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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珠 云狐不喜 ...

  •   夕阳薄山,城墙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远处轮廓模糊的青黛色山脉隐约笼在暮霭里。
      城墙上箜篌的声音清越悠扬,嘈嘈切切,箜篌弦上的手指法错杂,轻盈优雅拨过根根丝弦,清越的弦音宛如蓝玉落琉璃,流水般潺潺不绝,又如黄莺夜唱花底,婉转幽深。
      十指翻飞,愈发见快,弹至音调至高处骤然停滞,让人心弦一紧,再听它缓缓起调,却已是大开大合,空旷高远不可揣摩。
      各种意境弹遍,独不闻金戈之音。
      金戈自在眼前。
      城墙下桅穑凋敝,火星闪烁跳跃,尸横遍野,破败的旌旗迎风猎猎翻动,银甲的大军整肃而立。
      “君上?”
      白炎轻皱了眉,一抬手拦住意欲上前的副将。
      箜篌声声,渐转渐入幽咽,声声啼血不忍闻。身后的将士终于有人忍不住低泣出声。
      白炎极目望着那城墙之上,视线里并不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却有些走神。
      “白炎,从此你我再不相欠。”
      记忆里,那个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安静得不像是她。
      顺安三年,西凉叛乱平定,女帝登基,依盟约得西凉世子入京。
      其实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的剧本,只是他作为质子入京牵制西凉,筹码脆弱的可笑。
      世子之衔是临时加封,没有哪一位得宠的王子会被轻易作为质子送入敌营,他的父王要的,不过是再次养精蓄锐的时间而已。
      华堂之上,白炎第一次对着那珠帘后无比尊贵的女子下跪。
      久久不闻平身之语。
      再听到女帝言语时却是近在咫尺。
      “抬头看看。”
      他抬头,闯入眼帘的是一袭嚣艳的红衣。
      竟是连正装都不曾着,也不知是轻视还是真的随性。
      “世子果真是如传闻中说的一样俊美如天人。”眼前红衣的女子轻弯了唇角,笑容明艳得让他有一时的楞怔,“但西凉尚武,男生女貌,多为不祥,想必世子在西凉并不顺利吧?”
      西凉已经过去,陛下。”他答得流畅,眉眼清闲温淡。
      “好一个‘过去’。世子真是诡辩得很呢。”女子拂袖转身,声音里张扬的笑意却清晰可辨,“那么,今后就请世子就在重阳宫歇息吧。”
      白炎却低了头,久无叩别离去的意思。
      一切都很清晰。重阳宫又名凤仪宫,取有凤来仪之意,与女帝寝宫十分接近,本应是凤位之所。然女帝即位始方三月,后宫并无任何一人。
      如今他若入主重阳宫,怕是身份只会更添尴尬。
      “敢问陛下臣当以何身份入主。”依旧是温淡的音色,问出的话却凌厉锋锐至极。
      “既然身在京中,世子还是小心些好啊。之前那句才是勉强算是得体呢。”
      女子的身影又掩在了珠帘之后,影影绰绰。她的声音隔着琳琅的珠玉碰撞声传来,竟带了些迷离的意味:“重阳宫本应什么身份,你便是什么身份。白炎。”
      终究是还是在重阳宫安顿下来,丫鬟阿狐早一路惊叹,直道:“公子公子!中州果然和君上他们说的一样,又漂亮又繁华,和我们西凉一片黄沙完全不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美山秀水呢!”
      白炎看着面前聒噪不停的少女微微笑了,一句“阿狐”,到了嘴边却突然久不能叫出口。
      却忽忽想起了华堂之上的那袭红衣。
      “重阳宫本应什么身份,你便是什么身份。白炎。”女子的声音有些飘忽,白炎生生多听出了几分深意。
      那样的语气,分明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若是陛下此意非虚,父王必当是欣喜之至的。”他记得他这般接道。
      “那你呢?”
      白炎一怔,温温笑了:“自然也是如此的,陛下。”
      那样通透的心思,几句话便是惊心动魄的刀光,那样的女子才真正配得“狐”这个字吧?
      是了,必当是,欣喜之至。
      之后的事情也是俗气得很。白炎一边在书房磨墨,听着阿狐断断续续转述白日里朝堂上的事,一不小心,便将手下的墨砚翻了一翻。
      “听说女帝陛下今天在朝堂上差点和护国老将军吵起来了呢。陛下执意要立公子为三宫之首,将军极力反对,说什么‘西凉叛乱刚刚平定,陛下便立西凉世子,怕是将士寒心’。结果女帝陛下只回了一句话,气得将军直道‘家国不幸’,一回家就闭门称病了。”
      哦?说了什么?”
      这些事是早就被料到的,和所有成王败寇的例子一样,他以西凉质子身份入京,必然是地位卑贱至底。何况西凉叛乱才刚刚过去,他的身份更是容易惹人防备。
      如今朝臣极力反对,实在俗气得很,完全在意料之中。
      “她说,将军不就是担心我被白炎迷惑么,那么实在可惜,我已经如此了,而且我,很、乐、意。”
      至此,白炎的墨是彻底泼了一桌,不单单是那句话,也是因为个声音的来处。
      熟悉的清越,却不是阿狐。门口不知何时站了那个无比尊贵的女子。
      今日不是红装,一身华贵云锦。方才的话,便正是她替阿狐答了。
      白炎一刹敛了所有心神震动,淡然跪拜行礼:“不知陛下圣驾到此,罪臣有失远迎。”
      “这次是我不准通报,你并无罪责。”她示意他起来,又拧紧眉,“宫里的规矩实在虚伪。”
      白炎起身,但听不语。
      从来听闻中州女帝性格随性,如今是又见识了一次,她的自称,一句一句都是极为随意的“我”字,从来不自称“孤寡”。
      “不过丫鬟在背后妄说是非也是不妥。”
      白炎闻言眸色一沉,几乎是立即俯身和一旁吓得不轻的阿狐一道又跪了下去:“是臣等让阿狐去探的消息,陛下若要责怪便罚我吧。”
      说到最后,一时竟是连称谓都舍了,只道是“我”不是“臣”。
      久不闻言语,最后终于是听到轻轻一句。
      “阿狐很重要的,是吗?”
      重要么?重要吧?很重要。
      若那是阿狐。
      白炎微微笑了,目不斜视对上她的视线:“回陛下,阿狐在我便在。”
      女子望他许久,最后的眸子却仿佛春水化冻,融融笑意漾开来:“如此最好。”
      她真的并没有生气,他是知道的。她那般性格是从来不屑笑里藏刀的。
      只是,何以那样欣悦,明明得到的应该并不算好的答案。
      加封大典却依旧是要办的,她听完那番话离开之后,白炎并未在宫内听到任何有关女帝改变意愿的消息。
      于是他现在一身喜服便也没有意外。意外的只有,依规矩应是他在宫内等她仪仗驾临,而如今他却是要像寻常婚嫁一般去她宫内迎回她。
      十里红妆不为过,可又何止十里。整个皇宫尽皆红绸结梁,画壁挽朱,大红的宫灯一路挑起,脚边是一盏盏莲花灯,面前明灭的光路曲曲折折,连回廊旁的花草枝叶都细心缠上了朱红绸绦。
      白炎一步步走着,大红喜服的衣摆一路拖曳而过,身后的内侍亦步亦趋。
      也没有什么不甘,反而比来这里之前更加平静。既然应承她入主重阳宫他便知晓所要承受的东西,如今不过全在意料中。而一切也不过是牺牲一人借一人力护一人安而已。
      月色皎洁清淡,一如他的神情,是不论何人暼过也不由暗自赞叹的好容色。
      也便只是如此了。
      白炎踏进她寝宫内,身后内侍无声躬腰退下。
      纱幔轻扬,红烛摇曳,镂花蜀桐木窗半敞,月光泻了一地。
      她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红盖头的图案是一如寻常人家的鸳鸯双栖。白炎走近了,弯腰拾起她手中的红绫另一端握紧,他俯身的动作看不清神情,只听得轻轻一句:“陛下。”
      “我来,接你回去。”
      “好。”
      她答。
      一路回去,红绸另一端的女子静静跟在他身后,没有安排喜娘,回廊错杂曲折,他便不由不时提醒。每次也未听她回应,只安静转过廊柱转角证实她的确在听。
      自那个“好”字之后,她便安静得反常。
      到重阳宫门口,白炎只觉红绸一紧,身后的女子终于停了脚步。
      “云谣。”她开口,声音是不同平日的低柔。声色太过温和,便仿佛隐了极轻的颤音。她顿了顿,似是怕他没有理解,便又解释,“我叫云谣。”
      “云谣。”他看着她,神色莫辨,重复。
      再没有办法镇定,面前的女子听到这两个字的百转千回仿佛再不能自抑,身躯一颤,险些站不稳。
      白炎看到她手中的红绫紧紧绞进手心,面前的人没了声息,肩膀却有轻微的颤动,那是无声的哭泣。
      而他却不能揽她入怀。
      “一直走下去多好……”
      最后听她一句轻叹。
      多好…
      却只能是期盼。
      丝竹声幽幽传来,不远的御花园里应是觥筹交错,酒至正酣。
      没有主角的喜宴,也能那般热闹,反而衬得这边平添几分哀凉。
      白炎敛眸低首。今日的所有,都是参照寻常人家嫁女的礼数。
      他低眉一一解下她的首饰,金葵叶、碧玉簪、银步摇,长发散落划过指尖,他顿了顿,最后手指移向她颈间。
      “白炎。”她忽地抓住他的手腕,又似叹息又似微笑,扣住他袖子里的一刃冰寒,“我学过武的。”
      是了,怎么能没有学过,西凉叛乱平定,便是她征战的结果。
      气氛凝滞。
      “白炎,你看,今天的册封之礼是不是很特别?”她忽地放开手退开几步,在原地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笑靥粲然,仿佛真正的出嫁的女子。
      笑过以后,她低下头:“知道吗,你说你愿意入主这里的时候,我那么开心。我想着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总会让你慢慢接受我的。直到现在我也是满心欢喜嫁给你。可是你,演戏演得那么好呢。”
      白炎不语,袖子里的冰寒渐渐沁入皮肤,几乎要在骨肉里刻出血来。
      “可是白炎,不就是一顶皇冠么,你想要的话,说一句就好了啊。”
      她一步步走近,随手散下他的发冠,轻轻将他的头发用桌上的十二琉冕束起。
      她最后退开来,背后是跳动的红烛,黑眸闪动,青丝散落轻扬,大红色喜服鲜艳夺目,她静静望着他微笑。
      明明那样近,几步便能触碰,他却霎时只觉咫尺天堑、遥不可及。
      顺安三年,女帝即位后四月,皇位禅让于西凉世子白炎,史称“白云之禅”,取二帝之姓氏及此举缘由飘渺虚无之意。
      世子即位,后世称云狐帝。
      那样的女子,那样的女子。
      白炎在阅过一卷卷奏折,落笔越来越快,心下的烦躁却是愈发牵扯不清。
      最后耐不住,只将手中的笔“啪”地一搁,清脆的声响惹得旁边的内侍喏喏一颤。
      “你没事吧?”似乎是意识到身边人的惊恐,白炎按下不畅,温声询问。
      内侍更是一番受宠若惊,急急应了:“回陛下,没事。”
      “那就好。”又静了一会,“陪孤去重阳宫看看吧。”
      内侍整理好情绪,恭谨应了。他自是听说新皇登基之后这十几日里,宫人朝臣皆暗地赞叹新皇虽性格温和,手腕却精明狠利得很。
      他即位后,她便自行搬进了重阳宫。
      回廊悠长,蓦地又让人想起那夜的情形。
      “公子!”前面奔来的少女娇俏可爱,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阿狐终于见到公子了!他们都不让我进去…”
      “我不会有事,阿狐不要担心了。”白炎一笑,轻轻弯腰拍了拍她的肩。
      被看出心事,少女脸一红。
      “安排一下,她以后还是跟着孤。”白炎侧身对内侍吩咐。
      阿狐啊……白炎看着面前的少女,眸色深深。
      他知道,她从来不是阿狐。
      新皇登基后不过数日,西凉叛乱的消息便又到达了京城。
      白炎看过送来的军情,面色平淡。
      也完全在意料中吧,那个人永远忽视他,而如今却是他这个最不受宠的世子握紧了这万里江山。那个人不可能放下这口气。
      然而,朝中无将才。
      这是很自然的,护国将军早已年进古稀,女帝正是因平叛战功赫赫才承袭皇位,而自她登基,无一战不是御驾亲征。故而朝中无将。
      如今他,也只能亲征。
      “陛下。”
      白炎抬头,只看见熟悉的红衣立在门口。
      “我去吧。”
      明明是想听到的话。
      “你只是女——”却蓦然想起来她先前的事迹,话语便戛然而止。
      “不用这么在意,怎么,现在我想起来厉害了?”她轻笑,干脆利落地打断。
      白炎回答不上,只能低眸吐出两个字:“不妥。”
      似乎有些地方她不能明白,她盯了他一会,说:“白炎。”
      “我很自私。”
      “所以我会活着,每天出现,提醒你你身边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你让谁去都没有我适合。因为我,一定会活着,赢回来。”
      白炎没了言语。面前人的话永远都在他意料之外,也永远不在他的正题,却也是他最无法反驳的答案。
      他看她,许久只答:
      “好。”
      其实明明是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却隐隐透出理所当然地顺利,经历时他波澜不惊,回忆起来也只能更是流水般淌过。
      如同史书记载般地,一带而过。
      只是最后他才发现,明明清和浅淡,有些人和事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拔除,日日夜夜,愈演愈烈,搅得他不得安宁。
      云谣出征并无人反对,西凉战事便立即展开,愈演愈烈。从炎夏一直到深冬。
      于是便有传言,云谣将军暗中通敌。
      奏章一卷卷送上来,条理分明:将军先前征战,战无不胜,从未拖过这样久。况将军也曾君临四方,只怕她虽为退居皇后,却仍有夺权之心。
      委实可笑,她绝不可能有异心。
      只是。
      白炎低眸,落笔批道:即召将军回京。
      再见到她是一身盔甲,英气逼人。她行过一礼便自顾起身:“你不该让我回来。”
      她似乎有些疲倦,却毫不妨碍眸光里的神采。
      “那晚我虽然制住你,但如果我不让位,你藏在暗处的人马一样会杀了我吧?”
      白炎看着她的微笑不出声。
      “我们一样,一切都可以演到滴水不漏。”白炎看她取下头盔,笑靥明媚。
      “你对我那么好。嘘寒问暖、绫罗绸缎从无吝惜。可是我知道你其实从没有爱过我啊……连喜欢都没有。你骗得这么好,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不是吗?
      可是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谁,一旦你开始亏欠她,你就永远不会爱了。”
      永远只剩亏欠,弥补,扩大和轮回。
      她忽地低下头去,“可我还是那样……”
      后面的话没了声息,最后她站到他面前。
      “我说过会赢。”
      “白炎,从此你我再不相欠。”
      指尖轻按,箜篌停歇,云谣起身,往城下看去。
      领头的那个人依旧风姿俊朗,她对上他的眼睛,那里一片寂然沉静。她记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记忆里大漠是一望无际的。点点绿洲映着满月的光仿佛碧绿的翡翠。男孩抱膝坐着,仰头执拗地望着天。
      “为什么哭呢?”女孩凑近,声音犹显稚嫩,她看住他的眼睛,望见那里有流光闪烁。
      似是因为隐秘的软弱被发现,男孩好强地别过头不去理她。
      “因为白天被那些下人欺负了?”女孩十分自然地坐到他旁边,撑着脸看他,“我白天都看到了哦。”
      “……”
      “我也经常被人欺负,才没有你这么爱哭。大不了以后欺负回来就是了。”她眨眨眼,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叫…阿狐,你呢?”
      “云炎。”
      再没了言语,两个人静静坐到月落星沉。
      此后她每夜都来找他,不过是纯真无邪的年纪,熟识并不难。
      他总是静静听着,听到有趣之处便想大笑,却又不肯让她发觉,于是只能忍着弯弯唇角。但凡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笑意,她便十分得意。
      她给他讲西凉的趣事,讲她如何整治那些欺负她的下人,讲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也讲听来的中州奇闻。
      她和他是一样的,从小便看尽炎凉,不得宠、也不得安。
      “不如我们互换身份试试!反正你不想在宫里,我也不想在这里。你和我一样也没人注意,你额娘也去世了……你是跟着中州使者们偷偷跑出来的,我扮成你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其他只要我和额娘说一声。”女孩期冀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远在中州的那个冰冷空旷的宫殿,是他心底里最想要逃离的地方。
      “好啊。”
      “那说好除了我们还有额娘不告诉任何人哦。”女孩举起手掌。
      “一定。”击掌起誓。
      从那以后,他便再不是皇子云炎。
      而后来她远在皇宫,记录皇嗣的宫人因为疏漏被处死,她开始一步步走上去。也听说额娘香殒,听说西凉王子的性别错乱引起一场小小的骚动,也听说他一场大病失掉了所有记忆。
      从此那个秘密,只有她一人知。
      很多事不愿去想。
      比如是不是那场失忆只是假象。比如他是不是从一开始便计划了所有让她替他避开夺嫡之争。比如是不是不论那时是谁在位他也会自请作为质子前来,比如是不是军中谣言也是他所传为了除掉她这个最后知道秘密的人。
      很多很多,背后巨大的黑暗几乎让人窒息。
      白炎望着城墙上的人,面色沉静。
      那次她再回到军中,战事终于在初春结束。大军凯旋,却不见她。
      “云将军说她要留在西凉,这是虎符。她说若陛下一朝攻下西凉,求陛下善待西凉子民。”
      白炎接过副将双手呈上的虎符,安静。
      “传令下去,云谣皇后战死,举国大丧。”
      “云炎。”
      她站在城头,依旧是那一身艳艳红衣,仿佛那一夜的嫁衣。她站得那样高,目光扫过便像是睥睨众生。
      白炎忽忽只觉那样的气度他一生都不可及,她从来不像帝皇,不用专称,不着朝服,江山随手让人。此时依旧是那样的红衣青丝,却蓦然只觉惊心动魄,举手投足仿佛便可随手翻云覆雨。他忽然意识到她也曾经是杀伐决断的帝王。
      “我此生大概……从未离别从未相聚、从未欢喜从未悲伤。
      大概…只记得你了。云炎。”
      她轻轻笑着,一手拨开箜篌的丝弦,根根弦断。
      然后一倾身,用几乎让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扑下城楼。
      弦断声犹未绝,破裂的音色颤抖嘶哑,红衣坠下宛若一只凋落的红蝶。
      绽放,枯萎。

      顺安三年春,帝亲征至西凉,城破之时,闻城墙上箜篌之音,声色婉转绝妙。得一红衣女,音容肖似先帝,大军皆止。曲终,殉城。
      帝以锦袍覆之,予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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