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莫名其妙不可言

9、大力出奇迹

　　姬长青猜得没错。

　　全息游戏开放近两个月，大家在游戏中都呆了小半年了，怎么说呢，大部分有空玩游戏的人，平时都是不需要怎么做体力活的，每天都痛并快乐着在游戏中扑腾，自然对此没有多大感觉，顶多就是觉得自己玩了游戏之后，每天都很精神。只是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最近睡得好的原因。

　　一直到最近，先是有人发了一个贴子：“抢劫被反杀，这位小姐姐帅爆了啊！”贴子里说楼主晚上下班的时候开车回家，在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行车记录仪录下了抢劫被反杀的全过程。先是飞车党悄悄靠近，猛地抢了在路边等红绿灯的一个小姐姐的包，得手后正加速逃离，小姐姐大概是条件反射地想将包拽回来，令人惊讶地是竟然将人也拽下来了，连带着开摩托车的同伴保持不住平衡，摩托车撞路沿上摔了。

　　之后就是小姐姐暴揍抢包贼，热心路人打电话报警，警察过来的时候，抢包贼已经被揍得奄奄一息了。

　　楼主视频给小姐姐打了码，大家都可以看到，抢包的时候，小姐姐被扯了一个踉跄险些摔进行车道，但是她反应很快，顺手揪住了快要脱手的包带，就将人拽下来了。视频上可以看到，被抢包的小姐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将人拽下来，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是一脚踹过去，开始拳打脚踢。

　　紧接着路过的群众就围上去了，挡住了视线。

　　贴子下面一群人在狂打666。

　　“小姐姐帅爆！想嫁”

　　“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对方带刀了呢？”

　　“哈哈哈，小姐姐的反应，完美地诠释了那句，是你飘了，还是老娘提不动刀了，敢抢我，揍不死你！”

　　“小姐姐是练家子么？身手这么利落！”

　　……

　　“这是我朋友，连健身都没有过的，抢包的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她还在派出所，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定成防卫过当还是故意伤害。”

　　“卧槽这不是正当防卫么？要不是小姐姐幸运，说不定会摔倒在行车道上，想想当时是直行绿灯，绝对是有生命危险啊！这种情况，只要不打死，都不算过当吧？”

　　“楼上，坐下，你太秀了！”

　　“先撩者贱啊，难道还要小姐姐赔医药费判个刑？”

　　官方先是发表声明说正在调查中，被骂得狗血淋头，过一段时间，大约是为了平息舆论，以最快的速度走完流程，正式声明被抢包的小姐姐是正当防卫，无须负刑事责任。

　　都无法止住网上的声浪。

　　网上论坛永远都是喧嚣热闹的，只不过在抢劫被暴揍一顿这个新闻之后，网上关于“反杀”的贴子渐渐多了起来。入室盗窃被反杀，家暴被反杀，路上冲突暴力威胁被反杀……

　　而更大的浪潮正在袭来。

　　网上先是有人发了一个贴子，说附近的高中学校有学生在校外发生暴力冲突，妖妖灵和妖饿灵都过来了。

　　紧接着有人在下面爆料说参与者一共有9个人，2个挂了，7个重伤。根本不是什么暴力冲突聚众斗殴，是校园霸凌，而且持续了一年多了，这次翻车，可能是被欺凌者反抗激烈造成的。

　　校园霸凌历来是敏感点，谁家没有个正在学校里乖乖读书的亲朋好友。网上一下子就炸锅了。陆陆续续有人匿名爆料，慢慢地大家拼凑出来一个大概：长达一年多的校园霸凌，刚开始时只是冷嘲热讽，撕作业，后来就慢慢开始动手了。被欺凌的确认是两个人，七打二，这两个人这次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特别激烈地反抗，最后是死了两个，重伤七个。

　　一夜之间，“校园霸凌”、“学校失格”等词条被送上热点。

　　第二天，网络上就有了不同的声音，说是被指霸凌者只是比较调皮好动，有时会较冲动，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听话的乖孩子，而被指为被欺凌者的两个学生，因为各种原因比较敏感自卑，才导致双方时有冲突，是否存在霸凌尚需调查。

　　也有人爆料说被指为被欺凌者的两人随身带有管制刀具，可能是有计划的报复性行为。

　　但是很快就被愤怒的网友合力嘲笑下去了。

　　“这是哪请来的水军？智商呢？哈哈，笑死了，7打2，还说不存在霸凌？”

　　“死的是被欺凌者？两个都死了？”

　　“持续一年多的冲突，学校的老师是死人吗？”

　　……

　　网上吵成一团，看似热闹，现实中却波澜不惊，大家都按步就班地生活着。

　　唯一改变的，可能只是9个当事人的家庭和他们本人。

　　这一天，在有警察守着的医院某一层，走上来3个人，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值守的警察起身拦住来人。

　　“我们是受封瑞和田婧家属委托代理此案律师，听说我的当事人醒了，申请见一见我的当事人。”前面一身职业套装的女子毫不意外，平静地说明来意，出示了许可。

　　值守警察抬眼看了跟在律师身后的一男一女：“这两位是？”

　　“我的助理。”

　　“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值守的警察示意自己的同事过来，陪同律师一起进入病房。

　　陪同前来的一男一女也没意见，随意地打量着四周，看似很懂事的，没有想方设法套近乎搭话。但是警察的敏锐直觉，总觉得这两人有点不同寻常。

　　但一时半会的也琢磨不透。

　　律师先见的是传闻中被欺凌的男生封瑞。

　　“我是你和田婧的代理律师，受你们家人委托。”律师开门见山地道，非常的从容缓和，看到封瑞面露讶色也没有任何异色：“知道你醒了，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只有15分钟，你可以将这事情前前后后简短说一下吗？”

　　脸色苍白的封瑞轻声道：“好。”

　　他和田婧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两个孩子同龄，成绩也一样出色，小学、初中、高中都同校。田婧父母早年因为意外过世，爷爷也不在了，跟着奶奶一起生活，都是小康之家，田婧因为当年父母意外过世对方赔了不少钱，经济上也不至于拮据，足够她安安稳稳地读书。

　　变故是从高一第二个学期开始的，田婧自小就长得好看，16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被一群好事者封为校花。

　　而就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也会有不少男生喜欢她，欺凌群体的带头者，就是其中之一。

　　但田婧因为自小的经历，对自己人生规则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清晰，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毕业后回来工作，可以照顾奶奶晚年。

　　追求被拒绝是一件很正常的小事，大家都是这样认为了。但是这个带头大哥不一样，初时的拒绝，他非常自信地认为是女孩子总是比较羞涩，不可能一下子就答应的。

　　但是当他持续示一段时间后，还是被屡次拒绝，就觉得失了脸面，有一次路上拦着田婧强势表白，非要让田婧答应做他女朋友。

　　封瑞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就上前去管了一下，让带头大哥别再纠缠勉强田婧。

　　就从这一次意外开始，带头大哥就开始针对封瑞。

　　封瑞本来没放在心上，直到一次比一次恶劣，甚至还带人堵他。他自然是会反抗的，但一个人势单力薄，最后还是逃不过一顿打。

　　这事瞒不过人的，田婧知道后，还在学校里找过这位带头大哥，解释了她不考虑谈恋爱，封瑞于她而言，是一起长大的哥哥。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解释了就有用的。

　　也不对，或许，田婧为他出头去解释希望以为不要再找他们麻烦了之后，被欺负的人就变成了两个。

　　两个人给学校反映过，但是不久后反而被以“早恋”的名义批评了一顿，请了家长。

　　双方家长也是平时都很关照对方的，对于“早恋”这事反而觉得乐见其成。但当听到自家孩子不是早恋而是被欺凌造谣时，反映就很激烈，但学校不信，封瑞的父母就转折找到带头大哥的家长沟通。

　　但显然并没有起到好的效果，甚至愈演愈烈。

　　封瑞的父母没办法，只能尽量轮流请假提前下班过来接孩子放学。

　　一旦父母不过来接送，对方就会堵住他俩羞辱一顿。

　　在这样的情况下，封瑞父母的工作受到影响，封瑞和田婧的学习也大受影响，尽管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名次还是在缓慢下降。

　　也想过转学避开，可惜市里高中这家是最好的，转到其他学校，除了择校费用之外，也逃不开这群人——他们威胁说转学的话就会更加变本加厉，他们没时间，社会上的混混们有的是时间。

　　这让两个年轻的孩子既绝望又愤怒。

　　到了高二下学期，封瑞无意中听到这些人在说要怎么样让田婧屈服。

　　“上了她就行啦，再说了，我们可没满十八岁，上了她也不用负法律责任，说不定她之后就死心踏地跟着大哥你了啊！”

　　“照我说，就算要负法律责任，三年起步嘛，那么个美女，也很划算啊。”

　　……

　　封瑞气得浑身发抖，田婧也吓得不轻。

　　两个年轻倔强的孩子，他们能做的，就是每天揣把水果刀在书包里。他们心里恶狠狠地想，如果他们真敢，就跟他们拼了！

　　直到全息游戏开始后，他们听同学说玩游戏会被按照学习进度刷题，虚拟老师会讲题，一直要让你将相关知识点的题目刷到达标后，才允许继续游戏。

　　让众多学生悲痛的点，却让田婧和封瑞如获至宝。

　　两家的家长也咬牙拿钱订了两个初级仓。并且开了病假条，表示孩子身体不好，申请这一学期在家自学，期中和期末考正常参加。

　　这两个月时间里，是封瑞和田婧高中生活中，难得的快乐时光。远离了那些欺凌与侮辱，他们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中——对很多高中生来说，玩全息游戏，最痛苦的是刷题，如果不是为了玩游戏，他们绝对忍受不了。

　　对于封瑞和田婧来说，那就是主要为了学习，玩游戏只是为了获得刷题和虚拟老师的教导。

　　渐渐地，他们发现，如果他们在游戏中表现好的话，虚拟教师会教他们更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能让他们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于是就更努力了。

　　这一次，是俩人自全息游戏开始后，第一次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当又一次被从校门口拖走，堵在小巷子里的时候，他们是害怕又愤怒。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人，不能尊重别人生活与选择，蛮横地将个人的喜怒强加到他们身上，强迫他人满足自己的私欲。

　　当他蜷缩着，拳脚不断落在他身上，他心里好恨，而田婧冲过来护着他，两个人一起挨揍的时候，他更恨了，凭什么对他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不，他们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这群人渣。

　　混乱中，田婧被拉开，他听到田婧的尖叫，听到这群人渣的淫邪的调笑，听到衣服被撕扯的声音……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代理律师和警察，轻声说：“那个时候太乱了，我拼命挣扎，想要去帮田婧，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挣开了他们。”他轻笑了一声，看起来还挺愉快轻松：“挣开他们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力气比他们都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挣不开。我也不知道我们俩个是谁先摸到书包里水果刀的，在那种情况下，只想快点将他们打倒，不让他们侵犯田婧。你们知道的，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会毁掉一个人的，那可是女孩子珍贵的一生，没有人有权利去摧毁它。”

　　听到这句话，律师抬眼看了一下，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好的，我知道了。现在还有几分钟，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

　　“你一共跟学校反映了几次被欺凌的事？都是向谁反映的，当时他们是怎么回复处理的？”

　　“你父母去找过对方家长，是在什么时候，有留存证据吗？”

　　“你父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送你们的？”

　　封瑞一一答了，甚至还给了意外的一个答案：“在我听到他们商量要对田婧做那样的事情后，我们去派出所报过警的。但是没有立案，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说会跟学校了解一下。”

　　身边的警官嘴唇动了动，却仍然保持了沉默。

　　“好了，基本情况我了解了，会尽量申请提取证据，不过我们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时间跨度过长，有些地方没有监控，或者已经覆盖没有保存。”

　　“没关系。”封瑞轻声道：“这样我们就很满足了。”他的眼里满是释然，年轻的脸庞也不见颓丧。

　　随意欺辱他们的人，也终于从他们这里，受到了重重的教训，想到他们当时恐惧的眼神，毫无骨气地求饶，痛苦地哀嚎……他就觉得这一年多以来，累积在心中的郁气戾气都消散了不少。

　　田婧的状态，比封瑞略差，虽然她伤得其实没有封瑞重，但心理压力要大得多——大概是因为觉得对封瑞的愧疚，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封瑞其实不会卷入到这么一出拙劣又卑劣的戏码中。

　　她说的大体经过跟封瑞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那些人对她动手动脚污语秽语的事，不过在最后反抗的过程，她说的跟封瑞略有出入：“当时感觉到有人在摸我身上，我就想着就算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他们得手，所以就从书包里掏出刀子胡乱捅了过去。”

　　她皱着眉头，似乎不愿意回想那不堪的回忆，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如实回答。

　　最后，在律师会面结束退出来时，她低声道：

　　“我们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们，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