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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奢恨一场愿君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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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微之沉浸在与自己设想完全相反的落差中久不能回神,掉落深海的是他风微之,怎么到头来却是神无相?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忽闻身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风微之,小心!”
小心什么?
风微之呆愣的转身,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在快速往下坠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等他看清眼前是个什么的时候,心中的惊喜喷薄而出,他活动着身子,大喊“鸳冥,你去哪里了?是不是,神无相他没死?”
他这一说,鸳冥将他勒的更紧,风微之因为被鸳冥的长尾勒成人肉包,一张脸憋成猪肝色,还没待他说出一个音,整个身体便被拖入寒冷刺骨的水中。
比那日落入忽明潭中的水更寒,也更接近死亡。他的意识在混乱,混乱的有些荒唐,想如那日,在濒临死亡之际,有人扣紧他的手腕,用力往水面拉扯。
鸳冥将他拖的更深,风微之却越来越渴望那场荒唐的幻想,他以为成神是他的夙愿,可他发现他又有了新的祈愿,一场永远只能永封心底的祈愿,不能开口也不能开口的奢求。
“风微之。”
风微之混沌中听到有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可他的四周都是冰冷的水,水中出现一只雪白的猫,赤红的眼瞳,紧紧盯着他。
“一缕残魂,今日救你是还你宿魂之恩,你也不必惊讶为何我会在你的魂魄里,大概是命运吧。神主脑子一根筋,认死理,从天地孕育开始,他就如天地之法而生,别人尊他一声镇天大神,就真的高枕无忧了?众神因惧而远离,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想他不存在,可他仍旧不管不顾,终有一日,也终于到了这日,他因他的执拗而死。风微之,你去看看,当震慑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的力量不在,天地到底会如何?”
风微之望着那双眼瞳忽而贴近他的眼睛,猫嘴一张一合,又道“低贱是你,肮脏是你,管好你的心,永远不要妄想玷污神主。”
风微之闻言,只觉心中巨大的恐惧犹如千斤顶压下,他也知道自从他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对于神无相的心思时,便是一种奢求,如今被人拆穿,更是羞愧难当,同时也是巨大的失落和挫败。
“我知道,我不敢。”
风微之对着自己的心暗暗说,似是得到了风微之的答案,一道白光闪过,风微之耳边便是姜斐跟哭丧一样的调调,最恐怖的是还念念有词。
“小仙君啊,你说你做小仙的时候就被欺负,做了少微星君不到一刻,就被鸳冥给拖下大壑做了神无相的陪葬,说来你俩也做过夫妻,虽然是假的。”
“你的弑神自己飞上来,已经没了半点黑气,我呆会就给你一并陪葬下去,你百年来好不容易得了个法器,不能丢了。”
“你的仙府,我,会帮你打扫干净,你要是做了鬼来住,也舒服。”
……
风微之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特么到底是他死还是姜斐死啊,怎么反倒像是这缺货在交代后事一般,哭唱着念,还真是够新鲜!
“啊,诈尸啊!诈尸了!”
又是一个惊雷吼,风微之瞪着一双眸子,直接顺手抓了个东西塞进姜斐大张的口中。
“本君哪里那么容易死!”
他说的恶狠狠的,可姜斐仿佛故意触他霉头一样,不咸不淡的说“那可不,把镇天大神脑袋都给捅了,哪里是说死就死的。”
可风微之心中虽痛,面上却云淡风轻,道“鸳冥呢?”
“把你一起拖进水里就再也没上来,大概跟着神无相去了吧。”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姜斐而且一直站在一处的火流儿。
风微之瞬间移动到火流儿的身旁,冷冷问道“对你来说,我风微之是什么?”
他见火流儿抿了抿唇,神色紧绷,笑道“从你承了命,监视,撒谎开始,我与你便不再是朋友。”
“我也是不得已—”
风微之打断了火流儿的辩解,召了弑神,指着火流儿,火流儿却道“你不是我,我也想当个,算了,风微之,如此甚好,小仙在此,祝愿少微星君前途无量,万寿无疆。”
火流儿说罢便一溜烟而去,云头之上,只剩下姜斐。
他还没开口,姜斐就红着眼眸,怒道“星君你是不是疯魔了,你没看到火流儿他浑身湿透,浑身有伤吗?这个世上,还有谁会为你如此?”
风微之呵了一声,谁会为他如此?还有谁呢?
他不是没注意到火流儿身上的伤,没注意到他眼眸中的委屈,可他无法原谅被算计,就当是火流儿还他的!
姜斐跟着风微之入了风微之的仙府,匾额上工整四个“少微仙府”鎏金大字,府内却清寂无声,连一个服侍的小童都没有。
可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风微之到了九重天仅仅见了天帝一面,跟在众神之后,远远的瞅见高坐在金銮宝座上的太昊,议事到一半,不知哪位仙官点了少微星君,太昊才想起来,连忙召了风微之上前,草草给了个授神仪式—御赐神圭,他听着众神敷衍的恭喜,僵笑着回礼。
当那仙官再次提到下仙中有谁愿意入少微仙府的时候,那报名册上无一仙名字,不知谁说了一句“少微星君身边不是有个人族吗?肯定不会需要下仙了。”
风微之听的头疼,更无心琢磨旁人的心思,他不接话,别人说的再欢,羞辱嘲讽达不到,那人自讨无趣便是。
风微之入了殿,吩咐姜斐自己找间房子住,而他便随意找了一处,躺下休息。
他还记得那日天帝设宴,当然不是为了他风微之而办,而是张着一套“天下太平,四海祥和”这样冠冕堂堂的由头,却是个个都对着风微之说“多亏了少微星君,我等才能有这金樽美酒。”之类的虚词。
他被灌了几杯佳酿,有些晕晕乎乎,他看到有人见到他露出鄙夷的神色,有人向另一个人介绍他时,说“这是新封的少微星君。”
“啊?就是那个换人换特勤的少微星君?”
“少微一出,不是旱就是涝,下界厌恶,上界不闻?”
又是嗤嗤几声笑语,风微之只觉乏累的很,他摇晃着身子,一路疯癫的跑回自己的仙府,缩在床头蒙睡。
风微之自那以后,便整日躲在自己的仙府不出,饶是谁来,都闭门不见。
他以为如此,便听不到那些令人烦躁的声音,他不去旁人应该也懒的理他,他也以为他自昆仑长大,有人也是为他高兴的,于是他折了信鸽,将他的拜回之意送至昆仑,昆仑那方的久未回信,让他坐立不安,于是他立刻化烟去了昆仑,见是见到了,可却是疏离与客套,风微之忍不住自己先逃了。
因为什么呢?青鸟说“你如今担着灾祸,便不要到处跑,你想要下界的生灵无辜受苦吗?”
还有与他同时成精的小花精,说“你要多多关照我,就是做你仙府的童子也愿意。”
你既愿意,为何不在当日的报告册登记?
那些虚伪,冷嘲,热讽并没有因为风微之封神而有所改变,更甚至于成了天族议论的焦点,他也终于只敢把自己缩在自己的壳里买醉。
直至那日,他喝的酒多了,路过月下的情花丘,听到两个仙娥说到镇天大神。
绿衣说“风微之不自量力,若不是镇天大神故意为之,就凭他一个邪仙也能碎了大神的魂魄?”
“依我看,镇天大神在归墟之战前,便与五神大战灵法受损,而我们的那位少微星君,可真不是白捡了个便宜,镇天大神故意让他杀死,你莫不是疯了竟会如此想?”
青衣说罢,忽而凑近绿衣的耳边,小声道“你说,镇天大神真的死了吗?我可听我家上神有一日醉酒说,东皇钟根本就没被盗,就是那位若是想动下界的神器,必须拔除监守神器的镇天大神,而且,归墟之战始前,火流儿可不是先去了鬼族。”
风微之隐身去到两仙女身旁坐下,听到这番话当即清醒了许多,而那绿衣的接着青衣的话,转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悄悄的说“我也听我家上神说了,鬼族发动不少人族魂魄去归墟,归墟是什么地?各类凶残之物封印之地,人族魂魄去到归墟,可不就是上好的养料吗?”
“这么说,还真是便宜风微之那个小树精了。”
一个有些遗憾的说罢,另一个拍了拍前者的肩,道“便宜什么呀,不就得了个封号,天上受不得待见,地下受唾弃,给我做这神,我也不要!”
两女又是哈哈一笑,这时恰巧有人朝着两人传音,两人匆匆摘满花篮,化烟而去。
两仙女消失,风微之便现身,拿起两仙落下的花朵看的一个劲傻笑,其实他并没有猜错,东皇钟被盗的话,从头到尾只有谁信了?
他想做神,上天给了机会,上天给了选择,可这种机会和选择无论如何都是绝路。
因着他的心低贱,肮脏,不能玷污那个人,所以他不敢去想,如今被提及,仿若心脏都被撕扯,想再次见到那个人,即使只存了怨恨,若那人还是要杀他,他也认了。
“我想,不是,我,想能再见你。”
风微之对着蔫巴的花朵说话,说罢又自言自语道“你能听懂吗?”
“能,你想能再见他。”
风微之闻言,急道“怎么做?”
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袖,可他就是盯着那朵破花。
“少微星君,你到老儿的情花潭作甚?若无重要事,赶紧走了吧,我怕你啊,给我带来灾祸!”
风微之一愣,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月下,正扒拉着他的那些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