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90、怀疑

　　一曲舞罢，众舞女潮水般退散，只剩一身鹅黄的荷妃在大殿正中，她走近几步，对严晟盈盈施了一礼：“见过皇上。”

　　严晟先是眉峰一蹙：“这是将士的庆功晚宴，你一介后妃作这般打扮出现，实在有失体统。”

　　荷妃委屈地轻咬下唇，眼眸含水：“妾听闻功臣回朝，很想替皇上为众位将士道贺，可是妾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上座，品貌又不如皇后姐姐雍容大方，别再被看了笑话。便私心想着，好歹妾有这跳舞的一技之长，就充作舞女，供皇上和各位大人们解乏也好。”

　　卫翎看着荷妃，若有所思地一眯眼，偏过头对秦峥悄声道：“如果荷妃当真是这么想的，那她应当是蠢得可以。”

　　秦峥面沉如水，也在顺着卫翎的话思考。身为后妃，就算身份低微些，也不是寻常宫人比得起的，更该自矜端庄，不做出格的事才好。说什么为了替皇上犒赏将士，自充舞女献艺，这不是把皇上的脸按在大殿的青石砖面上踩吗？这是什么绝世孤品小白花。

　　洛臻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心道，她可不就是凭着这柔弱单蠢的模样夺了皇上的欢心，骑在他妹妹头上作威作福么。

　　在万众瞩目中，荷妃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蹭了几步，身上佩戴的香囊被穿堂风一吹，熏染得一室幽香，连上座的帝后都捕捉到了几丝。

　　严晟的眼神闪了闪，紧锁的眉头忽然就化开了，半嗔半怪地笑起来：“傻荷儿，你想来，和内务府说一声就是了，不就是一副碗筷的事，岂会短了你的？苏其昌，在朕身边加个椅子，服侍娘娘入席。”

　　“谢皇上。”荷妃莞尔一笑，在众人石化的眼神中，轻移莲步，走上了严晟的坐席，在其身侧坐了下来。

　　严晟又略低下头，对其道：“下次不要在大家面前跳舞，跳给朕一个人看。”

　　“妾谨遵圣旨。”荷妃羞赧地抿嘴一笑，软软地回道。

　　殿中人全都看在眼里，离得近的，耳朵尖的还能听到帝妃二人的耳畔私语，一时间眼观鼻鼻观心，不知作何反应。秦峥紧盯着上座的严晟，久久不置一词。

　　洛珂感受到时不时向她投来的夹杂同情的眼神，气得直想摔碗走人，可是父亲和哥哥都在堂下坐着，不能让他们担心，也不能在此时泄气，让人看了笑话。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两碟鲜藕片，心中惨淡地冷笑，硬是憋着一口气，笑容不动地再饮下一杯酒。

　　一顿晚宴众人吃得各怀心思，很快便潦草收场。

　　回府的马车上，秦峥沉默地靠着车厢，闭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在卫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秦峥却突然开了口：“皇上从前不是这样的。”

　　卫翎看向秦峥，见他闭着眼自顾说着：“皇上他，冷静，克制，明礼，有时会在权衡之下，包容别人的些许无伤大雅的错处，却绝不会允许自己犯错……可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卫翎沉默一阵，道：“看来传闻里说的，皇上为荷妃娘娘破了很多例，是真的了。”

　　“难道真是美色误国？”秦峥紧锁眉头，总觉得奇怪。说美色，那荷妃也算不上什么绝色，还不如皇后娘娘标致利落，何况皇上也不是耽于美色的人。要真说有哪点不一样的话……在荷妃那小白兔似的楚楚之姿后面，似乎藏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致命的魅惑。这种感觉，是在那阵风，把荷妃身上的香气吹遍整个大殿时，在秦峥脑中一闪而过的。

　　秦峥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和卫翎对视一眼，道：“我要查查这个荷妃。”

　　卫翎面色严峻地颔首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宴会散场之后，严晟去御书房处理公文，荷妃便自己到了御花园的湖畔，屏退左右，坐在亭子里吹夜风。

　　不一会儿，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角落里，冷冷开口道：“你今日太过大胆了。”

　　“我不过试验一下，没了香炉控制，我能不能抓住他。”荷妃托着下巴看向湖心，闲闲地道，“果然，离了摄魂香，他不是照样离不了我吗？”

　　“那也是全靠你佩戴的香囊，”那人反驳道，“否则你以为凭你几句没脑子的辩解，能控制的了事态？碧荷，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得意忘形，把教主的大计当儿戏。”

　　“本使当然知道。”荷妃转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人的脸，“青风，我也警告你，你我是平级，本使做什么，自有教主定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青风不屑地耸了耸肩，不再和其辩驳此事：“也罢，你自己看着办。我来是要提醒你，别忘了教主的任务。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

　　“这还算句人话。”荷妃点了点头，翩然起身，对其道，“宫里这个，让她闭嘴的方法太多了，本使游刃有余得很。不过宫外那个小崽子，本使终归不太方便，就交给你去办吧。”

　　青风不再多话，简单一点头，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远处。荷妃百无聊赖地理了理衣衫，自语笑道：“皇上批公文应是批累了，我去给皇上揉揉肩吧。”

　　“谢谢你陪我散心。”木枯子抬头对吴星道。

　　“诶呀，谢什么，应该的。”吴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木枯子看着吴星，郁结的心情总算是化开了些许。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吴星问道。

　　木枯子看向远处的灯火，叹了口气，道：“我会继续打听师父的下落，有机会的话，把师父从前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也许有一天，我会找到师父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你要去哪里，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陪你去。”吴星笃定地道。

　　木枯子看了他一眼，笑着狠狠一弹他的脑门：“你是秦将军的副将，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跟着我到处跑像什么样子？笨蛋。”

　　吴星猝不及防中招，捂着脑袋嗷了一声，委屈巴巴地道：“不愿意就不愿意，打我干什么？”

　　“本姑娘乐意。”木枯子哈哈大笑，把先前的阴霾全都一扫而空。

　　两人笑闹许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晚宴也应当散了。木枯子一直借住在秦峥府上，吴星也不好意思邀她到自己家里住——没人打扫一团糟就罢了，好端端邀人姑娘回家住，像个登徒子似的。于是吴星又送木枯子到了秦府门口，正要离开，又被小厮叫住：“吴将军稍待，我家将军有事要您帮忙，正在书房等着呢。”

　　行了，就知道被秦峥抓住没好事，刚放了半天假，又要连夜加班。吴星心中无奈，只好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