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堕》泗水南归

13、忽明潭水匿深深

　　天帝断天梯事件缘由，说是与神女自堕无关，只是为了天族神威。然而从天下第一庐流出的消息说，却是如今的天帝太昊曾有一女，为了一人族男子，自削神籍，坠入下界，这便是震惊四海八荒的神女自堕。
　　自此以后，天族为断天神自堕，砍断天梯建木，从此天人不得御令下不了界，下界生灵也无法再爬上天梯入天偷窥天机，更何谈升仙。
　　大概断天梯的缘由，两者皆有吧。
　　风微之与姜斐退到一旁，像个旁观者见证神无相旧人相会，俨然一副听众模样。
　　“那个女人到底跟神仙哥哥什么关系？怎么与神仙哥哥那么相熟？”
　　两人听了半天，姜斐突然出声。
　　风微之眼睛盯着两人，并未回答，却听神无相问道“太和，你若知错能改，便解了这忽明的诅咒，或许作为天族神女的你，还有入轮回的机会。”
　　“是啊，神女，忽明城中的人，脸部腐烂，实在太过可怜。”
　　风微之也说道，谁知太和听到风微之的话，双眼竟流出血泪，目光空洞，也能感受到她浓烈的怨愤。
　　只因太和突然望着风微之，机械的说道“当日，我自堕下界，削去神籍，便去阳明山寻若青，我本以为从此以后闲云野鹤，青山绿水常伴便是短短几十年也够了，却不想一日，我听闻若青在忽明山采药失踪，便召来长鸾来此，不想落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呵，要想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玲珑神女血心食之便可，多可笑啊。”
　　说到此处，太和又是呵～呵～呵了三声，任谁听了都能听出她的悔与恨。
　　风微之抿唇不语，对于太和与若青的纠葛并不清楚，对于让她谅解忽明，解除诅咒的话，他更是说不出口。不为其他，就是舍身处地的想，若他逢人如此算计背叛，那么，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让那人百倍奉还。
　　“你看我的样子，又为何不说他残忍？他联合魔鬼二族，生剜了我的心，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口一口吞掉我的心，痛不能自己，可他说什么，太和，你不是我，你不能理解一个人有多害怕死亡，为何你们天族可以活千年万年，而我们人族只能百年？是你蠢笨如猪，怪不得我，天人本就有别，你也怨不得我！现在，又要我给予他们族人救赎？凭什么？”
　　“你告诉我，凭什么？”
　　风微之被问的一愣，转眼看了看神无相，又望着太和坚决的说道“他们是不值得您原谅，若是小仙我遭人如此对待，就是落得魂飞魄散，神魂俱灭的结果，也会让他终生不得好过！”
　　风微之顿了顿，不知为何，总是比较在意神无相会说什么，见他并无异色，只是眸光直直的对着自己，不屑道“大言不惭。”
　　风微之闻言，垂眸不语，神无相还真会挑重点？他就算魂飞魄散，神魂俱灭，又能如何？
　　“那后来呢？上神你怎么会在这幽潭底？”
　　问话的是姜斐，这一出声，风微之才复又看着太和。
　　太和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愤怒至极，我以自身为祭，肉身不生，魂断幽潭，魄归忽明，弑尽山中所有生灵，诅他生世不灭，不尽阴阳，族人脸腐不治。今日若非这位小仙君滴血入魂，我也不能现身。”
　　风微之听罢除了同情亦是唏嘘不已，神女太和生来一颗七窍玲珑心，济世救人，却不想落得如此下场，也曾听闻，神女自堕，天帝震怒，若是天帝派人暗中相助，也不至于此。
　　倒是那日花神所说的最后一个机会，也不知是天帝真有情还是无情？
　　“若是借女娲石之力，神女可魂魄重聚，这忽明山的屏障是否也会消失？”
　　风微之将姜斐推到前面，姜斐显然还未回神，被风微之一说，急忙摆手道“这如何能行？不行的，不行的，我力量不够，万一再次沉睡，我不要！”
　　“你先试一试，要是再沉睡，不还有神尊吗？你，神仙哥哥回就让你苏醒的，再说，这位女神可是你神仙哥哥的旧，情，相识。”
　　姜斐咬牙，勉强应了声好，随后便心不甘情不愿的执起太和的手，闭眼念诀，不多时便叫他心口虹光乍现，潭中不断涌来道道红光汇入太和的身体，直至虹光消失，姜斐却是虚弱的站立不稳，风微之见状，忙扶住了他。
　　而那太和却周身红光乱窜，最后全部溶于体内后，她才有了生机，脸上也有了常人多表情。
　　与此同时，风微之只觉身体忽而轻了许多，周身法力充沛，不禁大喜，道“法力回来了。”
　　他这一喊，太和便笑道“如此甚好，想必你们也可以做自己的事去了。”
　　“那神女打算如何？”风微之问道。
　　“如今魂魄重聚，但肉身却是再难拥有，这潭中清净，我倒也习惯。”
　　太和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凄然一笑，风微之托着虚弱的姜斐率先走了几步，想起给两人留了空间。
　　“小仙君留步！”
　　“神尊，我知你恩怨分明，念我让他多活了三日，才对我多般纵容，可他的魂魄早碎，以他的伤，断然是活不了的。”
　　风微之停了下来，听到太和的话，心中一怔，呆呆的望着神无相。
　　他眼见神无相接过姜斐便消失在潭底，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心中就是没法不去在意，“原来他真的在找人，不是她，而是他。”
　　风微之喃喃自语，不想太和道“你再说什么她她的？”
　　风微之抬眸，自是敛了方才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想通了一些事。”
　　一时间就剩下两人，风微之先是尊着面见神女的礼仪拜了拜，又恭敬的问道“不知神女有何事交代？”
　　“父亲常说，镇天大神神无相生于无相中，他的出生便已注定执拗于正邪，无相存在，自有其责，若有一日，他杀你，定是你错了，我初时不听，当明白过来，才知已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即使他盗了东皇钟，我杀他夺钟，神女也会认为是小仙错了？”
　　太和闻言，一脸惊讶，忽而掩唇笑道“那么小仙君就那么肯定，东皇钟一定被无相盗走的吗？你也不确定便不要说这话，我只需你明白，他从未有错，他不是为错而生。小仙君也不必愁绪万千，该来的终会来，你所求终会得偿所愿。”
　　风微之一愣，再次施礼，转身便走，走至一半，他忽而停下，问道“神尊说若您知错能改，便有机会入轮回，您为何不解了忽明族的诅咒来为自己重生呢？”
　　“我不能！我知错，可是若青，忽明族，我无法原谅，永远无法原谅！”
　　风微之转身，想是那最后一个机会，太和也是不会接受的，想是天帝也曾给过她机会，只是真的到了尽头吧。
　　如此想来，他又有什么可问的呢？
　　“天帝他还是为您—”
　　“他是四海八荒的天帝，是天族的天帝，也只是天帝，在我自堕之前，他便有了断天梯的想法，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我不过是命中注定，宿命如此。”
　　风微之哑然，他终是高估了天族的一个情字！他喉头微涩，怔怔望着太和，见她继续说“不必为我伤心，我并未怨他。”
　　“神尊他有一灵猫，毛白如雪，名唤雪团，因玩耍神尊佩刀偶伤要害，神魂俱碎，我当时正有花神赠予的续命丹，便给了它，神器威力无穷，灵猫也仅仅活了三日便死，幸得一缕残魂，却是不知去向，他可能以为那残魂会来与我做伴吧。”
　　风微之急道“那神尊找的并不是人，是灵猫的残魂？”
　　他说罢又觉自己表现太过不同寻常，更是因着太和的低笑而尴尬。
　　“我该说的都已然说完，你便去吧。”
　　风微之闻言，又是拜别，匆匆出了幽潭底。
　　当风微之重新出现在忽明城的时候，却见神无相犹如地狱归来的修罗，骨刀旋转间，城破，人死，他望着青君面目狰狞，横尸蔷薇丛，不禁悲从中来。
　　他望着神无相肃杀的脸，脑中不断回放着太和神女的话，暗道“神无相生来便是对，那么他杀若青一人足矣，为何屠尽城中所有，这也是对？”
　　思忖之间，他忽见一道白光从鸳冥嘴中划出，他欲施法，却见姜斐朝着他奔来，抱住他道“小仙君，我还以为你被留下出不来，长的花容月貌，是个人都愿意看上你，吓死我了。”
　　风微之将人扒开，道“男子怎能是花容月貌？”
　　他佯装生气，却见姜斐额间冷汗淋淋，一手抓着胸口，显然是神器互在吸引而造成的，他背起姜斐，唤了鸳冥，鸳冥化成大乌后，他迅速跳上大乌的背，见神无相已在，张口欲问，却不知为何，竟是一个字都蹦不出。
　　“觉得本尊残忍？”神无相问。
　　风微之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张口道“不，神尊都是对的，这也是他们的解脱。”
　　神无相见他如此，哼了一声，不再看他，可风微之却没法平静，不是为若青的忽明族，而是为了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