房间。

　　从她卧室里看，那扇窗很卡哇伊，又别致又可爱。可从傅泱家的阳台看过去，怎么看都违和。搭配上他家里的冷色调，那一串串淡黄的星星，变成了一幅特别不和谐的画面。

　　董岄没敢去参观傅泱家的构造。他那么讲究的人，说不定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就藏着摄像头。

　　第一次来家里，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桌上有杯无糖咖啡。早餐应该是傅泱走之前给她留下的。

　　傅泱喜欢无糖咖啡，董岄则喜欢多糖加奶的焦糖咖啡。她见他喝，也背着爸妈偷偷买来喝。喝完就上头，站在阳台上唱戏。傅泱喝了照睡不误，早早熄了灯。

　　董岄没有傅泱的联系方式，给他留字条道谢：感谢傅老师救命之恩，他日定当以身相许。

　　她在便利贴上画了一轮小月亮，从包里掏出口红涂上。嘴唇抿着便利签，打上她专属的标记。

　　董岄刚出门，又快步跑回去。把用过的枕头、被子收拾整齐。

　　乖乖女，贤妻，肯定不会不叠被子。

　　*

　　林小红恭恭敬敬地把手机递到傅泱面前：“傅老师，这是我表姐赔给您的，请笑纳！”

　　傅泱说：“我已经买好了。”

　　“唉！那成。”林小红迅速把手机塞回书包。表姐贼抠门儿，就一铁公鸡，她怕是巴不得傅老师不收，好留着她自己用。

　　傅泱原本不想让董岄破费，但见林小红的反应，突然想到董岄那双狡黠的眼睛。还有她在他家里说的那些话。

　　林小红：“傅老师再见！”

　　“等等。”傅泱叫住她，说：“买都买了，也不好驳她面子。”他伸手要东西。

　　林小红只好把包装盒摸出来，双手奉上。铁面无私的傅老师什么时候也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傅泱收了手机，像是不经意地问：“她怎么不自己给我？”是想起她昨晚的所作所为，羞于面对他么。

　　林小红说：“表姐所在公司要送她去X国培训，买的明晚的机票，她担心碰不到您，就拜托我拿过来啦。”

　　傅泱：“哪家公司？”她什么时候跟人签的约？

　　“是傅氏影业。”傅泱不知道这些事，林小红不觉得意外。傅老师入股的公司很多，有的是打工仔替他卖命，这些小事哪儿敢惊扰他老人家。

　　傅泱握着手机盒：“她一个人出国，父母放心得下么？”

　　“我表姐很酷！特别独立，没问题的。”

　　傅泱看着手机盒。那个因为没吃上饭，坐地上嚎啕大哭，因为信号不好就哭的小姑娘，酷吗？

　　他合理怀疑，她出国之后会因为吃不惯国外的饭，坐地上哭哭啼啼。
　　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

　　傅泱给傅矜打电话：“让你帮她公关，没让你签她。”签就签，还把人派去国外培训。

　　傅矜慢条斯理：“这是常规操作。”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项常规操作？”

　　“你不负责这些事，当然不知道。怎么，舍不得？”

　　傅泱：“我是担心她把公司搅得天翻地覆。”

　　傅矜：“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傅泱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

　　“所以你是在担心公司的秩序？”

　　“是。”

　　“你回答得太快，有心虚作假的嫌疑。”

　　傅泱顿了顿，说：“确实有私心。”

　　“哦？”

　　“她性子直，不适合走这个路线。”

　　“只是常规培训，不走女爱豆风格。她的合约没有限制，可以自由谈恋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算了，跟他说不清。傅泱板着脸挂了电话，驱车回家。

　　*

　　陆羽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得知董岄签了经纪公司，而且马上就要出国，连夜奔了过来。董岄没给他开门，他翻墙进的院子。

　　“宝贝儿，我这可是冒着被我小叔打断腿的危险来见你！你要珍惜现在这个拥有两条腿的我。”

　　董岄拿起电话报了警，然后继续整理衣物，表情一片漠然。

　　“报警了？那我提前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明天来捞我。”陆羽在她边上自说自话：“如果你喜欢我小叔，以他的条件，我认为我会成为你两的助攻。所以我打算做最后一次挣扎。”

　　董岄：“抓紧了，这边出警很快。”

　　“放心，能赶上！”陆羽脱掉T恤，分析道：“最后一晚，小叔肯定会来送你。等他敲门，我就这么堵到门口，往你身后一站，事情就成了。”苦情电视剧里的女配都是这么演的，男主一准儿把女主气跑。接下来，就是他坐收渔翁之利的高光时刻。

　　董岄懒得理他。

　　楼下门铃响了。

　　陆羽眼睛一亮：“我说的没错儿吧？”目光很快黯淡下去：“小叔果然对你有意思。”

　　“闭嘴吧你，说不定是警察来抓你了。”

　　董岄下楼开了门。

　　“傅老师？”

　　“嗯。”傅泱的视线越过她，看到衣衫不整的陆羽。他皱着眉，问：“这次又是哪儿弄脏了？”

　　董岄没想到傅泱真的会来送她，沉浸在欢喜中，一时忘了作答。

　　见她沉默，傅泱面色阴沉。
　　无论她是想用异性来试探他，还是真跟陆羽纠缠不清，两种行为都很幼稚。

　　这种幼稚的喜欢，不足以支撑浓烈的情感。

　　他怎么会无聊到跟个小孩周旋这么长时间。

　　傅泱的情绪一向稳定，董岄的出现让他一颗沉静的心起了波澜。他对她的关注，是因为好奇心底的涟漪。

　　但是现在，他突然不好奇了。

　　傅泱说：“手机收到了。一路顺风。”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报警了的，是他翻墙进来的。”董岄开心地追出去。

　　傅泱疑惑看她。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个什么劲。

　　傅泱没回家，径直往外走。过道上的路灯已经坏了很久，这一路漆黑一片。两个人都走得很慢。

　　黑夜滋生罪恶。董岄望着傅泱的背影，突然想对他做点什么。
　　想到她即将离开半年，半年虽然不算长，但如果他和别人生孩子，半年，孩子都该六个月大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厚起脸皮追上去，绕到傅泱跟前。

　　把自己伪装成乖巧小白兔，还不是一样被他反感。她干脆暴露本性：“天都黑了，还去哪？”

　　过道很窄，她堵在面前，他过不去：“让开。”

　　面对面的时候，董岄察觉到了傅泱的情绪。他不是对她没感觉，看见陆羽，他生气了。

　　在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打算放弃的时候，又让她尝到了点甜头。
　　她决定再试一次。

　　她上前一步。

　　傅泱后退了一步。

　　她再上前。

　　傅泱退无可退，被抵到了墙角。

　　董岄扬起脸，将他的表情看得更真切。

　　月光笼罩在他脸上，清冷绝美。这份清冷，此刻更多的是冷。他的眼睛很亮，燃着一簇火苗。

　　可能是不想徒留遗憾。亦或者，是想给这段暗恋做个了结。
　　她有那么一点盲目的自信，认为这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无所谓谁先告白。

　　董岄没有犹豫：“傅泱，我喜欢你。”她很自信，也很强势。再不似那个脸红胆怯的少女。

　　他的脸近在咫尺。她踮脚，唇瓣飞快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她的动作太快，傅泱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愣在原地。

　　脸上的触感柔软，淡如羽毛，挠得人心痒。

　　傅泱有情感上的障碍，从不与人亲密接触。这种感觉很陌生，被深藏在心底的某种情愫蠢蠢欲动，让他感到混乱。

　　他想要改变，却讨厌混乱。

　　迷惑终究变成恼怒。他推开她，说：“我不喜欢你。”

　　董岄原本的站姿很闲适，傅泱力气大，他一推，她的身体失衡，撞在墙壁上。腰侧像被尖锐的利器刺破皮肤。

　　傅泱的情绪极少外露，董岄所见到的，就只有他淡漠的眼睛。
　　她并没有察觉到疼痛，只听见心碎的声音。

　　黑夜助长的勇气，在月光下破碎。

　　董岄设想过被傅泱拒绝的千千万万种理由，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五个字。

　　他不找理由，简单，干脆。连委婉的说词都懒得编。

　　她不死心：“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懦弱的？胆怯的？受了委屈不敢说，喜欢一个人不敢问别人喜不喜欢她，有话就不说就闷在心里让人猜，猜不着就发脾气矫情的那种吗？如果你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演。”

　　至少给她一个理由，给她一个台阶下也好。

　　董岄闭上眼睛。
　　——你说你只是在生气，你说我就原谅你。
　　——我数到五，你说你刚才说的是气话，不作数，我就再向你告白一次。

　　她没有等来他反悔的话，只听见一句：“用不着。”

　　她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傅泱眼底的火苗越烧越烈。

　　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秒，他突然低头覆上她的唇。

　　紧接着而来的，是他带有报复性的吻。

　　傅泱松开她，转身离开，不作停留。

　　理智告诉他，他的妻子，至少应该认真对待感情。而不是肆意放纵、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拿异性来试探真心的幼稚小孩。就跟当年的赵玄蝶一样。

　　理智之外，他吻了她。

　　董岄捂着嘴，视线一片模糊。

　　他是天之骄子，不认输，哪怕被强势告白，他也要扳回一局才肯罢休。

　　她仰头。

　　今晚的月亮弯如刀刃，像一把无情刻刀，扎进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