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
莫昕是不会把什么放在心里好久的，十五岁啊，真正不知愁、顶多“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
从小到大，莫昕就是老师们颇为欣赏的所谓“学有余力”的那一类娃，于是她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消磨，去探索兴趣，像泡腾片碰上白水咕噜咕噜的，肆意而热情。莫昕是典型的双子座，兴趣广泛、好奇心强——比如读她现在手里的那本荣格的《红书》，早上从家里出门前在爸爸书房偷偷瞎拿的一本“大人书”。
其实她也是看不太懂的，书很厚实，大概是潜意识里是觉得这样显得聪明、显得与众不同些。
莫昕在座位上囫囵吞枣地看着书，思绪渐渐就飘远了，飘到了光荣榜旁调侃高一轩的那天，她突然想：高一轩会不会就是那个最像自己的正面animus（阿尼姆斯）的完美男孩？
这个新学期，好像和往年也没什么大不同，除了学生的课表里增开了一门化学课，好似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开学月余，初三年级的第一次月考，莫昕已经把化学扭变成了优势学科，考出了逼近满分的分数。莫昕很明白小学时候和家人一起看《大明王朝1566》后牢记的一句话——“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她从不喜欢被人限制，自然也无法容忍有一门“瘸腿科目”，进而限制自己的自由——前头说了，学有余力，自然能有更多自由去干自己最感兴趣的事儿，父母也好、老师也罢，尽数是支持的。
而很奇妙的是，在新的学期新的环境新的氛围里，往往有很多新奇的事儿发生。
其实呢，很多事儿扯到更长的时间线、更广的空间里也就不那么特别了，所以说啊，因缘际会，因为身在最单纯的学校，被最繁复的校规管束着，莫昕才觉得那些事儿，好新奇——
比如高一轩竟然在隔壁班，而莫昕的班主任同时也教着高一轩所在班级的历史；
比如学校新安排的课表，每周一次的室外体育课是一个楼层的班级一起上操场；
比如老班安排了高一轩做他历史课的课代表，于是高一轩几乎天天要来送作业；
比如听说高一轩上个学期有碰过早恋高压线，但是爱情小火苗还没起来就灭了；
…………
一个个关于高一轩的消息传入莫昕的耳朵里，凡此种种。
莫昕想，缘分，妙不可言，她和高一轩，还是有些的。
周二的体育课，莫昕班的体育老师请假，老班竟没要课上，大手一挥让孩子们全部去操场上，笑眯眯地说：“今天体育课正常！隔壁班体育老师带你们，都多出去活动活动！”
到了操场上，整完队。隔壁班的体育老师看起来像是刚毕业没两年的，应该是没带过两个班合上超过一百人的泱泱队伍，索性让高一轩这个体育委员拎起了担子，先带着同学热身，再自由活动，有什么需要去器材室借的体育用品，一并拿了来。
让莫昕颇感意外的是，一堆男生推推搡搡地最后竟是踢起了足球，讶异后略略遗憾不能一睹传闻中“篮球绅士”的篮球秀。随后，莫昕和一群女同学坐在了足球场边，这或许是学生时代的共同记忆——一说到可以自由活动，平日学习任务颇重的学生、尤其是女孩子的第一选择就是找个地儿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聊天。
聊得渐臻佳境，女孩子们快活得抱膝笑的咯咯的，突然——
天空中划过一道灰白的弧度，不知是踢球的人足弓内侧发力击球过猛还是根本发球失误，足球就那么直愣愣地扑来了，不给莫昕一点灵活闪避的机会。
真疼啊！莫昕其实一开始想坚强点，一点都不想哭的，但先于理智主宰的是面部感官，准确的说不是疼痛感，而是不受大脑控制的麻木和僵涩。豆大的眼泪和眼镜一同从鼻梁上滑落，她只觉得嗡嗡的，像是耳鸣了，但这感觉又是从前都没遇到过的，像咿呀拉呀不停的长引子，闹得莫昕心里升腾起一阵怒意，紧接着又转为一圈圈涟漪打转儿般经久不散的委屈，是了，鼻头发酸的紧，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旁边的女孩子们又喊又叫，她们的惊慌是她们处在局外人的位置上，最人道主义的表达了。
踢出这记球的男生很快跑来道歉了。
呵，可不就是高一轩吗？
“啊！莫昕！对不起！真的真的，今天球踢得太差劲儿了！要紧吗？要不去医务室？”他好认真地道着歉，倒显得像是莫昕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样。
刚还在踢足球的高一轩带着激烈运动后蒸腾的热气，皮肤带着点红润的麦色，脸盘子瘦而精致，果然啊，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如今带着真挚歉意的笑，倒显得像他是个温和的人了。
“我看看！怎么觉得额角上起了个包儿啊！”高一轩看着有点着急，也许是想起不久前拽着他书包就能一通唠的莫昕定然不是轻易善罢甘休的主儿。
莫昕面上还是很麻，嘴角抽了抽，发现很痛，嘴里甚至开始弥漫一股尘土和血混杂的腥味儿，遂不发一言，更微微仰起头，看着继续絮絮叨叨的高一轩，怕是谁都没有发现，彼时的莫昕眼中，已升腾起些许戏谑俏皮。
高一轩大概发现莫昕一直看着他，动作稍稍迟疑，更低着头，弯腰、蹲下、伸手，莫昕以为他会在蹲下身后抬头看她，却眼见着他一直保持着那姿势，耳根却慢慢泛起红色。
莫昕陡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用手肘撑着借了把力站了起来，不置一词。
“哎！莫昕你这个要拖到明天吗？”高一轩追上两步，问道。
“明天？”莫昕终于露了点笑意，带点狡黠的意思：“明天你没看见我额头上肿包便是没拖，看见我额头上还有肿包就是拖了。”
“那我明天要去看看你吧？能看见你吧？”高一轩这样沉稳的人也说起糊涂话了，说好了的高冷呢？
话说到这儿，莫昕就不接了，不然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糊涂话等着呢。
莫昕觉得自己肯定被足球砸迷糊了，她想她这时候就是喜欢他的，不然以她最最任性肆意的脾气，肯定会快意恩仇地反砸回去，但她很清楚她没有；可是好像又并不喜欢，因为他向她道完歉，莫昕连一句敷衍的“没关系”都没有说，转身就走掉了。
晚上吃饭，莫昕向婷婷仔细交代体育课发生的这段。
顾婷婷习惯性地挽着莫昕的胳膊，小嘴撅了又撅，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和莫昕面对面。莫昕瞧着婷婷一副被小猫百爪挠心憋着有话要说的样儿，暗叹戏精一个，但这幼稚又温暖的举动，也是莫昕向来招架不住的，只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才说：“想说什么？”
莫昕心里清楚，旁观者清。
是心动啊，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