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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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喝过药后，坐在屋子里看庭院里的红雪。
红雪不是雪，是人。
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
不是少女，而是一名少年。
红雪是无惨的兄长，他们两个是一同出生，相貌却天差地别的两兄弟。
红雪之所以叫红雪，不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院子里栽着的唐国红梅开了，也不是孕妇的血将血染红了。
红雪之所以叫红雪，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雪是红色的。
产婆抓着木盆，想要把这个不祥天出生的男孩溺死在血水里。
一个大人要一个小孩死，很难吗？
一个大人想要一个母亲的孩子死，很容易吗？
勃然大怒的女人不顾自己腹内还有一个孩子，用木盆把产婆砸晕了过去。
产婆的身上全是血污，女人的身上也全是血污。
她尖叫着，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个跛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病的。
长子之所以跛，不是因为产婆砸坏了他的腿。而是因为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弟弟为了争夺羊水里的营养而咬掉了他的肉。
次子之所以病，不是因为女人身体虚弱，而是因为她平日里的饭菜顿顿被下了微量的毒素。
婢女虽然斩了，但是毒并不会因为婢女的死亡而消失。
兄弟俩都有病，但是为了争夺营养连哥哥都吞食的弟弟，他体内的毒素要多得多。
次子的病是治不好的，医师说他活不过二十岁。长子虽然是个跛的，但寺庙里的大师说他只要躲过十八岁那一劫，便可长命百岁。
……
红雪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地面。
地面上有一层新雪，新雪下面是旧雪，旧雪下面是被压弯了的草花。
可他不是在看新雪，不是在看旧雪，也不是在看那弯折了腰的草和花。
他在看一根头发，一根他自己头上掉下来的头发。那头发是长的，是黑的，柔软得像是少女凝脂般的肌肤。
红雪跪在地面上，看了它一天一夜。
新雪覆上，他便用手拨开那新雪。
他没有戴手套，所以手是冰凉而苍白的，指尖红肿，里面的血液似乎下一秒就会凝结成冰块。
他也没撑伞，于是雪花全部落在他的衣服上，他的头发上。
他的脸原先是素白的，头发是乌黑的，眼睛是朱红的，外衣是黑的，内衬倒是白的。
雪花落在他的衣服上，黑衣服就成了白衣服。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黑头发就变成了白头发。
雪地里，唯有他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太阳。
红雪在那里跪坐了一天一夜，无惨也在屋里看着他一天一夜。
昨日起的时候，对方就跪在那里。衣服是漆黑的，头发是乌黑的。午休时，他也在那里。等到无惨用完晚膳，侍女弹起乐器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雪人。午夜的时候，雪停了。
黑暗里走出一个少年，为红雪拂去了肩上的、头发上的、眼睑上的雪。
正是无惨。
清晨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
无惨想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但他又不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前者是好奇，后者是无趣。
红雪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一根木头心中会有什么东西吗？
一棵树木渴望雨水和阳光，可把树砍倒了树，成了一截木头，它还需要雨水和阳光吗？
无惨用完了他的早点。
那无边的雪色里，对方的身影终于动了。雪点向四周散开，露出他黑色的衣服与黑色的头发。
对方转头，与身在温暖的室内的无惨远远的对视了一秒。
随后，红雪拖着自己的左腿走了一步，随后右脚才跟了上去。
红雪跛的是左腿。
当年还在女人肚子里的时候，无惨咬掉了他左腿膝盖上一大块肉。
不像其他婴儿，弟弟刚出生时就有牙齿。
无惨磨了磨自己略显尖锐的牙，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露出的纤细的脆弱的脖颈上，落在他耳垂上吊着的红色镂花耳饰。
他的丫头里面有一个，耳朵上也挂着红色的花。
……
无惨开门就看到了红雪，对方低着头，鸦黑的发丝冻硬了，直楞的挂在头上。他的外衣在地上，鞋子也在地上，耳饰则是在手心里。
他眯着眼睛，让对方进了。
红雪坐在角落里，手臂抱着双膝，两眼无神的看着雕花的暖炉。那暖炉与他有两尺远，而他的眼神却死死地落在眼前三寸地。
无惨啧了一声，用脚把暖炉推到对方身前去。
红雪抬起眼，红亮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他平淡又自然地接过暖炉，而后又变回了原来的姿态。
暖意下，他冷掉的头发和衣服都泛出潮意。有的地方开始滴水，他便又把自己往里面缩了缩。
无惨伏在案上写字，无意间他的小记下面的字变变成了对方的名字。
对方仍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像一根木头，像一块石头。石头是没有心的东西，而红雪的心是石头做的。
无惨按捺不住那股从母胎里就带出的血腥的欲-望，他放下笔，来到角落里，抓住了对方的头发。
红雪的头发是湿的，无惨的手也是湿的。
红雪的心是冷的，而无惨的心却是热的。
可是他的这份热不是火焰，而是毒蛇的毒液。一个人被毒蛇咬了会死，一个人的心被注入了太多毒液则会疯。
但是好在，红雪的心是石头做的。
无惨就像他当年在母胎里做的那样，咬下了自己的兄弟嘴唇上一块肉。
人少了一块肉并不会死。
少掉的肉迟早会长出来。
那么，如果红雪背后的天女图案被咬掉了，那也会长出来吗？
……
红雪出生的时候，背后就有如同天女般的黑红色纹路。
无惨看着那个天女，就很想咬掉他的头。
但是他还没有尝试过，但这并不代表他以后不会。
没两分钟，他就把那嘴唇上的肉咽下去了。
红雪在流血，可他的那颗心，依旧如石头般坚硬。
他柔软的侧脸，竟显得如此冷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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