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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赤霞宫寻人未果 ...

  •   龙珣瑱再次踏入欢倚楼时,心情甚为复杂。一来,他那日与顾蓁去泰福寺忘记告知峮木,如今十分心虚。二来,他与顾蓁一同前去,回来时却把顾蓁给丢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在他自己看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向鱼朦交代。
      好在鱼朦并没有问他为何顾蓁不在,而是告诉他,峮木那日去行水山寻他未果,又收到穆清露那边的消息,便先回了平遥城与她汇合。
      龙珣瑱微微舒了口气,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因为踏入青楼而万分不适一脸嫌弃的贺缨,决定先向鱼朦提正事。
      “我与小贺将军今日要去谣河接你家少主,先前听他说你们楼里藏有不少符咒,不知可有千里行路符这样的符咒借来用一用?”
      鱼朦微微惊诧,“少主没有与您在一起吗?怎么还跑去了谣河?”
      龙珣瑱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坦白,“此事说来话长,你家少主因为太过貌美被谣河河神劫持,你们可要派人一起去救他?”
      “还有这样的事?”鱼朦脸色大变,“那我这就去通知我家主人,殿下您可要先行?”
      龙珣瑱点了点头,“我怕去晚了他贞节不保。”
      鱼朦严肃起来,他掏出了一把符咒交给龙珣瑱,“这里有行路符、避水符和几张隐身符,希望能帮到殿下。我要去紧急告知我家主人了,您自便。”
      话毕,鱼朦急急忙忙地朝着暗室而去。龙珣瑱也赶忙带着似乎是对脂粉味过敏而不断打喷嚏的小贺将军离开了欢倚楼,朝着城外而去。
      城内人多,只能到城外人少的地方再使用行路符。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贺缨唾弃道,“那谣河河神竟这么色|欲熏心,不放过一个貌美的男子?”
      龙珣瑱一梗,颇为心虚的点头附和,“是了,那日就是他扣下了未羌,后来又将顾蓁掳走。”
      “畜生!”贺缨恨恨道,“枉为一地地仙,竟仗着法力这样作威作福,真是畜生行径,该遭天谴!”
      龙珣瑱先前见贺缨似是很担心未羌,自己也正要去谣河看看是否有顾蓁的踪迹,所以计上心来,索性将未羌被困一事的责任推给了谣临。这样正好能拐带刚刚完成平疫重任赋闲在京的小贺将军一同前去,多了个帮手便也能多些胜算。
      只是他在此事上多少是撒了谎的,难免心虚,便顺势岔开了话题,“唔,我观小贺将军您似乎对青楼楚馆不甚喜欢,那请问当初是如何与未羌结识的呢?”
      无怪他好奇心重,实在是贺缨适才在欢倚楼时的反应过于剧烈,仿佛那里不是温柔乡,而是魔鬼窟。但凡有花枝招展的姑娘或者相公从他们身边走过,他就恨不得眼睛瞎掉,丝毫不往周围看。但是眼神里的厌恶与嫌弃又是明明白白的,连带着还对楼里的香味过敏,这样的贺缨明显与青楼这样的地方是绝缘的,可他却能和开着南风馆的未羌交好,实在是矛盾。
      贺缨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屑道,“未羌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
      可随即他面色又有些复杂地解释道,“未羌曾对我有恩,为了他,莫说是青楼楚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
      龙珣瑱颔首,“原来是这样。”
      两人脚程都很快,不多时便到了城郊的小树林里。
      龙珣瑱拿出两张行路符,问道,“小贺将军可会用这种符咒?”
      贺璎摇了摇头,“不曾用过。”
      “唔,很简单的,拿着符咒,口中默念……”龙珣瑱将一张塞入他的手心,“将目的地定在谣河,就……”
      他的“就”字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倏然从他面前闪过,跟着他念了咒语的小贺将军已然消失不见,“咚咚咚”地朝着谣河掠去。
      龙珣瑱也赶忙用了符咒,追着贺璎的方向而去。
      千里行路符好用是好用,只是他与穆清露都不怎么会画符,幼时虽学过如何使用,可第一次用还是上次与顾隐珩一同时。所以他虽然知道大体的使用流程,对于细节的把控却还是出了问题。
      不消一个时辰,他与贺璎都扑通着出现在了水流湍急的谣河河中央。
      对上贺璎幽幽的眼神,他甚为歉意的摸了摸鼻子,“大意了,应该将目的地定在谣河岸边的。”
      他边凫水,便抽空摸出两张避水符,将其中一张塞给贺璎,另一张握在自己手心。这次他没有交贺璎念咒,而是拽住了贺璎,自己念了双份的咒语,然后拉着贺璎沉沉地朝着水底而去。
      上次来时是被迫的,谣临开了条直通赤霞宫的路径。这次则没有了,两人在一片漆黑中摸索了半天才进入河神宫。
      抖了抖身上的水,龙珣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里在河底,与外面盛暑天气不同,这里冷的起码是深秋的温度。穿着湿衣服,则更像是来到了寒冬。
      推开两扇半掩的大门,二人屏住呼吸,一前一后地踏入河神宫。神宫四面的墙壁上照常燃着明明灭灭的火烛,殿内摆着几张落灰的桌椅。两人探视了一圈,发觉这里并无他人了,才放下心来。
      龙珣瑱熟门熟路地找到上次被峮木撬开的地砖,掀开来,首当其冲地跳了下去。
      他知道这样有些莽撞了,可是一想到顾蓁有可能被谣临拘在了赤霞宫里,他便有些心急如焚。
      令他失望的是,赤霞宫里一如他们上次离开时的空空荡荡,通过往尸路的门依旧开着,不像是有人再来过的样子。
      他微吁了口气,转身对贺璎道,“跟我来。”
      贺璎见他情绪突然变得有些失落,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往尸路里幽黄的火光一闪一闪,照着两人都不怎么好看的神情。贺璎仆一踏入就皱起了眉头,他冷声道,“这里血腥味好重。”
      龙珣瑱上次走过一次,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便放心向前走去。两人很快便到了上次那堵墙前。
      “小心。”沉默了一路的他终于出声提醒道。
      上次两人便是大意了,直直落入了下面的暗室中,后来又被傀儡奴所困。这次,龙珣瑱实在是不想再招惹那些傀儡奴了。
      他指了指那堵墙,对贺璎道,“要劳烦小贺将军你用轻功去看看那堵墙,小心不要踩到地面。”
      贺璎点了点头,倒也没问龙珣瑱为何不自己去看,干脆利落的提了口气,朝着墙面飞身而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剑抵在墙面上想要固定住身形,却不防刚刚将剑插入墙缝,他整个人便直直向前倒去,半边身体陷入看似是坚硬的墙面中,另半边靠着一只紧握剑把的手才堪堪留在外边。
      龙珣瑱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变数,当即一惊。在他看来,贺璎更像是要被那堵诡秘的墙面吞噬掉。他下意识的提了口气,顾不上许多,向前奔去,一把拽住贺璎留在外面的半侧手臂想要将他拽出来。
      那堵墙像是有自己的脾气,受到外力后竟然蓦然生出一股大力,直直的将两人一同吸了进去。
      而墙面之后却是与傀儡奴的巢穴相连的。
      龙珣瑱还好,贺璎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身畔无数个未羌。
      他傻眼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这里……放了镜子吗?”
      龙珣瑱微汗,没有料到小贺将军面对此景竟然还能想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未羌就在他们其中。”
      贺璎咽了口唾沫,轻手轻脚地穿插在这些静止的傀儡奴中。龙珣瑱跟在他身后,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些傀儡奴的眼睛。
      他是医师,能够辨别出人们瞳孔细微的差别,上次他就是这样认出了未羌。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这次他们看遍了所有傀儡奴的眼睛,却也没有找出未羌。龙珣瑱心中一沉,心道未羌怕是没有逃过上次傀儡奴的围攻,当即便不敢再看贺璎的面容。他心中开始苦思要如何对贺璎解释才不会被贺璎给做成人彘,然后绝望的发现,他注定是要被贺璎做成人彘了。
      他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愿意再撒谎,决定对贺璎坦白。刚刚抬起头,却见贺璎正紧紧盯着一处空着的角落。
      他顺着贺璎的目光看过去,呼吸微窒——
      那里有一个虚弱的快要消散的影子,正费力的扶着墙看着他们。
      他身上碧色的衣袍这次是真的轻盈的快与虚空融合在一起了。
      “贺璎……”他开口竟然还能发出声音。
      贺璎闻声怔怔的走过去。
      “贺璎,”未羌费力的笑了笑,“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
      贺璎抬手想要触碰他,指尖却直直穿过了未羌的身体,他呆呆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变成……”
      他的声音停住,似乎无法说出最后那两个字。
      平遥一别后他再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讯息,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而今天终于又见到,却看见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鬼魂。
      贺璎难过的哽咽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不是被抓去做男宠么?怎么就……人就没了?
      未羌有些慌了,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擦掉贺璎脸上的泪,却只是徒劳。到最后,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化作了一抹苦笑,他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怕,我一直都在的。”
      一直都在的,都在的。
      未羌在心底说道。
      他以前在的时候,其实也是鬼魂,只不过强大一些,晚上有时还会显形。
      他陪了贺璎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有能力附身于谣临做的傀儡奴,以人的模样出现在贺璎身边。
      未羌有些难过。他努力了那么久,才终于可以和他一同出现在阳光之下的街头,现在却又回到了从前。
      贺璎在他面前泣不成声,他心里也难受的很,无形的泪珠从他的眼角划过,尔后散去不见。
      “要怎样才能救你?”贺璎哽咽着问道。
      未羌有些感动,“没事的,我会慢慢恢复的,然后就可以……”
      “然后就可以每天晚上飘在我的床头了吗?”贺璎突然打断他,眼神中既痛又怒。
      未羌一愣,“你能看见?”
      贺璎狠狠用泪眼剜了他一眼,“当然能看见!”
      能看见他这一缕魂魄总是围着他转。
      小时候,父母对他要求极为严厉,每次受罚的时候未羌总是默然飘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受罚。十一岁时京中秋狩,贺大将军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翁彭侯世孙慕容景澜射箭又比他多中了个十环,想到回家之后又得是一顿恨铁不成钢的好骂,而慕容景澜又正好收了皇上的奖励,颇有些炫耀之意的从他面前走过。贺璎当即没忍住,照着慕容景澜的手就是一口。
      那次被罚的尤其惨,贺大将军手里的藤条都打断了两根。
      他跪在祠堂里,背上的伤错综交杂,疼的他几乎吸不上气。那次未羌好像特别着急,不断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他、抱住他,却总是徒劳。他身心俱疲,最后晕倒在地上时,终于在心里确定了这个不知名的魂魄跟他是没仇的。
      可是,等他醒来时,却失望地发现这缕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围着他转的魂魄不见了。
      他总是忘不了那日受伤之后未羌眼里的疼惜和无能为力,那种目光让他的心也开始揪着疼。后来他每次练武时总会记起那种目光,然后加倍努力,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贺大将军都很少再骂他了。
      十五岁时,他在世家弟子的比试中凭借一手百步穿杨拔得了头筹,贺大将军第一次夸赞了他。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又想念那个鬼魂了。
      他跑到越京城里一个小酒馆里喝酒,从日影西移喝到月至中空,喝的酩酊大醉。难过的狠了,他盯着房檐外的月亮喃喃的问,“为何连你也要抛下我?”
      之后,他记不清了,好像是有一阵轻风刮过,屋檐下垂着的风铃发出了一阵丁零的声音,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个身影弯下腰,温柔地将他抱起,替他付了酒钱,然后抱着他出了酒馆。
      昏昏沉沉中,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第二日醒来时,床头摆着的一方绣着“未羌”字样的帕子出现在了他眼前。
      宿醉未醒的贺璎来不及担心会被贺大将军骂,便先失神地盯着那帕子看了半天。然后招了下人进来问。
      “您问未羌?那不是最近城南开的南风馆的头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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