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57、心急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人群倏忽一静，许多人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吱声，但这些奇人异士在外也是被人敬畏惯了，大都恃才傲物，不服管教者众多，仍是有人不服气地开口质问尤格颜苟：“殿下，那人对你不敬，处死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你还欠着我们一个回答，你把我们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解释清楚！”“狼王把我们送来是辅佐殿下的，为什么我们到现在不仅没接触到蛊术，还连院门都出不得了？”“你是不是真的想害死我们？那几个被叫出去的术士，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又鼓起勇气纷纷跟上出声质疑。尤格颜苟方才那一下杀鸡儆猴没有起到效用，自己倒没有感到气馁——本来就是心里还憋着火，正好看那人不顺眼，泄愤而已。现在消了邪火，尤格颜苟反而冷静下来，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一点烦躁的意思也没有显露，平和地开口道：“大家不要急躁，本王子这不是来解释了么？”

　　穆存听了这话，和耶律棋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知尤格颜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按兵不动，藏在人群中观察局势。

　　尤格颜苟说罢，向身后一挥手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从院外走进来二十余人，正是被叫去前线作战的术士们。术士走进屋，对尤格颜苟恭敬地行了一礼。

　　“免礼。”尤格颜苟一抬手，对面前的人半是揶揄地道，“大家怀疑，你们都被本王子害死了，你们和他们说说，可有此事？”

　　术士们听了这话，一脸莫名其妙，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忍不住讥讽道：“怎么，难道我们现在是鬼吗？”

　　先前说话的那术士愣了愣，不甘心地走上前，伸手探了一下其中一人的脖侧，摸到他温热的皮肤下跳动的血脉时微微一僵，小声自语道：“还真是活的。”

　　“你们自己轮不到被殿下亲授蛊术，就反过来说我们死了？扯谎也扯得像一点吧？”被探脉的那人一挑眉，嗤笑道。

　　其他人左看右看，也觉得这些术士行动和姿态，确实不太像神怪传说里的活死人，被尤格颜苟当试验品的恐惧稍降低了些，只是心里还是有疑惑未能解决。

　　“殿下，既然问心无愧，又为什么在两军开战的时候，把我们关在院子里不给外出呢？真的不是怕我们看到什么吗？”又有人在人群里问道。

　　尤格颜苟闻言一笑，眼光四下一扫，吩咐道：“尉迟风，放只傀儡给他们看看。”

　　“遵命。”尉迟风捧出手里的小盅，对着默念几句咒语，并指一划，霎那间从小盅里钻出一股粗长的黑雾砸在了地上，融合成了一只高大的傀儡。傀儡青面獠牙，虎背熊腰，尖利的獠牙还向外嘀嗒着幽绿的黏液。靠得略进一些的术士看见傀儡的样子，都惊恐地倒退了几步。

　　“术士们学习蛊术时间不长，傀儡杀伤力又大，留诸位在院里确实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尤格颜苟淡淡解释着，又话音一转道，“各位也看到了，傀儡长相骇人，没接触蛊术的人确实不太能接受，本来想着没必要让你们徒增烦恼，现在一看，倒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

　　“这……”最先开口的术士又动摇起来，开口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倒真没有必要，大家走南闯北，什么奇闻怪事没见过？几只傀儡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殿下还要关着我们多久？我们什么也没有学会，战场也帮不上忙，那我们呆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大家既然来了，本王子当然会物尽其用，人尽其力。分批学习蛊术是因为本王子精力有限，不过不用担心，所有人都会得到我亲授的蛊术。”尤格颜苟说着，看了一眼说话的术士，问道，“你这么心急，不如下一批，就让你先来？”

　　术士收到突如其来的重视，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神里仍有犹疑之色。

　　尤格颜苟见状，轻蔑一笑道：“怕就别来了，一百多人，差几个胆小的也不碍什么事。”

　　那术士犹豫一阵，咬牙道：“好，我跟你学就是。如果你真没骗人，我会回来和大伙说清楚！”

　　“好！还有谁想学，自己来主殿就是。”尤格颜苟大笑一声，自己当先迈步离开了术士院。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阵，又有几个胆子大的走出人群，追上那个术士：“我跟你一起去！”

　　陆陆续续走了十几人，剩下的也不好在原地干等，各自散去回了房间，半是期待半是畏惧地等待那些人回来。

　　等到日头偏西，院门口有了动静，人群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小心窥探着归来者的行为举止。

　　被点名的那个术士当先走进来，神采奕奕的，完全没有失掉精气的迹象，反而因为精神大好，看起来比原先还生龙活虎。

　　“怎么样？殿下教了什么给你们？有没有对你们下手？”旁人围上去问道。

　　术士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殿下教的蛊术高深得很，和你们也说不清楚。总之他没有骗我们就对了。之前造的谣都可以歇歇了，全是没有的事。”

　　旁边的人听了术士的话，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又开始暗暗眼红，自己怎么就没抓住机会，跟着去主殿学呢？

　　众人心里正懊恼着，忽然有个士兵来传了大王子的命令：“殿下说了，想要学习蛊术的，分批次由军官带领前去主殿，殿下会一直留在主殿为各位亲授。”

　　顿时人群沸腾起来，没轮到过的都削尖了脑袋要往里凑，热闹程度甚至不亚于早上闹事的时候。

　　穆存默默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

　　“费了这半天工夫，被他几句话就揭过去了，真是让人气恼呢。”耶律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幽幽地叹道。

　　穆存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轻笑道：“不见得。我倒是觉得，他开始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