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86、凯旋

　　北疆贵族的争权夺势，比中原朝廷的政斗更加血雨腥风。一天一夜的对峙、杀戮、反杀之后，赫连家族抹去满手的血污，接下了王室的权杖。而赫连氏在王座上还没坐热，齐国的使臣就登门拜谒，将先狼王二儿子尤格萨隆的尸体送了过来。

　　昔日不可一世的二王子，尸身千疮百孔，面目全非，还少了一只左耳。消息一出，满朝哗然，但北疆的民间百姓多半持冷眼旁观的态度，还有人道，尤格萨隆发明出那种变态的耳饰，强迫每个奴隶钉上，现在自己少了只耳朵，全是他的报应。至于那满身的针眼？太解气了，我家唯一的儿子被狼王强征去战场，陪这个二王子打仗，最后连个全尸也没留给我们，我还想去多扎几下呢！

　　于是在赫连王室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声不吭地接回了尤格萨隆的尸体，然后宣布停战，召回在逃的士兵，承诺绝不追究。第二件事，撤回所有入侵齐境的北疆军队，退到齐北边界之后，并向齐国国君递上了投降书。

　　投降书到达京师的时候，炎夏已经接近尾声。历时九月有余的齐北之战，至此宣告结束。

　　北疆草原上，一个鬈发碧眼的身影静静立着。从他的角度，可以眺望见狼王帐帐顶的白珠和太阳在上面打下的耀眼的金光。帐顶上象征尤格家族的黑狼图腾，已经换成了赫连氏的白狼，怕人看不见似地，每一面都印得硕大招摇。

　　“赫连氏的动作倒是很快。”靳云走上前，戏谑地轻笑道。

　　鬈发碧眼的身影转过来，赫然是在坪州爆炸中“死无全尸”的尤格颜苟。他双目燃着赤红的仇恨，死死盯着昔日的军师靳先生——黑莲教主靳云。

　　而靳云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二王子尤格萨隆被针和匕首扎得千疮百孔而死，尸身听说不太好看。赫连氏把他随便丢在天山脚下，等待天鹰啄食而尽。如果你需要的话，本座可以派人把尸体偷回来，给你留个念想。”

　　尤格颜苟听了笑话似地，讥讽地笑起来：“念想？我要的是称霸中原，坐上狼王之位。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还要把我弟弟的破烂尸身丢给我，说留个念想？”

　　靳云的笑容冷了下来：“我的大王子殿下，你还当我是北疆的军师，是你兄弟两个抢来抢去的小锦囊吗？”

　　靳云的声音里透出他从未在尤格兄弟面前表现出过的冰冷，尤格颜苟被激得清醒了几分，想起了自己此时的地位，只不过是被黑莲捡回一条命的阶下囚而已。尤格颜苟心中惨淡，满面灰败地看着他道：“是我有眼无珠，看低了教主。教主这么多年装作在我们兄弟二人之间举棋不定，其实从来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吧？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在坪州，不是更省心吗？”

　　“尤格颜苟，本座从来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靳云冷冷道，“我在北疆呆了二十年，除了收拢地脉和人脉，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你。我一开始选定的，就是你尤格颜苟。”

　　尤格颜苟突然怔愣起来，汲汲渴求多年而不得的重视，在自己一无所有后猛然降临，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还想当狼王吗？”靳云转过身，又挂上了那一副二十年如一的温和笑意，“我花力气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只要你投入本座麾下，替本座办事。日后事成，本座把北疆送给你，你还是狼王。”

　　“我……”尤格颜苟脑子发懵，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替你的父亲和弟弟报仇，能不能杀得了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靳云话音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狼王暴毙和二王子的惨死在他脑子里飞速滑过，仅仅一瞬，他就做出了权衡。“只要教主信守承诺，尤格颜苟愿意听从教主吩咐。”

　　“很好。”靳云满意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黑莲的右使，玄辰。”

　　“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完成了。”离开草原后，布尔找到靳云，上来便是这一句，“现在我的仇也报完了，我该走了。”

　　“布尔，你不用那么心急，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靳云闲闲地饮着茶道。

　　布尔转过身，神色淡漠，还带了几分戏谑：“想留住我，你得找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可没有尤格颜苟那么好哄。”

　　靳云轻笑起来。他放下茶杯，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靠近布尔，在他耳边，只轻声说了一句话：“你恨这个人世吗？”

　　一句话便戳中了布尔最脆弱的心防。

　　他深吸了一口气，族人的死状和妹妹的笑靥在脑海中闪过，他徐徐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啊。”靳云理所当然地一笑，“我也恨，恨这个世界带给我的所有痛苦，不如就留下来，跟我一起，毁掉这个虚伪的人间。”

　　布尔沉默良久，末了开口道：“别给我起什么青风玄辰的蠢名字。”

　　“好，当然可以。”靳云朗声大笑，“我的布尔，欢迎加入黑莲。”

　　北疆投降的消息插了翅膀似地传遍京师的大街小巷，百姓欢腾鼓舞，天子终于久违地龙颜大悦，下令大赦天下，派出礼部所有官员，在军队回朝当日夹道欢迎。不少百姓自发涌到城门口，甚至城外数里，满怀期待地迎接回朝的将士，以及渴望一睹齐国大将军秦峥的真颜。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齐国军队的数万将士，终于在秦峥等将军的带领下，踏过漫漫黄沙，穿行过无尽的山水，抵达了京师的城门口。

　　近乡情切，从看见城门的角楼开始，士兵中就已经有人热泪盈眶，一度哽咽起来。到了城下时，军队中不知是谁突然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句“我回来了！！！”顿时，军队里排山倒海地响起了忘情的欢呼声“我们回来了！！！”

　　秦峥端坐于红鬃马上，见状扭过头，与身后的卫翎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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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的短篇我花了十五块巨款给它做了个封面，我太快乐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