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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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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昭阳寺地处京城西面的昭阳山,后山的山势极其陡峭,平日便少有人烟。
山路蜿蜒坎坷,岑韶宁跌跌撞撞地跑着,每一步,脚都陷入黏腻冰冷的雪地里,冰凉的雪水灌进鞋子,凉意刺骨,可她却不敢停下。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人嘟嘟囔囔的轻浮浪调:“韶宁,你就让我亲一下,我喜欢你很久了……”
听到这声音,岑韶宁心脏骤紧,更不敢有一丝松懈,相比身后尾随而来的光,眼前的黑暗是她唯一的希望。
汗水逐渐湿透衣衫,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即将耗尽,岑韶宁呼吸愈发急促,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而男人调笑的声音也逐渐逼近:“韶宁,你说你跑又有什么用?能跑的过你陆爷吗?”
这人正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陆淳,母亲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据说新皇登基离不开这位同胞姐姐的帮助,因此陆淳行起荒唐事来更是肆无忌惮。
陆淳将火把移近,眼前的女子经过一番奔跑,发钗凌乱青丝倾泻,单薄的衣衫也已经散乱不堪,衬的大片外露的肌肤平添一股脆弱之感,较之刚才又多了几分滋味儿。
虽有些狼狈,但更能勾起他心里隐藏的暴虐和情.欲,陆淳俯下身捏起韶宁的下巴,眯着一双吊梢眼仔细打量:“看来你是故意将爷带到这荒山野林里啊,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儿,能受的住吗?”
岑韶宁被这羞辱气得直发抖,可仍是躲不开对方手上的钳制,闭紧的双眼落下一串泪珠。温热的呼吸逐渐靠近,那只手顺着下巴一路伸进了自己的衣衫之中,慌张间韶宁摸到了摔落的银簪,抓起便向对方胡乱扎去。
“贱人!”陆淳刚要继续,脑中的绮旎就被肩上尖锐的疼痛所打断,捂着流血的肩头站起,对着韶宁就是狠狠一脚,“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人被他踹不见了,陆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拿起地上的火把向前照去,才发现前方竟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山崖。
“晦气!”陆淳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就把对方给踹下去了,骂骂咧咧的又返回去叫人,岑韶宁身份不简单,真死了他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山崖下。
韶宁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的要命,胸腹中翻涌而上的鲜血瞬间充满口腔,呛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同时又动弹不得。
光?
“应该是那边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韶宁感觉远处有光在靠近,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吗?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是……吟风的声音吗?
自己这样看起来一定很惨,不会吓坏他吧?那家伙平时看到自己磕破点儿皮都要心疼的掉几滴泪来,等他看到自己摔成这样定是会伤心的哭鼻子吧?
可是怎么会是吟风呢?他现在应是在京城的家中给母亲端药啊。
“呵,算她死的利索。”
韶宁感觉到有人走到她身边,用脚踢了踢她的身体,韶宁微睁着眼,看到了来人——是陆淳!
韶宁刚想做些什么,就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公子,这事儿怪我,当时下手还是轻了。没想到这贱人这么快就醒了,坏了您的好事儿。可您也说了,您不喜欢被药晕了无知无觉的,我才只好出此下策啊。”
还真是属于自己夫君宋吟风的声音!
她与吟风自幼相识,后又成亲十年,她是决计不会认错的!
可这讨好求饶的语气却让韶宁感到无比陌生,更让她陌生的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竟是被自己夫君亲手送到陆淳面前的!
她当年嫁与对方,为的就是他那一身风骨,可谁料到今日他竟会将发妻送到别人床上?
“是谁跟条狗似的跪着求到爷面前的?你还有脸怪起爷来了!”陆淳听了这话更是生气,一脚重重的踹在宋吟风身上,掏出鞭子对着他就是一顿毒打。
韶宁硬撑着自己向声音来的地方看去,这更是让她看到了好了不得的一幕!
自己的夫君确实是来了的,但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有一个女子,两人是一同跪在雪地里。
说起这女子,那就更眼熟了,正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岑清宁。
“陆爷!陆爷您饶命啊!宋郎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我腹中还有着宋郎的孩子,这孩子可不能没爹啊!”
岑清宁一边哭着一边磕头,陆淳听了她这话手里的动作竟真的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陆淳自己就是遗腹子,虽有母亲的疼爱,可没有父亲仍是他心里的遗憾,因此心里虽还是气不过,但也并未再继续。
“你这话可当真?”陆淳眯着一双眼,阴测测的问道,“上一个骗爷的,现在已经是护城河里的鱼食了。”
“当真!是真的!”岑清宁继续胡乱点着头,“您可以叫随行的大夫来把脉!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宋吟风,你到真的是好手段,先是娶了岑太傅的心头肉,后还勾搭了岑家的无盐女。好算计啊。”陆淳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岑韶宁的家世容貌也是顶尖了的,怎么就嫁了这么个软蛋孬种呢?
岑清宁最恨别人拿她的容貌说事儿,听了“无盐女”三字眼中闪过一抹嫉恨,好在夜色浓重遮掩了过去。
“姑且饶过你们一命,但这事儿吧,咱们也没个完。”陆淳嗤笑一声,复又看了看倒在雪地里的岑韶宁,摔成这样,肯定没救了,可惜了。
……
韶宁就这么看了一场大戏,被这一句接着的一句话给砸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都听到了什么?自己的妹妹有了自己丈夫的孩子?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原有的那点儿求生意志顿时被浇灭,她突然觉发现自己这一生荒唐的可笑。
在绝望和怒意的双重作用下,韶宁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就那么睁着眼睛没了呼吸。
又过了片刻,韶宁发现身上的疼痛竟完全消失,自己也能站起来了。
韶宁意识到,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应是成了一缕孤魂。
韶宁看向身旁三人:陆淳准备起身离开,而宋吟风和岑清宁还在原地,宋吟风仔细将清宁搀扶起来,仔细将对方的衣衫整理好,目光里全是温情,动作间亦是温柔。
“清宁,多谢你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韶宁听着这话更觉得万箭穿心,她这才刚死,宋吟风这就“得妻”了?这说的是人话?
“宋郎,我姐这么一死,你还如何休她?我可不想有这么一个‘亡妻’、‘元妻’在我前头,她这死还不光彩,我何时才能名正言顺的同你成亲呀,我这腹中可有着你的骨肉。你万不能亏待了我。”
岑清宁话间净是娇嗔,半点听不出得知自己胞姐死讯的悲痛。
宋吟风摸了摸岑清宁柔嫩的手,柔声说道:“回头我会放出风声说她同别人私奔,同时说动陆淳作证,我先借这个由头休妻,不日再向你父亲提亲,因着你姐的事情,你父亲必会愧疚于我,对咱们的亲事便不会再多加阻拦。你且放心,三媒六聘一个都不会少,万不会委屈了你。”
听了这话,浓郁的怨气瞬间自韶宁心头炸开!
一个是她爱了十年的丈夫,一个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小妹,可他们如今却在讨论如何抹黑自己的名声!如何利用自己的死!自己当真是一腔真情全都喂了狗!
正当韶宁气极怒极的时候,三支羽箭突然撕裂黑暗破空而来!
一支直指走在前面的陆淳,一支直奔宋吟风右腿,另一支则射在岑清宁的右肩。
三个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岑韶宁也是一愣,寻着逐渐靠近的马蹄声看去,来人身穿白色大铠,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面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倦。
这是,三哥岑闲卿?他不是一直在北疆驻扎吗?
未等韶宁反应过来,岑闲卿已经到了倒地三人的面前,韶宁这才发现她三哥身后竟还跟着十几名身穿轻甲的侍卫。
“将这三人绑了。”岑闲卿低头瞥了一眼便越过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韶宁发现他虽然还是板着那一张脸,但双手明显有些颤抖,连脚步竟也有些不稳。
“娇娇,我来晚了。”
岑闲卿跪在地上,将地上的韶宁抱起,用身上的披风将人仔细裹好,小心的擦着她脸上的血污,瞥见她身上的淤青脚印时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岑韶宁心中五味杂陈,这是她第一次听三哥叫自己的乳名,这还是那个从小跟自己不对付的三哥吗?
岑闲卿是岑家庶出,刚来岑家那年已经八岁,据说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所出,母亲病逝才使他回到岑家,韶宁心疼自己母亲就处处同他做对,甚至后来还三番四次破坏了他即将要到手的亲事,导致他如今二十有九却依旧未婚。
而现在,连射三箭替她报仇的是他,仔细为她收敛尸骨的还是他……
“这是替韶宁还你的。”
岑闲卿将韶宁抱在怀里,路过陆淳的时候对着他胸口就是重重一脚。
这一脚极重,陆淳觉得自己的肋骨都断了几根,立刻叫喊道:“大胆!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
“堵住嘴,打死。”岑闲卿没有理会陆淳。一旁的侍卫听了之后立刻上前照办,不过片刻陆淳便没了呼吸。
“秦闲卿!你已经不是岑家人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抱着我妻子,莫不是你早就与她有染?”
宋吟风拿不准对方到底知道多少,决定先开口压住对方。见对方没有反驳,便以为自己真的是说中了,再开口时便少了些顾虑:“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强抢人.妻啊!不过,你若真心喜欢阿韶,你给我些好处我倒不妨将她让给你……”
韶宁被宋吟风的无耻嘴脸惊到无以复加,紧接着便是疑惑,三哥怎么改姓秦了?还成了皇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未等韶宁理清楚脑中杂乱的信息,注意力就被岑闲卿冷漠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堵住嘴,打断手脚,就地活埋。”
“是。”几名侍卫动作利索的很,不过片刻坑就挖好了,眼看土都要把人没过了。
“三哥!”岑清宁尖锐的声音响起,“姐姐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看在我们从小……”
“闭嘴!”岑闲卿并不想听他们多言,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他不愿在韶宁面前提太多那些肮脏的交易。
身后的侍卫听了这话立刻走上前去堵住了岑清宁的嘴,站在一旁等着下一步指示。
“不会说话以后也不用再开口了,送到庄子上养着,等孩子出生送她去见孩子的父亲就是了。”说完便抱着韶宁走了。
“娇娇,自小就说你眼睛大,让你留神着点儿,果然还是被骗了吧。”
岑闲卿这话虽仍是责备的意思,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难掩的心疼与懊悔。
从坠崖到全部结束不过两个时辰的事儿,岑韶宁还没来得及梳理完刚接收到的信息,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不断拉扯着她。
“三哥……”对不起……
韶宁没等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便彻底没了意识。
岑闲卿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低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娇娇,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岑闲卿伸手帮她合上了双眼,垂首在女子的额头上烙下了一枚炽热的吻,同时留下了一串潮湿的泪痕。
“娇娇,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