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0颗星星 ...
-
二月的西伯利亚，天地间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刀片一般撕扯着途径之路上的一切阻碍。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上，哪怕最耐寒的动物也遭受不住这种刺骨的寒冷，早就囤积了厚厚的脂肪躲进它们温暖的巢穴里。
偏偏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灰色的人影在冰原上快速的移动着。这是个纤细的少女，裹着厚实的绒毛外套，兜帽下隐约可见一张金属制的面具，一刻不停地奔跑在这片无人的原野。
她的怀里似乎护着什么东西，即使是这种寒冷的天气依然冒着丝丝暖洋洋的热气。
今天是卡妙老师的生日。
尤妮丝的心里有些雀跃。早在一个月前，她就与艾尔扎克和冰河两个师弟商量好了，要悄悄给卡妙老师一个惊喜。他们的计划是两个师弟缠着老师，尤妮丝则偷偷地溜去附近的村庄，取一周前就预定好的康特婶婶亲手做的苹果派。
康特婶婶的苹果派是这东西伯利亚最美味的苹果派，卡妙老师也一定会喜欢的。
尤妮丝是个孤儿，在一个飘着雪花的冬天被圣域的侍女从河边带了回去，取名意为胜利。从小就混迹在杂兵与候补圣斗士之间的小女孩展现出了优秀的战斗天赋，十岁那年便被黄金圣斗士水瓶座的卡妙收为第二个弟子。
另一个弟子艾尔扎克比她早成为卡妙的学生，但是年纪却不如尤妮丝来的大。加上男孩子发育缓慢比尤妮丝还矮了半个头，她便耍赖要小小的艾尔扎克喊她师姐。后来他们随着老师搬到了寒冷的东西伯利亚，卡妙又收了第三个弟子，一个叫冰河的小男孩。至此，他们师门四人一直在这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修炼，陪伴彼此的只有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壁与永远不会停歇的大雪。
即使如此，尤妮丝也私心地把那间四个人亲手搭建的石头房子称作为家。哪怕身为冰系最强战士的卡妙老师从不会像别的老师那样用温柔的话语安抚他们，两个师弟有时候又顽皮的让人头疼，尤妮丝依然觉得那间房子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她开心地拉开门，想要对老师说一句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的生日快乐，然后拿出那份被小宇宙保护的依然温热的苹果派。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刺目的红色。
“……啊！”
少女猛然睁开眼，安静的空间里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这里是女神的寝殿外，依稀能见到不远处教皇厅的轮廓。只是空荡荡的大殿不复往日的热闹，没有侍女也没有守卫，烛台上只剩下豆大的火苗不屈不挠地照亮身边小小的空间。插在花瓶里的玫瑰都早已枯萎，华丽的帷幔上落了灰尘，与四周沉闷的空气融为一体。
这也是圣域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已经多久没有梦见当时的情景了？尤妮丝觉得自己大概在苦笑，喉头有些酸涩。她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那带着冰霜气息的血腥味，使她的头胀痛的厉害。
“怎么了？做噩梦了？”
身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尤妮丝深吸两口气，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抱歉，阿弗尼尔，我不应该睡着的。”
“你已经四天没有休息了。”身侧的人似乎在叹息，“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身体状况。”
“我可是黄金圣斗士，这点小事算什么。”少女故作洒脱，“不过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不如让我摸摸你的头发。”
拥有一头毛茸茸白发的男子一时语塞，下意识看了一眼垂在胸前的鬓发，最终无奈的摇头。
这不是尤妮丝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她总是笑阿弗尼尔是只真正的“白羊”，就连头发也跟羊毛一般柔软蓬松，只可惜一直没能得手。在如今的境遇下，如果曾经的玩笑话能让自己的友人轻松一点，阿弗尼尔也不介意成为对方打趣的对象。
***
时隔243年，冥王哈迪斯再度入侵大地。只是这一次，冥王军没有预兆的突袭如尖刀般瞬间刺入了作为大地守卫的圣域。而在圣域自顾不暇之时，双子神携带着死亡与沉眠席卷了整片大地。
拥有雅典娜结界保护的圣域成为了黑夜里最后的一盏风灯，萤火般微弱的小宇宙筑成了最后一道城墙。然而圣域的战士们无法阻挡冥王大军的脚步，最后只能退守十二宫，保护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普通人和伤痕累累的同伴们。
而这时，他们从小守护的、一直信赖的女神雅典娜召集他们，告知了这些年轻的战士们一个残酷的真相。
“我不是女神雅典娜……”
“我的名字是特莉托格妮娅，今生为追随姐姐雅典娜大人而一同转世。”
紫色长发的少女褪去了常年佩戴的头冠与黄金配饰，晶莹的泪水从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里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石激起千层浪。
“非常抱歉现在才说出真相……我也是直到哈迪斯觉醒才想起前世的事情。”少女紧紧地握着奈姬，仿佛那金色的权杖是她最后的支柱。
“……那请问，真正的雅典娜在哪里？”
尤妮丝觉得这个声音大概是阿鲁迪巴，但是哪怕是号称最冷静的水瓶座，她的脑子也因为这个消息一片混乱甚至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
因为在圣域长大又性格讨喜，她从小就经常借着送花的名义出入教皇厅，与同样年幼的女神雅典娜纱林成了好朋友。后来她修炼归来，继承了已故恩师卡妙的水瓶座圣衣，作为圣域唯二的女性黄金圣斗士，更是时常陪伴在女神的身边。
她早已决定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献给那位外表看上去柔弱青涩，实际比谁都坚强勇敢的女神雅典娜。而如今，她的女神告诉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听到纱林的声音发颤：“……你们还记得，一年前那三个青铜圣斗士保护的……自称雅典娜的少女——城户纱织吗？”
“什么？！”惊异的声音脱口而出。
明明是号称地上最强的黄金圣斗士，也如此轻易地被女神说出口的事实击溃：他们这群应该守护雅典娜的斗士，却在一年前对着女神挥拳相向，甚至害死了女神。
有人忍不住，鲜红色的指甲直接对准了站在台阶上的纱林。而几乎同时，另外两个身影毫不犹豫地直接阻拦在了少女面前。
“阿弗尼尔，阿布罗狄？！”
尤妮丝听到了米罗的声音。美丽的天蝎座女性圣斗士没有戴她的面罩，那玫瑰色的眼瞳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尤妮丝深吸一口气，亦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双臂合拢，对准了亮出獠牙的天蝎座。
“我不管纱林是谁！”尤妮丝冷冷地开口，声音就像东西伯利亚的永恒冰壁，“但是如果谁要出手伤她，就是我水瓶座的敌人！”
“就算她是星辰女神，她也是杀害了女神雅典娜的凶手！”米罗这样说着，那一向精准扎中星命点的手却在颤抖。
她又怎么会忍心。
甚至不久之前，他们才刚为纱林度过了她的十三岁生日。
“天蝎座。”又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穿着法披的教皇殿下。尤妮丝本以为教皇是要下令让天蝎座除掉纱林，正暗自警惕，却见教皇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教皇的声音有些奇怪，不复往日的深沉与威严，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年轻。只见他抬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地取下那金色的头冠与面具，“是我假称纱林才是雅典娜，也是我害死了真正的雅典娜城户小姐。”
“……撒加？！你当年不是被我……”修罗几乎站不住身体，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那教皇头冠下，赫然是一张十三年前就宣布死讯的，忧郁而英俊的脸。那爱琴海般深蓝的眼眸中满溢着痛苦，泪水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一点一点地落下。
尤妮丝近乎木然地看着他继续开口，仿佛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扎了一刀：“十三年前，我被我的黑暗面所蛊惑，贪图权势杀死了老教皇和射手座的艾俄洛斯。后来我为了铲除怀疑对象，陆续杀死了天秤座，白羊座的穆，水瓶座的卡妙，和狮子座的艾欧里亚……”
撒加一字一句地忏悔自己的罪行，也把尤妮丝的世界扎的支离破碎。五年前，她因为去给恩师卡妙买生日礼物而逃过一劫，回到家时，只看到被称为冰系最强战士的老师的圣衣与两个师弟的尸体。
因为现场残留着北欧仙宫斗士的小宇宙痕迹，她几乎不顾一切地修炼，最后与狮子座的艾欧里亚一起，将妄图冰封大地的奥汀神斗士消灭封印。她活了下来，而艾欧里亚却战死，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找到那个像狮子一般勇猛又坚定的男人的尸体。
她一直以为她为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师弟，还有自己的战友报了仇。
还有……教皇大人……
她觉得眼睛有些干涩，甚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然而脑子又异常的清明。她死死地咬着牙，唇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面具里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尤妮丝，住手！”
四周的温度在急速下跌，阿弗尼尔察觉到不对，想要阻止身边的尤妮丝的时候，冰霜已经蔓延上了他的黄金圣衣。水瓶座是最为冷静的黄金圣斗士，而如今她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汹涌的冻气蓄势待发，美丽脆弱的冰晶成了夺人性命的凶器。
当尤妮丝不过牙牙学语的时候，照顾她的侍女担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出意外，便祈求教皇让她呆在神殿侍女的工作间里。教皇不仅同意了这个请求，更是在她哭闹不休时温柔地抱着她，哼唱着她听不懂语言的童谣。后来总是出入女神神殿的她，自然而然地有更多机会，接触到常年在教皇厅中伏案处理政务的教皇。
大概是因为从小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存在，尤妮丝分不清那是懵懂的依恋和爱情。有一次趴在教皇膝盖上睡醒以后，她突然问：“教皇大人，我可以嫁给你吗？”
教皇大人那时候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则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尤妮丝忘记了他的表情，只记得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那要先等尤妮丝长大了。”
这个玩笑一样的约定，支撑着她度过西伯利亚独自修炼的时光，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
数年不见，教皇的气息似乎变了，但是依然如记忆里那样让人如沐春风。只是黄金圣斗士任务繁重，她又需要陪伴女神，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赖在教皇厅的悠闲时光了。
于是每一次与教皇见面的机会，都成了她最期待的事情。
教皇博学而睿智，那些她从水瓶宫大图书馆里翻出来的奇奇怪怪的问题，教皇总能帮她指明一个方向。如果纱林是她战斗的方向，那么教皇大人就是照亮那条路的明灯。
然而她现在才知道，面前的教皇早已不是记忆最初……那个会唱着童谣安抚她入睡的人了。
在阿弗尼尔的水晶墙立起来之前，那刺骨的冻气又悄然消散无影无踪——纱林挡在撒加面前，静静地看着尤妮丝。
“女神……”少女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女神挥拳，她声音嘶哑，像是在祈求，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祈求什么。
杀了撒加就够了吗？
“尤妮丝，对不起，现在我不能让你杀了撒加。”纱林伸出双手，包裹住尤妮丝颤抖的拳头，还是像以前那样柔软温暖。她的眼泪滴落在尤妮丝的皮肤上，那一点热度却仿佛可以灼伤最强的冰之战士：“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对不起。”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黄金圣斗士亦是调转方向，对向自己昔日的战友。
“迪斯马斯克，沙加……你们难道要袒护这个杀害了女神雅典娜和我们的兄弟的凶手吗？”米罗咬牙切齿，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出，像是想要咬碎他们的骨头一般。
“我可不知道什么凶不凶手的。”迪斯马斯克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突然咧嘴一笑，下巴下面扎成一束的胡须也跟着抖了抖，“我只知道，有力量的人才有资格掌控圣域啊。”
沙加皱了皱眉，应该是不赞同迪斯马斯克的论调，但却依旧用他如常的平淡口吻道：“不可否认，这几年教皇将圣域治理的非常不错。而且当下，我们不能缺少撒加的力量。”
却见撒加上前一步，隔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护卫们，没有黄金圣衣保护的胸膛正对着米罗鲜红的指甲。他说：“米罗，我并不介意接受审判，以死谢罪……不，甚至说哪怕我死了，也偿还不尽我这些年犯下的罪孽。但是，现在哈迪斯就在圣域之外，我希望能先借助你们的力量，守护这片大地……”
“还有尤妮丝……我自知无法赎罪，只是想尽力达成守护纱林的愿望。”
尤妮丝可以谁都不管，但是唯独无法拒绝纱林。
尤妮丝看着他的脸，咬了咬牙，突然一拳揍了上去。没有用上小宇宙的拳头，纯粹是□□力量的发泄，将他的脸打偏了过去。
“这不代表我原谅你。”面具解除，露出她赤红的眼睛，“只是为了女神。”
她知道，纱林在这种要紧关头让撒加说出真相，并不是为了看到他们自相残杀，而是没有隐瞒地并肩作战。
而且纱林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星辰女神追随着雅典娜转世，却害死了姐姐。可是如今，她依然坚强地在为圣域谋划，与他们这些不称职的守卫们一起为大地而战。
上任不过半年的天秤座没有站任何派系，他只是见气氛有所缓和，开口安抚道：“这事先不要说出去……我们需要先保护圣域。”
尤妮丝听到纱林的声音：“我的力量无法像真正的雅典娜那样强大，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保护你们……保护雅典娜姐姐热爱的大地。”
纱林的小宇宙是那样的温暖，尤妮丝从小就相信，即使是再坚硬的冰层也定然会融化在这般和煦的阳光之下。所以在一年前，她毫不犹豫地向那三个闯入黄道十二宫的青铜圣斗士挥拳。
她还记得，他们是天马座、仙女座、凤凰座。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水瓶宫的图书馆里记载着，每一世的天马座都会伴随着雅典娜一同诞生，守卫在雅典娜身边。可是，那时候尤妮丝甚至没有丝毫怀疑过纱林，心里只有纱林被城户纱织所冒犯的愤怒。
哪怕是现在她知道了真相，她也相信她的冻气不会因此而变的软弱。
因为身后那个少女，一直以来就是她的信仰，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0颗星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