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混沌·秩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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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风琴的声音快速的跳跃着，用华丽的句式，描述从树叶间隙落下的无法琢磨的金色碎片——那些被阴影割裂的阳光既斑驳，又细碎。
倚靠着泡桐树笔直的树干，脸色苍白的弗朗西斯用略带疲惫的目光注视着身边同样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在听的男人。他不在乎能从那张脸上寻找出什么，只是不由自主的看着他。
乐曲还在继续，很快乐的调子。这声音持续了很久，最终在多重和弦的共鸣声中，热烈的奏响一句盛大的华彩部分之后，才断然的结束。
一阵风从树叶间吹过，将泡桐的叶子翻转，发出像是潮水涨落的声音，洒落在地面的金色光芒因此愈发碎乱，动荡不堪。
男人睁开眼望向乐曲消失的方向——那边有人鼓掌和说话的声音。之后他低垂下眼帘，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阳光出神。当他再度睁大了那双宛如夜空般深邃的黑色双眸的时候，视线已经转回了弗朗西斯脸上。
“还记得吧，哥哥我家里也有这种乐器，”弗朗西斯开口，之后因为声音嘶哑而停下来，咳了一声之后才继续说：“不过要小很多，也简单的多。不过我多少有点想不到，那个男人居然会演奏乐器……您喜欢这声音吗？”
“很好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欢乐的声音，听上去却很……”男人也停顿了一下，又低下头，在弗朗西斯以为他已经发表完意见，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男人却又继续轻声说起来：“就像是一个走在人群中，看着他们欢乐、忧伤，可是这些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用微笑作为回应，弗朗西斯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在这个世界，也许只有这个男人最有资格发表这种意见。
那些在深刻的孤独中，随着岁月变迁所积淀下的感悟。
音乐又响起来。这次却不再有加入任何技巧的诠释——这是一段忧伤彷徨的曲子，从簧片中掠过的音符单纯的就像是被冬日固守的大陆，恢宏却又苍凉。
一些回忆突兀的从时光尽头涌出，带着甜蜜和钝痛充斥了心灵，于是被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感逼迫下，弗朗西斯仰起了头面向刺目的阳光，将那某些突然就要决堤的东西控回心底，继续用尘埃掩埋。而身旁的男人却仿佛能看穿人心，在这种适合追忆的音乐中突然轻声问：“那些花还在开吗？”
“也许吧。”弗朗西斯苦笑，他想起那个春雨连绵的日子，在新绿的草地上那方不起眼的墓碑上，在忧郁的百合旁，放着一束被小心的去掉了刺的美丽花朵。那天的场景是如此美丽，以至于烟雾一样的细雨再度笼罩大地的时候，他忍不住跪下去，隔着稚嫩的花瓣，亲吻浅浅的镌刻在石碑上的，属于那个人的名字。
然后他发现了留在花瓣下的一小包种子。
“已经好久没去看她了，我只是希望在我不在的时候，没人会去打扰她……瞧，人上一点岁数，就开始沉湎于回忆而无法自拔了呢……我是个患得患失的人，您不要取笑我。”
“对不起。”
“啊，不用为此道歉，您……”隐藏下语气中的哽咽，弗朗西斯在对方低下头的时候擦去了眼角的湿气：“您瞧，所有人现在完全都可以笑话已经失去了最重要东西的我。我的心已经碎裂了——我丢失了一半的自己，甚至失去了最应该珍视的……呐呐，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您自怨自怜的说了这麽多话，请您原谅我这种颓废的男人。”
“别这样说，弗朗西斯，虽然对于从前的事情我依然不能原谅你们，可是对于现在的你，我……可以理解。”他谨慎的选择着措辞，像是不愿碰触对方伤口一样体贴：“他们还小，时间会让大家更加成熟。现在的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契机，暂时的丢弃以往种种的不快，为了面对同样的难关而站在一起。”
“嘘~”将手指竖在自己唇边，弗朗西斯向对方轻轻的眨眼：“别让别人听见，他们会说这是因为您和我现在差不多，所以才会有这么互相理解的念头。他们不明白，您和我、和我们这些人其实都不一样。”
用毫不在乎的微笑作为回答，那个男人只是幽雅的摇了摇头表示不屑。微风掠过的时候，他蕴藏了星光的黑色长发就会在空气中划出一湾夜色般的涡旋，之后重新落回肩膀上。这个场景让弗朗西斯一度观赏到痴迷，以至于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停下了要说的话。
为了重新融入这个世界而一直在掩藏吗……这种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凌驾于世界之巅的尊贵感。
和无法被折断或者磨灭的灵魂。
“这段时间我越来越领悟了一件事——之前我有想过，为什么您会有着如此惊人的美丽，又为什么会永远保持着自我？后来我也想通了，不是有那样的话吗：‘心需要一再的碎裂，才能装下更多的东西。’所以也许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还没有明白，在无尽的时间中，您是将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破碎，才会腾出更多的空间，包容下了很多事情……可是，这样一来您……”
忧伤的旋律终于停下了，下一秒就有人在那边喊：“小耀你在哪儿！亚瑟刚才说要去做饭了你最好快点在我数到三的时候回来，三！”
“别叫了阿尔弗雷德！我马上就过去阿鲁！”皱着眉头回答了一句之后，男人无奈的耸肩：“为什么不过来一起坐……好吧，一会儿我拿你喜欢的红酒过来。”
在弗朗西斯对面，以成熟又稳重的姿态面对他的，却是个看上去年少单纯的黑发少年。
他是如此的年轻，年轻到令人根本无法想象他真正拥有过的那些无法计数的年华。以至于弗朗西斯在他那体贴的注视下，最终选择咽下了那句自己一直想要问出口的话.
您的心其实很痛吧……
王耀。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混沌·秩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