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故柏

1、共眠

　　一
　　这里是舒年的脑内记忆具象区。
　　楚平舟走在熟悉而陌生的街道里，打量着四周。
　　这里一片雾蒙蒙的样子，像是打了马赛克，但毕竟是记忆，类似于梦境，不可能很清晰，甚至在这里，现实中的逻辑不一定成立。
　　他继续走下去，这里高楼林立，间或穿插着低矮的平房，从空隙望去，能看到一片湖泊，再远些的地方被一片白雾笼罩，看不清楚。
　　很乱，楚平舟皱眉，舒年的记忆太混乱了，他需要凭借为数不多的信息，从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到相关内容，再和对方智脑接驳。
　　先从自己熟悉的地方入手，他很快做了决定，向湖边走去——
　　他要先找到自己的家，他和舒年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家。

　　沿路的建筑很奇怪，像是许多街道混杂在一起，有高耸的塔突兀出现，亦有平旷的公园坐落其间，参差不齐，混乱无章，只靠这些，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哪，又该向哪去。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舒年记忆具象化的核心区域会在这样陌生的地方？
　　他左右打量片刻，决定先不再纠结，回到家，再到其他地方接驳记忆，才是重点。
　　绕过人工湖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区，想到这，他加快了步伐。

　　湖边，他皱眉看向对岸，那个小区环湖而建，但此时，湖对面被一片浓雾笼罩，不显露一丝一毫。
　　直觉告诉他，很危险，这应该是具象区的边缘，贸然走进去，可能再也无法脱身。
　　具象区所呈现的，都是人最为在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让舒年连他们的家都放下？

　　二
　　思考片刻，他转身向另一条道走去，这条道路倒是清晰，可见舒年对这印象深刻。
　　这是她上班的路，几年来，有时是她骑着小型电车通过，有时是自己送她去，这条街上有很多俩人的记忆，楚平舟一路走走停停，不时走进某些熟悉的店铺亦或是跟在熟悉的人身后控制自己的智脑传输记忆，这些店铺和人果真渐渐变得清晰。
　　缓慢的进程让他感到些许放松，收集数据后，他导入资料，传输出去。
　　科技发展至今，智脑通过芯片与大脑相连，所以精神投影下，智脑使用不受影响，人们甚至可以通过智脑实现对自己意识的简要控制，安全便捷。
　　一路向前，他终于看到了那栋高耸的商业大楼。
　　这是舒年所在的公司。
　　楚平舟走进自动感应门，径直向电梯走去，这时，一个和舒年关系不错的同事走来，他下意识打了招呼，对方却仍面无表情，直直撞了过来。
　　惊讶之余，躲避不及，楚平舟皱眉，感到有些糟心。
　　可意外的，预想职中的碰撞并未发生，同事穿过了他，走向门外。
　　是的，穿了过去。
　　楚平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环视四周，他发现一些问题，需要验证一下。

　　接下来，他陆续和几人交流，对方果真没有理会，仿佛没看到他似的，而他的每一次接触也都落了空。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首先，这里的人都没有自我意识，这很正常，毕竟这只是记忆。
　　其次，他无法做出任何影响这里事物的行为。
　　这样看了，倒是没有其他因素能威胁他的性命了，也好。他将这一情况再次通过智脑传回现实。
　　之后，他走进舒年的办公室，里面很整洁，只看着这片四方之地，就能就能得出这屋子主人干脆利落，直率严谨的性格，也就只有对着亲密的人才会显露出娇气可爱的一面——比如他。
　　眼中不禁流露一丝笑意，他倚坐在桌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看，最后一页锋利的字迹让他心中一惊。
　　是舒年。
　　“研究所!都是他们。陈其你等着!找回来啊……”
　　最后一行，笔力转弱，直触人心。
　　“全是阴谋。”

　　三
　　楚平舟呆愣在原地，有些混乱。
　　全是阴谋？怎么回事？和陈其又有什么关系？
　　陈其，就是那个帮助他进入舒年精神世界的医师，也是脑神经方面最具权威的研究员之一，他告诉自己，想要让舒年苏醒，必须亲自进入对方的记忆区，刺激神经系统，为了提高成功率，他必须在其间取出一些数据传到陈其智脑内，对方会予以指导。
　　如果说陈其有什么阴谋，他在图些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陈其的一个研究项目：记忆区恢复及修改的可行性。
　　当初知道这件事时，他只觉得狂喜，舒年记忆区受损，这个项目简直是对症下药，可现在舒年几语点醒梦中人，楚平舟才发现，他竟从未想过这项目究竟有没有成功，而陈其也默认了他的思维，从未提点。
　　这样的话……
　　数据!
　　舒年逐渐恢复记忆的数据!
　　这样他就可以为这个实验提供初始资料了！
　　可如果只是这样，他完全可以和楚平舟说明白，两人互助互利，楚平舟救舒年，陈其的数据，毕竟也找不到其他方法了，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得试试啊，这样算，也完全谈不上什么阴谋。
　　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平舟平复好心情，重新审视着文件上的字迹。
　　研究所？和陈其有关的话，一定是记忆区研究所了，想到自己的身体还留在那里，楚平舟不禁黑了脸，他抿唇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走廊接驳记忆，他得先发出去让陈其安心。
　　做好后，他边往回走，边想着那句“找回来”。
　　年年要找什么？去哪找？为什么？
　　想到这，他猛的一愣，他把最重要的人忘了！
　　这里是舒年的脑内记忆具象区，一切都是以舒年为中心构建的，况且舒年陷入昏迷那么这里一定有她的人物投影。
　　研究所！楚平舟有预感，一切问题都会在那里得到解决。

　　四
　　研究所建在一个小公园后面，四周空旷平坦，罕有人迹，除了鸟虫的啼鸣便只剩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放慢步伐，正午的阳光炙热，橘红的光晕下一切自然的声音都蒙上一层漫长的寂寥感，楚平舟平缓呼吸，稳步走向那栋白而萧森的建筑。
　　推门走进后，空调带来的清凉瞬时覆盖夏日的炎热，楚平舟长出一口气，在楼里“NPC”的无视下快步走上二层的一间实验室，他是为陈其专门配置的。
　　在实验室里看到陈其时，楚平舟一阵恍惚，但在对方的无视下，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舒年记忆中的人物。
　　楚平舟绕过对方，径直走到实验室拉着帘子的实验床旁，拿起桌上的记录本翻看起来，却发现里面一片空白，他这才想起这里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舒年记忆的基础上，只要她没看过，就不会显现。
　　等等！
　　楚平舟反应过来，舒年从未和他提过这里，而他知道这个研究所也是因为偶然看到的一则广告，既然这些是以记忆为基础的，舒年又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他认真回想舒年的病症。
　　那天他做好晚餐，等了好久对方都没有回来，智能上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他联系舒年的亲友也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外出寻找时，舒年回来了，精神恍惚的样子让他没有出声询问，第二天对方已一脸平静，并没有提起的意思，对他的试探，舒年也只是满脸茫然的岔开话题，他只好放下。
　　只要平安就好。
　　可之后几天，舒年上班时频频出错，在哪都会随时走神，还会忘记很多事情，他决定第二天再带舒年去医院检查，可一夜过后却怎么都叫不醒她。
　　舒年的晚归、精神的突发问题、突兀的广告、陈其不遗余力的帮助……
　　之前一切未重视的偶然被联系在一起，楚平舟只觉得全身发凉——
　　舒年的精神问题，绝不是偶然。

　　五
　　楚平舟满心的愤怒与焦躁，但他并未失去理智，对舒年的担忧与对陈其的愤恨让他愈发清醒，他在实验室里翻找许久，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才转身出去。
　　他要从上到下找一找，舒年很可能在这里。
　　房门被一间间地打开又合上，楚平舟从三楼找到一楼，心中的希望越发渺茫，就在他的心即将沉入湖底时，一声讶异而惊喜地呼喊从身后传来。
　　“平舟？”
　　楚平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年年！”
　　他转身飞快跑去抱住舒年，一连串地追问道：“你不是昏迷了么？我以为只会看到你的无意识投影呢。陈其有什么阴谋？怎样才能治好你？我们的家呢？为什么我碰不到这些人？”
　　舒年无奈地推开他：“你先别急，我慢慢和你说。”
　　楚平舟却又缠上去抱着舒年：“就这样说。”片刻后，他才声音嘶哑地道，“我太想你了。”

　　六
　　舒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击，又酸又痛，她也抬手环住对方，轻轻拍着他的背开始讲述。
　　舒年的公司是做智能研究的，和记忆区研究所有合作关系，舒年多次和研究所打交道，也算是业务熟练，那天下午公司突然要派她去研究所送份资料，她推辞说自己还在忙，一时脱不开身，只是送资料可以派下面的人去，公司便立马补充说还需要签一份合同，她这才赶去了。
　　可到了研究所也很不对劲，和她谈合同的并不是之前熟悉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对方自我介绍说叫陈其，是那个项目的核心成员，本次签约由他全程负责，之后趁机把他带进了工作室，说是要有实质性的东西才能让她们更加信服，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用麻醉剂弄晕了她。醒来时她正在路边坐着，脑中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只得带着疑惑恍恍惚惚回家了。
　　之后几天她都在逐渐忘掉一些东西，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找不出毛病，直到一次偶然听到员工的议论，说舒年签合同没成功，之后就不再负责那方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错，什么业绩女王，都是假的。
　　舒年不在意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却一直在想那份合同，也许是时间不久的缘故，她竟真的想起了，办公室中短暂清醒的时间里，她在手腕上简单记录了一下提醒自己，并在最后在文件上写下了那几个字。
　　后来她看到手腕上的信息，在不清楚细节的情况下选择自我保护地陷入昏迷。

　　舒年拉着楚平舟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平舟，我本在这里沉睡，是你的到来以及记忆接驳刺激我醒来，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简单，但是我自救及时，所以……”
　　楚平舟舒了一口气：“可为什么是你？”
　　舒年沉思许久：“可能是因为……我结婚了。”他她缓缓地说道，“伴侣间的权限开放度极高，可以确保你能够进入我的精神区域救醒我，并且取出数据，传输出去。”顿了顿，她又笑着说：“而且你爱我呀，一定会救我的。”
　　所以说没有伴侣的人连被坑害的资格都没有吗？
　　楚平舟终于放松地笑了，他亲亲舒年的额头：“总之，你还在就够了，现在，我想我们该有所反击了。亲爱的，有什么办法吗？”
　　舒年眯眯眼，像只想出坏主意的狐狸：“当然。”她站起身来，轻快地说，“跟我来。”
　　舒年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解释着：“脑内具象区呈现的是我这一阶段中最执着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会适当虚化，再远一些，根本不会出现，所以研究所是这里最清醒的存在，我现在带你去陈其的实验室，你用智脑告诉他数据出了问题，你我的记忆无法接驳，也不能再提取数据，他会上当的。”
　　“这么肯定？”
　　“他和公司之前的签约内容里有一条，他必须在两个月内有实质性进展，否则公司会放弃对他的投资。那份合同经过公证，绝对真实有效，他花了半个月多寻找合适人选，又不得不等我的精神出问题，现在已经是他最后的期限了，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所以他没得选。”
　　“年年工作这么认真呀，真可爱。”
　　“去你的。”舒年嗔骂道，“这儿的一切由我主导，只要进来了，他就别想再回去。”
　　“是的，女王大人！”

　　七
　　实验室里的陈其依旧像个没得感情的杀手，将两人无视的彻底，楚平舟拥着舒年在一旁坐下给陈其发信息，他现在一会儿都不想放开舒年。
　　果然，不到一分钟，现实中就传来回复，陈其语气紧张而急切：“怎么回事，你的权限出问题了？不可能呀，你找到她的记忆区核心了吗？到那试试看！”
　　楚平舟装模作样：“我现在就在这里，完全没反应啊。”
　　现实中的陈其皱起眉头，急躁之下，忍不住在实验室里来回走动。
　　距离两个月只剩五天，本来时间是勉强够的，但若是这一环节出了问题，就完全不行了，要知道他不仅要收集数据，更需要整理总结成具有可研究性与可行性的资料。
　　纠结片刻，陈其下定决心：不能犹豫了，他要尽快解决。
　　将自己的智脑连接上安全防卫系统，设置好两个小时后刺激他苏醒之后，他立马联系楚平舟示意对方开放权限，两人做好连接，否则他根本无法进入。
　　精神区内，楚平舟挑唇笑笑，向舒年比划出OK的手势。
　　计划通！
　　舒年弯弯唇角，心中有了计量。

　　八
　　不到一分钟，陈其就突兀地站在了楚平舟对面，楚平舟立马眼神一亮，扑了过去。
　　直到倒地，陈其仍一脸茫然：“你……在做什么？”
　　楚平舟不理他，压制着陈其冲舒年喊到：“快绑好！”
　　舒年点头拿出之前找好的已经实体化了的绳子，利落的将陈其绑得死死的。
　　陈其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无法挣脱，索性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盯着舒年，绑好后，楚平舟起身，用自己和陈其相连着的权限，找到了他回到现实的方法，转到自己的智脑上并暂时关掉，随即单方面解除关联。
　　陈其的心越发沉重，他扭动着坐了起来，问：“你都想起来了？”
　　“嗯。”舒年随口道，其实一些细节她还记不大清，不过没必要说出来。
　　陈其赞许道：“你很聪明。
　　舒年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了，我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它对我的影响会一直持续吗？”
　　陈其倒是配合，知无不言。识时务者为俊杰，落到他人手上，又逃不掉，不如直接说，反正这里是舒年的主场，多得是法子折腾他：“我在你智脑与大脑相连的区域放了极磁，会极大的干扰你的精神，这种影响将一直持续到你的精神错乱或者磁力消失。不过即使精神错乱了，它依旧会继续影响，只不过那时候也无所谓了。至于磁力消失——”陈其得意地笑笑，“即使取出极磁，也会有残留影响，而你也没法用其他方法消磁，因为无论如何都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二次伤害，结果绝对比坐以待毙更严重，所以这个伤害是不可逆的。”
　　楚平舟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他忍不住揪着陈其的衣领大声质问：“你说过可以治好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年年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这么害她！”
　　极度的愤怒与恐慌席卷他的内心，楚平舟高高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舒年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胳膊。
　　“平舟！”
　　楚平舟的手臂在空中停滞片刻，终于妥协地放下手，转身环抱住她：“年年，年年……”
　　他一声声呢喃着，不安顺着颤抖的声音传递，让舒年眼底一片黯然：“我早有预感的，平舟。”舒年轻声道，“我能感觉到，只要我还清醒着，无时无刻不在忘掉什么……”
　　“可你明明已经记起之前的事了！”
　　舒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磁力的干扰与你对她的刺激相抵，甚至你更胜一筹，何况她受干扰的时间还短，所以会短暂的回忆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抵抗会越来越弱，所以……”陈其疯了般大笑，“我可以救她！”
　　楚平舟猛地瞪大眼睛：“怎么做？”
　　“你放了我啊，我回到现实完成研究，自然有方法了。”
　　“你耍我？”
　　“哪敢啊，我的性命还在你们手里呢。”
　　“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楚平舟有些动摇了。
　　陈其嗤笑出声：“你是不是傻？咱仨都在这，外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谁会来救你？再说等他人研究成功，你得等到猴年马月，那时候你早就失去意识了，你可想想清楚。”
　　楚平舟沉默，他的内心极其纠结，可最终，想要救舒年的心情胜过一切：“好，你……”
　　“不行！”舒年大声喝道，她抬头瞪视楚平舟，“你在想什么啊？即使真有人做研究，也不该是他！何况真放他出去就由不得我们了，平舟，我不信他。”
　　楚平舟抿唇，他知道那样做不对，可是……
　　“可是你怎么办呢？年年……你怎么办？治不好你，我又该怎样？你，你怎么这么狠呢……”
　　“有你的爱，我可以度过严寒，穿越时光，照彻黑暗，我不怕。”
　　楚平舟失神地看着舒年，突然笑了起来：“好酸啊。”
　　舒年也勾唇，她知道，她的平舟一定会答应的：“只对你酸。”

　　九
　　决定不放陈其后，楚平舟利落地配合说舒年关了陈其的智脑，又把陈其关到了小黑屋里，一段时间后，陈其就会彻底迷失在这里。
　　解决了尾巴，楚平舟看向舒年：“即使你无法治好，我也想带你回去，陪你去许多地方。你以前说想去旅游，可是我们总是没时间，现在去好不好？回去我就辞职，带你周游世界，只要你想，我都给你。”
　　舒年忍不住微笑，可眼底的哀伤却无法掩饰：“听起来很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为什么？”楚平舟有些迷茫，之后，他咬牙问道：“明明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为什么来不及？”
　　“我离不开这里啊……”舒年哭了，“我早就知道了，我就不该把你卷进来，只要你收集好数据被陈其拉出去就好了，可我忍不住啊……平舟，阿舟，我太想你了，我想抱抱你，想和你说说话，可我早就知道的……”
　　“为什么？”楚平舟声音低沉冰冷。
　　“啊？”舒年一愣，“你知道的，感情总是会胜过理智……”
　　楚平舟打断她：“我是说，为什么你离不开？”
　　“我可以主宰这里，却不能主宰现实，平舟，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已经开始迷失了。”
　　“可这是你的意识区啊！”楚平舟大喊
　　“没有人规定精神世界的迷失还分人。”舒年静静地流泪，她已经平静了许多。
　　“可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楚平舟红着眼，“万一……万一我不想走呢？”
　　“你在发什么傻？现实多美好啊！你，你别发疯，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值得的……”舒年慌了。
　　“可这里有你，年年。”楚平舟亲亲她的额头，“有你就值得了，亲爱的，即使我不会迷失在这里，也早已迷失在你的心里了。”
　　舒年沉默了，片刻，她嫌弃地撇撇嘴：“好土啊。”
　　“只对你土。”

　　尾声
　　楚平舟知道舒年在想什么。
　　他回到现实，忘掉她，过美好幸福的生活，可楚平舟不想忘记，他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古怪可爱的人，那个会每天对他说一遍我爱你，美名其曰生活要有仪式感的姑娘。但现实不会这样，他每天都会淡忘，直到最后记不清两人的一切，甚至在想起她时心中毫无波澜。
　　只是想想，都很可怕。
　　他从来不觉得“舍己为人”、“成全对方”式的爱情美好，在他看来，爱就要在一起，什么“为了你好”都一边去，刀山火海一起走，生死与共，爱就爱得热烈。
　　可话虽如此，若是换成他得了病，也不会舍得让舒年陪他。
　　楚平舟笑笑。
　　他无法忍受忘记舒年的自己，所以他留在这里，封存美好。

　　他想起陈其算计他时的一段对话。

　　“你有两个选择。”
　　“你说。”
　　“导出智脑记忆库入硬设备，可用机器人容纳，机器人可根据她之前的记忆作出相应行为，但她从此再无自我意识，只能记忆从前，等同于此后她已死亡。另一个方法，你进入她的脑内记忆区，手动接驳智脑数据，完善她的自我修复能力，再用你们的一些共同记忆刺激对方，这样她有10%的可能苏醒并清醒。但成功，你可能会因为侵入他人神经系统精神消耗过大而导致精神紊乱，严重程度不定，恢复时间不定，失败，你就会迷失在她的记忆区中，找不到回来的路。”
　　“选择第二种。”
　　“确定？”
　　“嗯。”
　　“……值得吗？”
　　“即使灵魂消散，意识混沌，世间无我，也值得。”

　　只要有你，我可以融化冰雪，忽略时光，心中永无黑暗，我爱你。楚平舟说。
　　好吧，人世旷大，唯愿与你共眠。舒年回笑着回答。

　　亲爱的，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