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5、投诚

　　“呃……秦将军，那凉国余孽尚未追回，与此人可大有干系！”赵侍郎见来人是方才自己刚咒骂过的秦将军，心下登时虚了几分，但仍强梗着争辩道，“本官奉皇上圣谕捉拿凉国皇室，还请将军不要妨碍本官公务！”

　　沙场将领与朝堂官员互不隶属，职位也没什么交集，算起来秦峥在战场赚尽功名，正是圣上跟前风头无两的红人，本不该明面上和他硬杠，只是这几日赵世昌奉命清剿凉宫，原是个肥差，半路却遇上卫翎这不要命的杀神，弄得好不狼狈，秦大将军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点名要带走此人。赵世昌咽不下这口恶气，这才出声阻拦。

　　赵侍郎正猜测着秦峥的反应盘算如何应对，却不想秦峥没听见似地，自顾驾马到了卫翎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卫翎，问道：“为什么回来？”

　　卫翎一愣，随即低眉顺眼地回道：“凉国已破，一个亡国公主掀不出多大风浪。卫某以身投诚，就当给公主抵命了，恳请秦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公主吧。”

　　边上参与了昨日围剿的士兵见到昨日罗刹似的卫翎此刻突然缩成一只软脚猫，一下子全都目瞪口呆。

　　秦峥把周边的各异神态尽收眼底，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随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手中泛着寒光的剑，猛地向卫翎刺去！

　　卫翎闭了闭眼，却没感受到意料中的刺痛。刷啦一响，卫翎感到周身一松，睁开眼，却见秦峥一剑划断了捆住自己的绳索，又收了剑，空出宽大粗砺的右手，俯身冲他伸过来。“走吧，”秦峥笑道，“和我去见圣上，我去给你求道旨。”

　　卫翎捂着酸麻的胳膊，怔愣地看着面前满是剑斧痕迹的手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搭在了那人的掌心。

　　秦峥微微使劲，卫翎就已借力轻巧地翻上了马。嗯，确实身手敏捷。秦峥满意地想。

　　随即他调转马头，对下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群说道：“那个什么公主不必再追了，就说是秦峥放跑的，你们差不多就回屋洗洗，准备随军回朝吧。”

　　赵侍郎望着马背上扬长而去的身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回大人……是，是的。”守城门的将领暗自叫苦不迭，战战兢兢回道。

　　“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大人……这……末将人微言轻，不敢指摘大将军……而且……大人您不是也没出言阻止吗……”

　　“我！”赵侍郎总不好说自己看懵了，只好回头把气撒在了这小将身上，“你懂个屁！”随后重重哼了一声，甩袖子转身离开生闷气去了。

　　“报——皇上，秦将军求见，还带了那凉国驸马！”传信的士兵进帐禀报。

　　齐国皇帝严晟随军亲征，在凉国宫殿外支起了简易皇帐，正在审批凉国宝库的清单，闻言抬头道：“哦？传他们进来。”

　　先掀帘进帐的人身量颀长，一身玄甲尚透着杀伐之气，剑眉朗目，明明是个英气十足的好模样，偏偏眸子里快要跳出眼眶的飞扬跋扈让人看了总忍不住想给他两拳。

　　打不过他还得用他的皇帝陛下翻了个白眼，问道：“朕公事繁忙得很，你又吃饱了撑的进来干什么？”

　　“哟，皇上忙着数钱呐。”秦峥浑不在意皇帝不耐烦的语气，把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卫翎拉过来与自己并肩，“末将给您看个人。”

　　一天一夜的奔波逃命和方才一番折腾，也没能折损斯人容貌。胜雪的脸庞上明眸皓齿，眉头微蹙，周身衣衫褴褛，倒还飘出几分谪仙气儿来。严晟打量一番，道：“这便是那凉国驸马卫学士？”

　　“正是此人。”秦峥收了方才的痞态，继续回道，“今日他只身到了城门口，自称来投诚。”

　　“这倒稀奇。”严晟叹了一句，又问，“那个朝阳公主呢？可有抓着了？”

　　秦峥闻言忽然单膝跪下，请罪道：“皇上，末将无能，没能探到朝阳公主下落。”

　　皇帝听他此语，微眯了眯眼重新望向卫翎，开口道：“那么这驸马……”

　　“此人不知。”秦峥骤然回应道。

　　皇帝半晌不语，锋利的眼神在秦峥和卫翎之间逡巡不定。正当卫翎忐忑不安之时，只听皇帝冷笑一声，对秦峥道：“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狗脾气。”

　　“一个公主而已，抓不到便抓不到吧。我大齐百年基业，还会怕了一个苟且偷生的亡国公主吗？”严晟回头走到案几后坐下，漫不经心地说，“凉国国库清点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启程。至于此人……你愿意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公主，卫学士被带走了，咱们也走吧。他会为您查清真相，报仇雪恨的。”高池见慕容摇光在草丛里许久没动作，便出声提醒道。

　　一片枯败的梧桐叶落在慕容摇光凌乱的鬓间，高池想伸手为她摘了，又怕冒犯了公主，只好默默按下手。一阵风刮下更多的梧桐叶，只听慕容摇光的声音穿过纷飞的梧桐雨，晦暗如梦呓，又渗着刺骨的寒意：“不，我们去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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