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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龚家有“女”要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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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有一可怜姑娘正在逃婚,远在京城也同样有个人正想法子跑路。
传闻,龚家有一女,其姿色倾国倾城,肤若凝脂,精通琴棋书画,可惜几近足不出户,见过其真面目之人少之又少。
许多京城贵公子更是趋之若鹜,只求一见芳颜,可惜都无功而返。
午时,一美人正侧躺在华丽的贵妃椅上。身着朱红色冰蚕丝质交领褥裙,一头乌黑秀发懒懒地搭在肩上,顺着身子曲线散在椅子上,皮肤在太阳底下白得剔透,似是上等白玉。
美人听见外头的动静,缓缓睁开双眸,一双桃花眼勾人不自知,里面情绪却是极淡。
“何事?”她淡声问道。
来人是龚家老管家,人已发白,身子骨却尚硬朗。他神色焦急,慌慌忙忙地跑到美人的院子里,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个礼,旋即语速极快地说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一落,又不由喘了喘。
没错,此美人实为一名男子。
他声音清冷动听,如夏日凉溪,沁人心脾,闻言,也只是眉头轻蹙,“何事不好了?莽莽撞撞的。”
老管家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丞相府的大公子前来提亲了。”
美人龚凌先是愣了一愣,把老管家的话语一字一字拼凑成意,明白后,立马整个人弹了起来,改坐姿,“你说什么?”
老管家又复重申一回,这次语气稍缓,“老奴说,姚丞相家的那位大公子姚近公子前来将军府向少爷您提亲了。”
龚凌眼皮一跳,不敢置信地问道:“他哪位?”他又不认识这人,这人没事儿跑来提亲干什么?闲得没事干?
老管家自小看着龚凌长大,自然懂他的话中之意,“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自小就被人传言有沉鱼落雁之姿,莫说这京城的男子啊,天底下哪个男子不想来提亲的?”
“就不怕都是他人信口雌黄?”
“人哪会管那么多!更何况,少爷您又是镇国大将军之……”老管家看着眼前穿着姑娘衣裳,宛如红颜祸水般的龚凌,卡顿了好一会,才吐出那个会惹对方生气的字,“……女。”
“……”龚凌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成天被人说是将军之女,他都已经麻木了。
老管家继续说道:“总之,这人人都想娶,最后肯定是在上位者可优先得到机会……”声音到越后面,显得越弱,势大好办事,底下人不满也不敢言,说难听点,就是仗势欺人。
龚凌扯扯嘴角,说得如此委婉,那姚丞相一直以来皆为嚣张跋扈之人,如今看来儿子也是半斤八两,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明明见都没见过,就大肆声张要娶他为妻,还直接跑来这将军府提亲,毁了他清白不说,这简直是欺负他爹软柿子不敢在大家面前驳了他姚无赖的脸面,好让他爹半推半就应了下来。
且说龚凌为何以女子身示人——
还不是因为他那战场猛如虎,平时怂如狗的亲爹,镇国大将军龚甄。
在天下太平后,龚甄开始担忧皇帝会认为他龚家权势过大,军功在身,兵符在手,乃隐患之征兆,故在收复边疆后,他便迅速交回兵符,还告诉皇帝他家仅有一女,不会有人继承他将军之位,盼皇帝莫要视龚家为眼中钉。
以上,只是龚甄在恐慌之下突生的奇怪想法,当然他也没想过欺君是多么严重的大罪。
然而事实上,皇帝觉得兵符交回,这将军基本上就是个虚位,无实权,管你有没有人能够继承;他一个不同意,也管你有没有儿子,不得承袭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纵然如此,龚甄为以防万一,还是让龚凌常年身着姑娘衣裳,待在深闺,当个神秘的美娇娘,省得有包藏祸心之人传了出去。
思及此,龚凌简直想重新投胎。
即便生在穷人家也罢,只要能让他以男儿身示人便好,反正换个有点胆子的爹都好,他好好一俊郎,非得像个废物一样深居后宅。
他没气得弑亲,都是他有德。
老管家一直目光忐忑地盯着龚凌看,他家少爷聪颖过人,定能想出些好法子解决。
龚凌的确是在想。
但他想的不是怎么赶走姚近那不知好歹的纨裤,而是如何离开这将军府,如今他已年过十八,早就可以成家立业,要不是为了帮他爹圆谎,他哪儿需成天穿着这过于轻薄的衣裳,委屈待在这几亩天地的院子发霉。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成为一朵美丽的蘑菇了,成了那名副其实的“霉女”。
眼神飘向院子后方,那儿除了略高的围墙和一片茵茵绿草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缓缓眯眸,嘴角微微勾起。
回过神来,发现老管家还在瞧着自己,龚凌便赶紧想了个办法,敷衍道:“你就与那姚近说,将军府小姐近来染上恶疾,时日无多,不愿耽误其他公子。”那姚家人皆属贪生怕死的鬼模样,听到“病”字,肯定会嫌弃。
“这……”老管家汗颜,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这话儿也太不吉利了。
龚凌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老管家最是清楚龚凌的性子,看似清冷似仙,与世无争,实则脾气不怎么好,坦白点,便是不近人情。眼看他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便连忙道了声“是”,跑去大门传话了。
龚凌望着他急忙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早知晓老管家方才在想些什么,老一辈的人总有些迷信,这个不能,那个不能,退一步而言,方才他其实也没真的咒自己。
毕竟……
他是将军府公子,不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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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
龚凌得知姚近终于离去后,这才跑去找龚甄询(秋)问(后)详(算)情(账)。
龚甄正好在作画,画的是他那正在乡下探亲的妻子,简单几笔,已能看出其天人之姿。
他听见自家儿子的声音,赶忙放下笔,笑眯眯地应道:“嗳!凌儿,找爹可有何事?”
龚凌扫了眼龚甄桌上的画,面目扭曲了一瞬,险些没动手摁死亲爹。
敢情他儿子差点被无赖逼去当妻子,他一丁点都不担心,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画他自个儿的媳妇儿,呵。
“今日早朝,您到底干了何等好事?”
“???”龚甄先是一脸懵逼,随即反应过来,心虚地飘忽眼神,结结巴巴的,“没、没……我什么也没干。”
“嗯?”龚凌哪里会信,语调沉了沉。
龚甄受不了龚凌那压迫逼人的目光,委屈地先声夺人,“还不都是因为凌儿你生得如此好看,这才让人感了兴趣在前。”
“……”龚凌瞪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已年过不惑,还一脸委屈巴巴的中年男人。
千有问题,万有问题,怎样都是他这做儿子的问题?这人当初莫不是看上他的盛世美颜,才把他从别人家偷拐回来的吧。
言下之意,他俩肯定不是亲生的。
龚甄黝黑的面庞满是无奈,继续从实招来,“户部侍郎之女今日被陛下赐婚给远封侯家的小世子,然后姚丞相就突然问到了你。”
龚凌挑了挑眉,把话头接过来,“说我已年有十八,早该成亲做他人之妻,如今已算是晚了,是时候考虑终生大事。”
龚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然后我说小女尚未有意中人,结果那姚丞相便直接把话说清了,他家大儿子尚未娶妻,且心悦于你,门当户对,乃是良配。我、我一听到良配,加上丞相能言善道,就不小心答应了。”
闻言,龚凌脸色陡然铁青,怒吼道:“你怕是忘了你生的不是女儿,是儿子了吧!”
龚甄被他这一声吓得咽了咽唾沫,尴尬且小心翼翼地又点了点头。
“……”好样的,还真给他忘了。
龚凌气得脑壳疼,吸气,吐气,深呼吸几回,还是没法压下那口恶气。
他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亲爹,不愿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于踏出书房门之前,脚步一滞,幽幽地说了句:“你这样迟早会失去你儿子的。”
龚甄看着自家儿子气呼呼的背影,有些惭愧地垂下头,抿了下唇。他自知委实是太没担当,他这辈子的胆子大概都在曾经的战场上耗尽了,导致回到京城,反而畏首畏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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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凌烦躁地冲回房间,锁上门,开始捣鼓自己的行囊。
他今日不跑,他就不叫龚凌。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生气,不能谅解,今日乃姚近自己屁颠屁颠地跑来,那还可拒绝,可若是哪天皇帝赐婚或是皇帝自己看上他,逼他入宫什么的,他想拒绝怕是不可能了。
违抗皇命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他爹又是那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龚凌叹气,把自己安在瓷盒中的珠宝一个个掇拾出来,放进布包里,他得趁早当了这些金光闪闪又值钱的玩意儿,好换取些实用的银两,不然他得客死他乡。
外头日光已逐渐染上暖洋洋的橘,夕阳西下,宣告着一天即将结束。
龚凌背好布包,耳朵贴近房门,确定外头毫无动静,便偷偷从面向后院那扇窗跳了出去。脚步轻盈,如点水的蜻蜓一般,听不出任何一丝声响,很快地,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挪步到后院围墙那处。
看着那略高耸的围墙,再低头瞥向身上累赘一般的长裙,他陷入了沉默。
若非担心会有人敏锐察觉他的真实身份,会连累整个龚府,他打死都不可能穿着这身衣裙大喇喇走出这偌大的将军府。
丢人现眼,女装怪癖。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忽而觉得自己真是京城第一大孝子,足以被皇帝夸赞封赏的那种。
偷偷爬上墙,观望附近,见毫无人影,连平时会出没的喵儿都未出现,便安心跳下墙。
当他着地的那一瞬间,他有种自己亲手将牢笼给打开的畅快感觉,笼中之鸟终于可以展翅高飞,寻求应有的自由。
离开之前,他还回头瞧了眼将军府,无声地说了句:“老爹保重。”
他倒不是很担心他爹。
他娘是个有能耐的,也是名门出身,绝对可以照顾好他那个傻得无边的爹。
月朗星稀,京城街道有一如燕般轻盈的身影,在各个角落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似是眼花时才见的影子,一点看清的机会都没有。
龚凌为了不让人认出,总是找特别隐蔽的小巷走,没有小巷可遮蔽,那就只能找个未受到月光眷宠的角落,总之他目前见不得光。
朝着郊外汴城的方向行进,他想依他的才智与能力,行商定能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使他日后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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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龚府。
龚府某个小厮原是想来叫龚凌用晚膳,不成想房里早已人去楼空。他急得赶紧跑去找龚甄,因为害怕和焦急,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不好了,老爷,大事不好了!”
龚甄恰好完成他那副龚夫人回眸一笑图,眼底满是笑意,满意地瞧了又瞧,听到声音,不怎么走心地回了句:“何事喧闹?”
“少爷不见了!”那小厮苦着脸。
龚甄一愣,随后声音蓦地拔高,“什么?”
小厮眼中含泪,重复一回方才的话,“少爷不在房里,小的找不着人了。”
龚甄原想这不可能,他儿子房里不好好待着,还能跑去哪儿?
随后突然想起下午龚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脸色骤然大变,他只能苦笑着命令小厮,“你且先莫要声张,凌儿他……可能只是因为今日之事跑出去散心了。”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他如今只是一心后悔,他方才不该如此敷衍,这下好了,完大发了,宝贝儿子跑了,他也不敢想,待他那美若天仙的娘子探亲回来,会不会又给他气得跑回娘家去。
而把龚甄搅得七上八下的龚凌,此刻正好到了前往汴城必经之路
——猎林。
此地鸟兽甚多,往往有诸多猎户前来打猎,但一到夜里,那阴森森的氛围总能把人给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回家去,乌漆抹黑的,仿佛随时都能把人给吞噬了去。
龚凌这人和他爹最不像的地方,在于他胆子大,而且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那种大,他看着这片幽深可怖的林子,神色自若,好似在他面前的只是他家后花园旁的那片小林子。
他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然而。
此时的他,却未曾想他一铁铮铮的男子汉会被人当作娇弱女子拦下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