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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囚鸟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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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小姐,我,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盯着他,开口:“我见过你。那时你正和一位女士纠缠,我看到侍卫将你拖走,你是因为……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我停了两秒,原先打算说的“人类病”被我含糊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在它面前提起这个有些荒谬的病名。
他沉默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许久,一声叹息从它那破烂的喉咙里呼出。
在他的叙述里,和这座城市的其他所有玩具一样,他原先是个人类,被一个叫做砂糖的小女孩碰触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白天它们来到国家的各个场所,带上欢笑的面具,和一无所知的其他人沉浸在德雷斯罗萨新一天的和平美好中,晚上被赶回地下的工作场所,运输不知道要送往何方的木仓支弹药。
他时常说一两句便要歇上几秒,在那断断续续的描述里,这个国度的面纱缓缓向我揭开。
他告诉我,有时候他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是玩具,脑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想,每当身上被划出痕迹,却没有流出该流出的血液时,这份怀疑就会加深一次。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曾经的爱人。
过往的一切再次清晰起来,流淌在铁皮外壳下的痛楚变得尖锐而鲜明,唤醒了他麻木的心脏。
那一刻,他想起了记忆中的雏菊花、啤酒和带着褶皱的西装。
突如其来的苏醒让他忘记了规则。
只是不管不顾的行为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相认,恋人嫌恶的眼神远比之后所经受的虐待还要令他难以承受。
“被带到那里后,我拼尽全力侥幸逃出,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见她了……“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银色的小环,颤颤巍巍地想要递给我。
我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到掌中。
“这原先是我们订婚的戒指,原来说好的,要带她去雏菊花海拍婚纱照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那既像香菜又像风车的花了,哈……如果被她听到又要骂我了。”
“您,可以帮我,把这个放到她家的窗台上吗?”
他太累了,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十八)
“她住在哪里?”
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他甚至来不及告诉我“她”的住址,我的呼喊和小心的触碰都没能够将他唤醒。
颤抖的手指落到他的脖颈处,冰冷的触感令我打了个激灵。
可是玩具的脉搏会跳动吗,玩具也会有心跳吗……他刚说过的,连受伤都不会流血。
我坐在原地呆愣了几分钟,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唐吉诃德家族将平民变作玩具,白日强颜欢笑以维持美好假面、夜晚不停歇地搬运武器?或者,或者他真的只是得了“人类病”,妄想自己是人类的可笑玩具呢?
后一个猜想无疑会让我轻松许多,可是那满是痛苦绝望的倾诉却在耳边一刻不停地回荡着。
我看向掌心的小环,它的大小甚至不及我小拇指的一半,绝对不是一个成年女子能戴上的,想来是在他被变作玩具时一起缩小了。
小环的内侧印了两个字母,因为实在迷你,我并不能分辨,估计是他和恋人名字的首字母。
抽出手帕,将这迷你的戒指放在中间,包好后我将手帕又塞入口袋中。
看了躺在脏污地面上的玩具最后一眼,我转身离开了这个给我造成巨大冲击的小巷。
baby-5,我要找baby-5。
原先只是隐隐约约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除去能武器化的果实能力,baby-5本身的武力值也不弱,至少够应付普通人的攻击。
一回到王宫我就直奔自己的卧室,将脸擦干净,随即便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baby-5。
幸运的是,在我如幽灵般在王宫属于姑娘们的地方晃悠时,看到了不远处女人蹲在地上画圈圈的背影。
她看上去很低落,大概是希望被人需要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或是再度被“破坏”了。
说实话,因为接下来要对她提出带着利用性质的请求,我的心中很烦乱,愧疚、自我厌弃、羡慕、恨铁不成钢……种种的情绪糅合在了一起。
将手伸进口袋,我摸到了被手帕包裹着的小小凸起。这些纷杂的心绪顿时如泡沫沉寂,我走向她,脸上挂起叫人作呕的虚伪笑意。
听完我的请求,baby-5不敢置信地向我确认,就好像拜托别人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第一直观地感受到她对被人需要这件事的疯狂在意。
在我确认真的是非常需要她的帮助,非常希望她能够教授我一点防身的招数后,她举起手,托住脸颊,两颊泛上红晕,看上去像是被喜欢的人告白了一般,满足又害羞,虽然我根本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热情地和我约好时间后,baby-5脸上空白了一瞬,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哦,我都忘了,我来是要告诉你,少主有事找你。”
(二十九)
找我?
我不觉得这次多弗朗明哥找我是因为又有心理需求了。
原因很简单,以往被喊去时都是不知名的小喽啰过来,可这次居然让作为家族成员的baby-5来叫我,还是在baby-5前不久刚刺杀过他后。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古拉迪乌斯把在路上遇见扮丑的我的事告诉他了?
不至于吧,这种小事……
无数个疑问和猜测浮现在我的大脑,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敲响了书房的大门。
“嗯。”屋子里的人应了一声。
屋里的窗户拉上了窗帘,只有些许黯淡的光透进,轻飘飘地投下微尘乱舞的光柱。
多弗朗明哥似乎在小憩,门被打开时刚将手中的墨镜戴好。大抵是刚醒来的原因,本就低沉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更具磁性。
“来了啊。”
我走向他,装作不知道他这次叫我来可能是为了别的事,半靠在他的胸前,将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胳膊上。
他并没有推开我,而是顺势摸了摸我的头发,抓起一缕又看着它们从指尖滑落。
笑声从他喉间溢出,伏在他胸膛上的我能感受到其中的振动。
他似乎心情并不坏,但我不会因此放松警惕,我是知道现在和我无比接近的男人是有多么的反复无常。他绝对是那种会笑着给人希望又笑着掐灭希望的家伙。
这个在我心中无比恶劣的人继续笑着,他的手从我的发间穿过,炽烈的触感覆在了我的脸上,一点一点地略过。
我努力装出那种无害的疑惑,抬眼看向他。
“贝娅。”我的名字从他开合的唇间呼出。
我听到他以一种惋惜的口吻说道:“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果然还是有点冒险和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