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19、检验

　　尤格颜苟靠上椅背，好整以暇地对三人道：“哦？那就来试试吧。”

　　耶律棋抢先上前，靠近乌铜小盅，深吸口气，入定一般平静下来，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自己的拇指上划了一道，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对着小盅捻了一滴血进去。

　　血滴落的几乎同一时间，盅内不停翻滚的虫浪忽然停住了，就像被瞬间冰冻了一样凝结在当场。

　　“嗯，不错。”尤格颜苟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能让虫子听你的指令走动吗？”

　　“走动？”耶律棋一听，顿时愣住了。他方才急着找控制蛊虫的方法，好不容易找到了“选主”和“停滞”，自以为胜券在握，忙不迭就跑出来邀功了，可对如何让虫子走动，他完全不知。

　　尉迟风见状，连忙走到另一个小盅前，对尤格颜苟道：“大王子，你看小人的。”

　　说着，尉迟风圆睁着大眼盯向蛊虫，和耶律棋一样念着咒语滴了一滴自己的血进盅内，蛊虫顿住了身形。这时，他又捻上一滴血，重新念了一串咒语，盅内的虫子果然缓缓动作起来，而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着。

　　“很好。”尤格颜苟一扯嘴角，转向穆存道，“阿史那，你还有什么新鲜的吗？”

　　穆存咬咬牙，走上前，和前两人一样割破手指念了咒，蛊虫先是停住，后重新蠕动起来。然而蛊虫蠕动的范围，渐渐超过了小盅的边缘，它们听着穆存的指令，缓缓爬出了小盅，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圈，又一点一点叠高，搭成了一个半人高的虫塔。

　　“哈哈哈哈哈哈……”尤格颜苟大笑道，“有趣，有趣。指挥蛊虫做复杂的动作需要极其专注耐心，你初次尝试就能做成这样，是个不错的人才。”

　　“谢谢大王子夸奖。”穆存故作矜持地自谦道。

　　一旁的尉迟风看着心中不快，突然对尤格颜苟道：“大王子殿下，你不是想看新鲜的吗？小人还会另一个。”

　　“你会什么？”尤格颜苟好奇地发问道。

　　“我能让它们死。”尉迟风笃定地开口道，眼神里淬上了阴毒的幽光。

　　穆存闻言一愣，见尉迟风说完，就低头对着自己眼前的小盅，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两指并在一起默念着长且古怪的咒词，突然后槽牙一紧，眼里迸射出瘆人的狠厉，同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向虫堆喷出一大口血雾。

　　原本在缓慢行进的虫群再次停滞，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阵诡异的“噗噗”声响起。耶律棋不知何故，凑上去看了一眼，顿时捂着嘴跑到边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穆存忍得面色发青，也好不到哪去。只见那满满一盅的虫子，纷纷自己爆裂开来，炸得连渣都不剩了。

　　尤格颜苟眼神亮起一阵精光，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尉迟风，点了点头。

　　考验结束，尤格颜苟看着面前的三人，轻声说了一句中原话：“孺子可教。”

　　耶律棋和尉迟风听不懂，假扮阿史那的穆存却是听懂了。他暗自庆幸自己过了第一关，恭恭敬敬地和二人站在一起等待尤格颜苟的发话。

　　尤格颜苟对自己的下属道：“记下这三人的名字。”

　　说罢，尤格颜苟又转向三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了，等本王子传唤再来。”

　　“是。”三人应下便离开了。

　　在这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人摸索出了方法，出来向尤格颜苟展示，只是表现总不如前三人亮眼。尤格颜苟不耐烦地打发了剩下的人，看着白宣上记下的那三人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下属道：“让那几个幕僚挑选剩下的人，明天带着那些人再来，本王子纡尊降贵，教点真本事给他们，否则到了后面，本王子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属下遵命。”下属立刻应下。

　　回到住处，穆存关上门，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方才在隔间看到的东西。按那些书上写的，只要用血“选主”之后，任何虫蛇爬物都可以为自己役使。而下蛊者能力提高之后，还可以从现成的虫类转向自造的蛊虫，体量身形全由自己控制，诡异又灵活，不似活物却胜似活物。

　　穆存默默思考一阵，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爬过的几只蚂蚁。

　　“蛊虫一时半会造不出来，就先拿你们练练手吧。”他撇了撇嘴角，低声自语道。

　　重华城。

　　“兵马已经点好，等入了夜，我带一批人先去冲锋，试探试探尤格颜苟的深浅。”秦峥备好了全套的玄甲，在上面压着自己的佩剑，对卫翎道，“对了，你和穆存约定了用什么沟通消息？”

　　“穆存有一只从小驯养的乌鸦，边疆鸦群很多，正好让他的乌鸦混在里面递信。”卫翎回答。

　　“平时没看出来，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会啊。”秦峥感叹道，又嘱咐了一句，“不过你也得提醒他，尤格颜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刚在坪州站稳脚跟，凡事小心为上。”

　　“好，”卫翎点点头，又道，“你也是，今夜不知对方底细，点到为止，切勿冒进中了圈套。”

　　秦峥笑着揉了揉卫翎的脑袋，答道：“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卫翎刚送别秦峥回来，看见打扫庭院的几个小厮围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不时还惊叫连连。

　　“你们在做什么？”卫翎怪道。

　　“卫先生，你快来看！”其中一个激动地向他招招手，“这些蚂蚁会写字！”

　　写字？卫翎面色疑惑，走上前查看。地上的蚂蚁规整地排成一串，缓缓地移动到固定的位置，连起来，依稀看着竟真的像一个个方块字。

　　一个人指着地上的蚂蚁艰难地辨认起来：“这里好像一个……‘卫’字？”

　　卫翎心中一跳，面不改色地道：“是不是有人白天干活的时候在这里洒了汤水？”

　　“啊，是我。”其中一人红着脸承认了，“今天端菜汤的时候，奴才摔了一跤，好像……就洒在这儿了。”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我说呢，蚂蚁怎么会排字，原来是被汤水碰巧引来的。”

　　“好了，没什么好看的，你们都去外殿做活吧，我想安静看会儿书。”

　　于是几个小厮便不再关注地上的蚂蚁，各自散去了。卫翎拿了本书在庭院里边走边读，大家听了他的话没有进去打搅，也就无人知道，他端着书胡乱念着，眼睛却一直瞥向地上不断变换的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