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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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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得太早了。
鸟雀还在深眠。
我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搜寻手机。
那一点亮光,吸引了无数幽魂。
许亓明的信息还停留在凌晨两点让我买张回国的机票。
没有新的讯息。我松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被窝柔软的温度如爱人的怀抱。
不剩太多缱绻的时刻。
迷糊又清醒间,忽然听见雨声,好似锣钹,怨气地敲击棚架。
初秋的冷气顺着角角落落将我包围。
我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大概两分钟,然后下床洗漱。
许亓明六点二十五分到机场,距离现在还有两小时二十三分。十分钟后出租车会在门口等我。
我已经习惯了冷水洗澡,可到了门口,还是瑟缩成一团。这比冰块浇在背脊上冷多了。
司机打着哈欠问我,赶飞机吗?
不。接人。
男朋友
债主。
我的债主许亓明先生随人群而来,还未来得及招呼,他将公文包扔给我,一把扯开领带,脸色难看得要命。
这位身着阿玛尼高级西装的商界精英,也逃不过晕机的宿命。
我记起昨夜电话背景似乎是一个酒会,酒精+熬夜+飞机,够他受的了。
“先去酒店休息一会”
“我晚上就要回去,没定酒店。去你那吧。”
我心头一惊。寒衾冷灶,真怕怠慢这尊大佛。
再离开被窝的三小时后,我特别不想回家。
哎,然而我的意志抵抗不了命运的齿轮,我带着他回市区吃早饭。
考虑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我选了一家鸡粥店。
我吃面,外加鸡腿鸡爪鸡胗。
他喝鸡粥,只洒一点鸡油渣。
热面下肚,我就困了。支着胳膊看他慢悠悠吹凉调羹。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
许久未和他一起吃饭了。他去日本工作后,发讯息常常两三天才能回一条。
我都快忘记这个男人的长相了。
发型一丝不苟,脸部线条凌厉,他比从前更能捉住女人的视线。
精明如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愈发对外表上心了。
我胸口发闷。他在为谁悉心打扮呢?
当然并非我。我一向有自知之明。
他熬夜坐凌晨的飞机,是为了前女友的婚礼。
也是好笑。这两人分分合合,终于要划上休止符。
一方俏丽新嫁娘,一方黄金单身汉。
哪个都不差。
“你给景愿准备了什么?”
“我能有什么,一个差不多的红包。”
我着实心疼那个红包,满满当当占了五分之一工资。
许亓明皱着眉头嫌弃我的不上心。
拜托,我当然没你们这些富二代有闲有钱了,何况景愿只是一个大学是关系尚可的同学,她还不一定把我算成朋友,我出的钱总是对得起那桌酒席的。
我把许亓明乱扔的衣服领带挂起来,他随意躺在我的床上,闭目养神。
“你作为人家前男友想想该送什么就行,我不费那个劲。”
“大学时你俩天天凑一起,怎么现在关系这么冷淡”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就生气。
我气鼓鼓地去厨房冲了壶热茶,喊他起来喝水。
“还不是因为你把人家甩了,她像个怨妇天天缠着我。”
“我可没让你理她。你把她放一边,自然而然就没事了。”
“算我自作多情。”
怎么又能扯上“多情”呢?
不禁气闷。
“我想不出送些什么,她啥也不缺,还是送钱最实在吧。”
他翻了一个白眼,明显不愿和我多做废话。
雨又开始弹起枯燥的曲调。
填满我和他之间的疏离。
“中午想吃什么呢?”
没有得到回答。
柜子里的东西引起他的兴趣,拿在手里摆弄,又问我。
我告诉他是非洲大陆模型。
他笑了,好似对着幼稚的儿童,一脸成年人的若有所笑。
“你用来砸跑对你意图不轨的男人的防身品吗?”
我叹了口气,不懂得浪漫的男人啊。
“非洲大陆可是唯一留有盘古大陆的大陆板块!”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啊,正常女人会在家里放大陆模型吗?都是些什么鬼玩意!”
我指着模型上一条裂缝对他说:“这里,是3000万年前形成的东非大裂谷。3000万年啊,人类在地球面前连条疤都算不上,人类想象了沧海桑田,却经历不了,改变不了,看见这种超乎人类有限时空的永恒,你不觉得感动”
“不觉得。我才没那么无聊对这些石头有兴趣。”
“你只对女人有兴趣。”我无力吐槽,“快把它放回去!”
去非洲是我的梦想,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会懂得“梦想”于我一穷二白的生活有何意义。
总算挨到婚礼前三小时。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化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的那个人似乎鲜活了不少。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显然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我放下镜子,问他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一套婚礼流程走下来没有七八点是吃不上饭的。
中午饭也没吃,现在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期盼地等着回复。
许亓明听到吃饭,皱了眉头。“我不想吃。”
“胃还难受?”
他闭眼不答。
我的饥饿不允许他拒绝,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现在就出门,一边走一边搜寻有什么可以垫肚。
小区门口有家奶茶店。我本想帮许亓明也点一杯,但看见他那一副难受得要死却偏不说硬撑的模样,我还是不凑上去碰钉子了。
去冰加布丁加奶盖多波霸。满满一杯,还未等我愉悦地深吸一口,许亓明的电话响了。
破天荒,那冷冰冰的脸上竟然有了温度。
我好奇地盯着他,电话那头比奶茶的吸引力还要大。
这个我从小看到大的男人,褪去商场杀伐,也会有称得上温柔的一面。
他几乎是宠溺地哄着:“我马上就过去。”
“谁呀?”我心中有所猜想,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景愿。她的头纱在我这,要我现在送过去。”
“什么头纱,她怎么可能现在才需要头纱。”
“她托我在日本买了一款设计师手工头纱,让我今天带到就行。过一会她要用这款,现在过去正好。”
我不懂什么头纱,但女人特有的直觉让我对景愿这类小动作非常不爽。
让前男友送头纱,这是多大的心才能干出的事?
“我饿了,要吃饭。”
他嘲笑道:“这么大杯奶茶还不够到酒店再叫东西。”
说完不顾我的拒绝,把我塞进出租车。
没到晚高峰,路况顺畅得仿佛我直落地狱一般。十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酒店总统套房,里面乌压压一堆人,各自做着准备。
景愿坐在最里间,落地镜里映衬完美的侧脸。景愿可以说是大众意义上的美人,巴掌脸,大眼翘鼻,一笑就露出甜甜的酒窝,眼波流转之间勾人心魄。
细致的妆容将她活泼的美感一点点打磨出百年老玉的温润如水。
一眼便令人沉沦。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那席刺绣长纱一看就价值不菲。
许亓明一进屋,景愿尖叫着跳起来抱住他。
我心里酸酸的,景愿和我打招呼也随便敷衍了事,往外间去寻找能果腹的食物。
五颜六色的糖果,盖着红艳艳的喜字。
偏偏我因为小时候蛀牙,长大后特别害怕吃糖果或巧克力。
能看不能吃。我心里一片哀凉。
离婚礼还有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