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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抄作业事件 ...

  •   课间,罗安雪主动挽住陆微暖,说:“我们两个去上卫生间吧。”
      中午,罗安雪把饭盒放到陆微暖的桌子上,说:“我们两个吃饭吧。”
      英语课分组练习对话,罗安雪挤了过来,“我们两个一组吧,我念长的,你念短的,好吧?”
      放学了,罗安雪说:“我们两个走吧。”
      “我们两个”,是亲密而排外的词语。
      原来这个词语,指的是陆微暖和杜嬛。
      杜嬛打来电话,“阿暖,你是什么意思?我有做错什么事情吗?”
      陆微暖沉默。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是因为我没有罗安雪漂亮,还是我没有罗安雪聪明?”杜嬛哽咽道。
      陆微暖的眼圈红了,她在心里说:杜嬛,你是我永远的好朋友。
      最好最信赖的。
      杜嬛说:“我和你绝交!”

      一直到中考结束,升入高中,幸运地依然同校同班的杜嬛和陆微暖,也没有再次成为同学们眼中的“我们两个”――无论是老同学,还是新同学。
      陆微暖永远不会告诉杜嬛,真正的理由,阿庚是她心中最私密最骄傲的。
      罗安雪和陆微暖在一起的事情,让班里的女生们诧异了好一阵子,去卫生间的时候,陆微暖先出来的,正在洗手的萧琦蓉就努努嘴让她过来,“你干吗跟罗安雪在一起?不觉得她有点那什么吗?”
      陆微暖打开水笼头,嗯嗯地不出声,萧琦蓉知道她就是这样寡言,便道:“你太善良了,是不是看她可怜?那人家杜嬛呢?杜嬛多好啊,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的啊。”
      陆微暖细声道:“我和阿嬛也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是杜嬛,她热络地说:“蓉蓉啊,还没洗完呢?”
      萧琦蓉笑眯眯道:“我和小暖聊一会儿,增进感情啊。”
      杜嬛笑道:“感情还不都是真心真意培养出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付某种人,甜言蜜语最有效了,哄上几句,她就会把热脸贴上去,这样的人,说好听了是心善,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啊,说难听了是什么呢?墙头草,还是没主见的呆子?其实这也不够难听吧?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两面派,十足的贬义词么。”
      萧琦蓉就笑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似乎是对“贬义词”的默许和赞赏,这让陆微暖感到自己的脸皮正被千万根烧灼的针尖刺痛,她就像一个承受不住打击,即将炸开的气球,一点点发热,膨胀,积蓄着砰一声爆发的力量和勇气。
      只是萧琦蓉擅长察言观色,她迅速地甩甩手,就带着杜嬛离开了,陆微暖站在原地看着杜嬛傲慢的背影,想起以前她们在一起过家家,分苹果,踢毽子,跳皮筋,买金卡,合伙养电子宠物,然后拉勾勾:杜嬛和陆微暖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杜嬛就把手放在陆微暖的肚皮上,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你有了小宝宝,我就当宝宝的干娘。”
      陆微暖满心欢喜地点头,自以为干娘的意思是帮忙养小孩,而有人帮忙养小孩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杜嬛回家后看了一部古代言情剧,名字么,谁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受到了启发,第二天又跑过来说:“我们一起成亲,一起生宝宝吧,如果都是男孩,就结拜为兄弟,都是女孩,就是金兰,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做夫妻。”
      陆微暖搞明白了“金兰的”意思,就说:“咱俩是金兰吗?”
      “当然是了,一辈子都是,这种东西,是当着老天爷的面许下的,谁都不许扯谎,更不许反悔。”
      陆微暖乖巧地点头。
      现在,杜嬛融入了萧琦蓉组建的小团体里,陆微暖和罗安雪成了同学们心目中的“我们两个”。
      罗安雪有了一个新男友,她变得很忙,于是就不喜欢动脑子去解题,但是作业总是要交的,所以她督促陆微暖在中午快点写理科的作业,再借给她抄。
      陆微暖很害怕,老师们最痛恨抄作业的现象,语文老师热情洋溢地教育,数学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化学老师揉着白发流露对孩子们的担忧,物理老师尖酸刻薄地批评,教英语的班主任,曾经想出在教室门口特设一张作业桌子的办法,让班干部每天轮流堵在那里,本班同学,一进门就放下书包,交上作业,以缓解早自习前的抄作业高峰。
      当然,后来这个计划无疾而终了,因为班干部们也要睡懒觉,因为班主任也是三分钟热乎气,因为那张桌子太挡道,经常刮到检查早自习的年级组长的裙子,于是这位教音乐的年轻老师就用美妙的嗓音心痛地唱道:
      “我说你们班这是干什么呢?弄张桌子挡门口,摆摊卖大白菜胡萝卜啊?”
      这位新任的年级组长虽然只是个音乐老师――初高中的音乐课都是摆设,但她颇有手段,据传和学校高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联系是什么,无人知晓,也就“真相”颇多,大家在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同时,很快就注意到这个规矩被悄无声息地取消了,原先负责“站岗”的班干部们就赋闲了,而美丽的班主任老师的眼圈红了又黑了,嗓音哑了又低了。
      大家都认为这个变化,和时尚的年级组长有关系,当然,浮想联翩和追求真理是人类的本性,在一番添油加醋的自由式发挥后,学生们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良好祖训,由萧琦蓉作为众望所归的民意代表,去和班干部阶层拉关系,打探被取消的根本原因。
      只是班长傅雯菁推推眼镜腿顾左右而言他,副班长安博学嘿嘿乐着,做出那个将食指捅入拳眼,进进出出的动作,萧琦蓉啐了声“流氓”,然后去找不是班干部,但却是傅雯菁的“我们两个”的陈晓妍,她们嘀嘀咕咕了一阵,回来后,萧琦蓉不负众望的告诉大家:
      小白腿(音乐老师年级组长的外号)的高级裙子给刮坏了,她和咱班主任急了,还说要赔好几千呢。班主任的老公刚下岗,公公婆婆全病倒了,家里过得特紧张,据说气哭了呢。
      同学们都知道和小白腿有关系,意外之“喜”是套出了班主任那不为人知的私生活,于是他们震惊着“原来老师结婚了”“原来老师也要伺候公婆啊”“原来老师家里也会有下岗的人啊”这类本是合情合理而又司空见惯的事情,学生们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一年前,副班长安博学“无意”间路过菜市场的时候,看到总是一身整洁正装,严肃刻薄,在讲台后四射着圣洁之光的物理老师,正支着破破烂烂的二六型自行车,扭腰甩肩膀,指手画脚地和那皮肤黝黑,随地吐痰的菜贩子,为了一斤的扁豆而讨价还价,车筐里还装着黄瓜,西红柿,油麦菜,和一口袋鸡蛋。
      “原来老师也买菜啊!”
      “原来老师也要给家里做饭啊!”
      “原来老师也会和那些人打交道啊!”
      “原来老师也会讨价还价啊!”
      原来大家的老师……
      也毕竟是人家的妻子,媳妇,女儿和母亲啊。
      萧琦蓉咯咯笑道:“安博学,那你一大老爷们跑那儿去干吗啊?”
      安博学猥琐地说:“我追踪一菜场西施去了,长得贼水灵的乡土女孩,人家淳朴。”
      萧琦蓉就说:“得了,我明白,有啥不好意思的呢,早当家,懂事么。”
      一向喜欢耍嘴皮的安博学鲜少的闭嘴了,而且也没做出那个标志性的流氓动作来。
      后来包打听的杜嬛告诉陆微暖,“你知道吗?安博学的父母早就离婚了,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他妈妈身体不太好,他经常帮着分担家务。”
      陆微暖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只是安博学不太需要这种同情,他还在那里嚷嚷着:“你们这些小丫头,哪个和我家的小母猫是一个周期的啊?”
      “什么周期啊?”某个描眉画眼的女生嗔道。
      安博学嘿嘿道:“就是来那个么,我还得给小咪咪擦呢。”
      萧琦蓉优雅地叫了一下,好像戏曲演员的亮嗓,“你个大流氓!滚!”
      曾经的规矩就在这一成不变的校园生活中,慢慢被尘封,班主任的心情好起来了,小白腿换了条新裙子,而抄作业之风重新刮起来,众位老师便不定期开始严打,若是被抓到,就会变成老师们心目中的贬义词。
      所以陆微暖谨慎地否决了罗安雪的计划,于是罗安雪打开了手机,伶俐地操作了几下,让陆微暖看,她的指头按在“发送“键上,一张被编为“七号”的照片,静静等待发送到“同班同学”的群组里去。
      陆微暖想:原来我和阿庚,就是一个“七号”。
      她屈服了,罗安雪笑得媚惑众生,“好阿暖,我们两个是好朋友么。”
      陆微暖想吐,这是继“丸”事件后,她第二次想吐。
      她最终没有吐出来,她不希望自己和阿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七号”,于是她牺牲了午睡的时间,拼命地解着各种算式,再把做完的作业本子偷偷放到罗安雪的桌子上,以免让好事者看到再去老师那里告密。
      但是那天,却刚好让萧琦蓉看到了,“小暖,”萧琦蓉轻快地说,“咦?你在做什么?”
      陆微暖慌张道:“我……我的本子落在了罗安雪这里,我拿回去。”
      萧琦蓉笑道:“你的本子怎么会落到她这里呢?”
      “我刚才和她讨论一道证明两个三角形全等的题目来着。”陆微暖说。
      萧琦蓉就唔了一下,她转身离开,陆微暖赶快把本子塞进罗安雪的书包里。

      第二天下午有一堂物理课,四射圣洁之光――但私下和普通家庭妇女绝无二致的物理老师阴沉着脸走进教室,她叫起了罗安雪,啪地一摔作业本子,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痛骂。
      “抄作业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欺骗的行为!罗安雪,你欺骗了老师,欺骗了知识,其实最可恶的是欺骗了你自己!”
      物理老师痛心疾首,“连自己都欺骗,可耻,可悲!”
      “你站一堂课好好想想吧!”
      一锤定音。
      陆微暖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篇成语课文是《惊弓之鸟》,当时她只是拼命地将会考的知识点记住,含义并没有理解,现在她切身感触到什么是“惊弓之鸟”了,她庆幸自己个子矮,坐在了第一个,所以不用看着罗安雪落寞的后背,余光也看不到那孤独的侧影,但她却能感受到罗安雪凶狠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她想起了她和阿庚的代号――七号。
      这堂课她什么都没听,只是偷偷注意着周围的同学,有没有翻手饥,看短信的,所以物理老师让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一脸死机的样子,恐惧地想着,会有很多人将看到自己耸立的后背。
      物理老师叹了一下,“你先坐下吧,好好听讲,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陆微暖低着头听训。
      “你是好学生,别和罗安雪比,她聪明是聪明,就是傲气,心不在焉,从不听劝,她那样的早晚要吃亏,不像你这么踏实稳重,老师今天给你面子,没有当着你们班同学的面说出来,这时候得说说你了,你把自己的作业借给她抄干吗呀?她就真的做不出来吗?抄作业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你应该知道的。我看你最近和她走得挺近,可得注意了,别和她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生往来,你要是真的愿意和她好,也没问题,既然是朋友,就得帮助她干正事,不劝说她踏踏实实地学习,净帮着做些抄作业的勾当,也不是朋友该做的啊。”
      物理老师喝了口水,大概也累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情好好反省一下,以后再让我发现,可就当众批评了。”
      陆微暖羞愧地认了错,她缩着肩膀走出办公室,庆幸自己在物理老师的眼中,还是“踏实稳重”的褒义词,而不是一个“不三不四”的贬义词。她为物理老师额外照顾她的面子感到骄傲,为罗安雪的秋后算账感到恐惧,也疑惑着这件事情是怎么让物理老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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