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桃缘》东篱娴仙

38、反噬失明

　　筱梦璇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头部一阵一阵剧痛。她紧闭着双眼，想等着这股疼痛自然消散。过了好一阵，疼痛散去，她睁开眼睛，可迎接她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再次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脑海里轰然炸开，一股强大的恐惧迅速让她颤抖起来，她瞎了吗？为什么她什么也看不见？
　　筱梦璇猛力坐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大力捶着床，喉咙里是绝望的嘶吼。旁边趴着睡的凌向澜惊醒了。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守着这个女人，就怕他一不留神，她就再也醒不过来。看着情绪激动的筱梦璇，凌向澜紧紧抱着她，说道：“梦璇，梦璇，你冷静一点，看不见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我当你的眼睛。”筱梦璇疯狂的打着眼前搂住自己的男人，拼命挣扎，嘴里呜呜出声。凌向澜顾不得脸上道道血痕，他只期望眼前的女子能够安静下来，他不停的拍着筱梦璇颤抖的身躯，嘴里不停地道歉。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即使给他再选择一次，他依然会要她的血，那是他的宿命，不可改变。以前对着她，他欣赏，他喜欢，直到出事之后，他才明白，他也会爱。
　　筱梦璇不知道自己哭喊了多久，直到后来精疲力尽。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睁着一双暗淡无华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房间的某一处。这个世界的任何色彩，与她再不相关。凌向澜吩咐侍女端来温水，他亲自替筱梦璇擦拭满脸的泪渍，额角的汗水，筱梦璇一点反应也没有，像个被人遗弃的布偶，任由凌向澜给她收拾。好久好久之后，筱梦璇轻轻开口，说道：“让我死了吧。”凌向澜起初没听清楚，凑近了，筱梦璇一字一句地再说了一遍：“让我死。”这三个字，震的凌向澜五脏六腑都痛了，他紧紧抓住筱梦璇的手，眼泪就这样落下来。凌向澜上次流泪还是妹妹夭折了，他以为此生他都不再有眼泪，没想到，听着筱梦璇这三个字，他一个无泪的男人就这样哭成了一个孩子。他趴在筱梦璇的手上，放肆地哭着，为着这造化弄人的一切。
　　终于，凌向澜止住了哭声，坚毅的说道：“梦璇，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让你死。如果你死了，我就让你珍爱的人，你的叶爷爷，叶妈妈，还有薛子麟，统统去给你陪葬。你清楚我的为人，我说到做到。”筱梦璇已经完全丧失生的意志力，满脑子都是死亡，凌向澜只有再次卑鄙的利用筱梦璇的善良，激发她活着的勇气。筱梦璇不可思议瞪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她真的恨极了身边这个男人，他就是个魔鬼。如果她手边有把枪，她一定会爆了他的头。
　　凌向澜盯着胸口剧烈起伏的筱梦璇，再次强调道：“我说到做到。如果你死了，薛子菀我也不会放过，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知道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一点也不在乎！”筱梦璇觉得自己此时在一缸热油里面滚着，浑身都在灼痛燃烧，生生撕裂皮肉一般。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凌向澜的手，死命拽着身下的床单，试图找回一点依托。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个魔鬼，你记住了，此生我都不会原谅你，你让我恶心。”
　　凌向澜凄凉地扯了一下嘴角，筱梦璇这算是放弃寻死，活下来了。可这往后余生，他凌向澜都得背着筱梦璇的恨过一辈子了，她是巴不得自己死了吧。无所谓了，眼前这个女人，能活着就是好事。凌向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动了情，总之，他爱了，在薛煜天宣布筱梦璇活下来的那一刻，他是如此的狂喜。只要她能活着，他在她心里是什么，他无所谓，一点也不重要。
　　凌向澜起身，这里的空气同样也让他窒息，他决定出去走走。吩咐侍女给筱梦璇准备饭菜，就出了房门。凌向澜没有安排薛子菀过来陪筱梦璇，他不想任何人打扰她，软禁也好，虐待也罢，他只想他自己存在于她今后的世界。凌向澜向着他父亲的房间走去，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他才推门而入。他在父亲面前坐下，问道：“父亲，梦璇是否还有机会复明？”薛煜天沉吟了一会，道：“不是不可能，但几率很小，也需要时间。”凌向澜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头皮，以缓解内心的疼痛。薛煜天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要坚强，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呢。”凌向澜缓缓抬起头，眼睛通红，看着他的父亲再次问道：“怎么样，她才可以重见光明？”薛煜天一声浓重叹息，回道：“当今天下，唯有一人能让梦璇重见光明，那人就是薛煜澈，他是尊皇，只有他能让梦璇复明。”
　　听完父亲的话，凌向澜站起来，平视薛煜天，说道：“我的前半生，是为了救出父亲而活着，如今父亲已经安全回家。我的后半生，我只想为了我爱的女人活着。父亲，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曾经害你家破人亡的人。我们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薛煜天听着凌向澜的话，回应道：“好，接下来我会接管魔族。儿子，属于我们的时代要来了。”
　　此时，凌清越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是两杯参茶。她看着斗志昂扬的两父子，会心一笑，说道：“讲什么呢？来，这是今年的新茶，你们尝尝看。”薛煜天呵呵一笑，接过茶杯，先是浅尝辄止，随后就一饮而尽，对着凌向澜抬抬下巴，示意他喝了，凌向澜谢过母亲，端起茶杯喝完。这是自薛煜天回来以后，一家三口难得的好氛围。喝完茶以后，凌向澜向父母告辞，把空间留给父母。
　　他想回房间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他基本没怎么合眼。凌向澜揉了揉太阳穴，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去偏殿找到薛子菀。凌向澜进去的时候，薛子菀在安静地做着手工活，都是一些小孩子的鞋袜和衣服。凌向澜瞥了一眼菀儿微微隆起的肚子，除了被算计的憋屈感，其他真的没任何感觉。菀儿看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也是恨极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她的一颗真心就这样活生生被凌向澜践踏的七零八落。菀儿想起自己曾经那执着白痴的热恋，自嘲地笑了笑，出声问道：“不知凌庄主过来这里，所谓何事？”
　　凌向澜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好像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菀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等他开口。凌向澜看着窗外的珊瑚石，说道：“梦璇失明了。”菀儿“嚯”地站起来，手上的针刺进了她的手指，血珠立刻冒出来，她顾不得擦试伤口，厉声质问凌向澜：“是不是你害的？”凌向澜看着菀儿，笑了笑，回道：“是。”
　　菀儿抬手指着凌向澜，大眼睛蓄满眼泪，控诉道：“凌向澜，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我活该，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凌向澜听完这话，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菀儿，说道：“如果你没有设计我，我这一辈子都会觉得亏欠你，觉得你无辜。可你纯良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那么阴暗的角落。菀儿，有件事，你不知道吧，我至始至终爱的都是你的好朋友筱梦璇，因为你的设计，我感觉我的爱蒙尘了，你说，我会在乎你肚里的孩子吗？所以，不要试图用孩子要挟我哟，我不会认账的。”
　　菀儿跌坐在椅子上，凌向澜当众揭穿自己的小心思，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脸上。曾经，她确实试图用孩子，让凌向澜爱上自己。所以她抛弃了尊严和身份，给他下药。她贵为公主，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可偏偏眼前这个男人，费劲心机接近自己，得到以后却视如草芥，弃置不顾，不过就是利用她迫害她的亲人。菀儿以为凌向澜是铁石做的，没有感情，没想到他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爱自己，竟然爱的是筱梦璇。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再次被轰炸，结痂的伤疤再次被扯开，她将如何自处？她以后怎么面对筱梦璇？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已经为这段错误的感情失去了太多太多，难道，她连梦璇也要失去了吗？
　　凌向澜看着失魂落魄的菀儿，再次开口道：“生完孩子，我送你回皇城，孩子留下，毕竟是我的骨血，我会找专人训练他。你以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我再无瓜葛。”菀儿拿起身边的剪刀，径直朝着凌向澜丢过去，哭喊道：“凌向澜，你休想。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任何关系。”凌向澜轻松躲过飞过来的剪刀，站起来，嘲笑地说道：“没有我，你生的出这孩子吗？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处心积虑设计我的目的了吧？”
　　凌向澜再没有理会菀儿的号啕大哭，毫不留恋的出了房门，快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他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