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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赤焰篇·漆雕 ...

  •   初遇沈和泽,是在漆雕明月十九岁时。
      那是她第一次主持殿试,彼时她坐在高位,身边小太监尖着嗓子在殿前宣读前三甲的名字,读到状元郎时一位青衫少年从人群中走出,他身形清瘦挺拔,行走间颇为从容温雅。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此人不仅满腹才华,就连长相也十分出众。玉冠束墨发,姿容俊秀,每一处都似老天爷精心雕琢过一般,虽精致却无阴柔之气,反而清冷如谪仙,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感。尤其那一双眼睛,沉静如皎月,明明没有特别的情绪,却让人觉得疏离,好似世间再没有东西能入他的眼睛。
      君子如竹,光风霁月。漆雕明月脑中突然浮现这几个字,好看的男子她见过不少,然而像这样龙章凤姿气质卓然之人却实为罕见。
      回过神来她吩咐了婢女翠竹几句,待殿试结束后去了宫里的一处园子。
      园里有一方池塘,养着鱼和水禽,是偌大皇宫唯一一块静地,她处理完政务时常会来此散心,耳畔清风,林间鸟鸣,美好的就像幼时山间那些岁月一样。
      她在临湖的亭子里坐下,拿过鱼食逗着亭下聚集的鱼群,唇角漾起浅淡笑意。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宫女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本该离去的状元郎。
      漆雕明月背对着他们并不知情,翠竹轻声提醒,“公主,状元郎来了。”
      接着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清冽如山间清泉,“臣沈和泽参见公主。”
      漆雕明月转身,带着端庄大方的笑摆手让沈和泽起身,“沈卿不必多礼,请坐。”
      沈和泽落座,目光规矩地落在地面,眸底无任何波澜,既不好奇唤他前来的目的,也不畏惧她的气场,倒是让漆雕明月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今日殿试,沈卿的文采着实让本宫惊叹,赤焰有沈卿实乃赤焰之幸。”
      “公主过誉了,赤焰人才济济,才华甚我者不知凡几,臣不过是多了几分运气罢了。”
      “沈卿不必自谦,本宫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若是沈卿愿意,本宫愿以驸马之位相待。”
      沈和泽平静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承蒙公主错爱,然臣已有婚约,不配驸马之位。”
      漆雕明月脸上的笑一点点冷了下去,手中的茶盏被她甩在地上,碎瓷片划过沈和泽脸庞,留下一道红痕,周围人看着这一幕噤若寒蝉。
      镇国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驸马之位不知有多少人垂涎,如今公主主动相让竟还有人拒绝,婢女们看沈和泽的目光不由复杂了起来。
      “沈和泽,你可知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本宫?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再答,这驸马之位你当真不要?”
      “臣不配!”
      “好,真是好样的!本宫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几日后状元郎被贬职的消息传遍都城大街小巷,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而事件的主人公却不甚在意,仍旧按部就班上值。
      这话传到漆雕明月耳朵里,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眸越发冰冷,她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何时。
      漆雕明月派人查了沈和泽未婚妻,原来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女,一个名不见经传又不能给他任何帮助的女人。她讥讽一笑,为了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女子拒绝驸马之位,真不知该说他有情有义还是该叹他愚蠢。既然是她看上的人,就断然没有娶别人的可能。
      几日后,礼部侍郎庶女赐婚南阳侯府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知晓个中渊源的人悄悄议论,这礼部侍郎庶女明明与状元郎沈和泽有婚约,却被赐婚另嫁他人,再加上前不久状元郎被贬职的事,心思灵敏的人已经在暗自猜测莫不是沈和泽得罪了长公主?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原本对沈和泽怀有嫉妒的同僚们明目张胆的针对起他来,漆雕明月听着婢女打听来的消息,笑得越发愉悦,这都不肯妥协,还真是能忍啊!
      只是他能忍,有些人却忍不得。
      状元郎沈和泽,乃永宁伯府庶长子。永宁伯并非世袭爵位,到沈和泽父亲沈兴怀这一辈已是最后一代,加上沈兴怀其人无任何经世之才,年过不惑却只靠祖上萌荫混了个不起眼的闲职,如今永宁伯府只能算京城的末流世家。
      沈和泽高中状元之后,永宁伯府一时风光无限,沈兴怀打着让沈和泽光耀门楣的算盘,怎料沈和泽上任没几天便被贬了职,如今连婚约都没了,曾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颜面扫地。沈兴怀为此气得训了沈和泽几回,但他只是垂着头听训,沈兴怀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口气不上不下更加憋闷。
      接到长公主召见,沈兴怀震惊之余心底隐隐浮起一丝猜测,沈和泽的这些事莫不是都与公主有关?
      这个猜测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见到公主后战战兢兢地行了礼连头也不敢抬。
      唯唯诺诺的模样让漆雕明月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人怎会生出沈和泽这般光风霁月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道:“永宁伯可知本宫今日召你来所谓何事?”
      “臣不知。”
      “本宫听说永宁伯这个爵位到你这便要收回了,觉得甚是可惜,如今有办法保住爵位,你可愿意?”
      沈兴怀眼底放光,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臣愿意,不知公主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么,”漆雕明月抿了口茶,慵懒道,“本宫瞧着状元郎不错,想让他陪在身边,可他有点不识抬举,让本宫甚为苦恼。”
      这……沈兴怀这才明白,原来公主竟打着沈和泽的主意,而他那儿子居然还敢拒绝公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长公主那是什么人!整个赤焰国都掌握在她手里,先皇驾崩,幼帝即位,她以女子身份监国两年,却能使赤焰国朝纲稳定,百姓和乐,无论是谋略还是手段都非常人可以比拟,与这样的人做对绝无半点好处。如今公主又专门召见他,只怕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虽然卖子求荣为人不耻,但为了永宁伯府的锦绣前程他别无选择。何况长公主金枝玉叶权势滔天,不知有多少人求着公主垂怜,能被她看上也是沈和泽的福分。这样一想心里便没有任何内疚自责。
      回府后沈兴怀就将沈和泽叫到了书房,与他说了永宁伯府如今的处境以及漆雕明月的条件,等着他选择。
      沈和泽沉默着没有马上答应,沈兴怀急了,“你可知长公主是什么身份,难道真想让永宁伯府给你陪葬不成?”
      沈和泽抬眸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从未像此刻心寒,“父亲希望我答应?”看着沈兴怀突然缓和的表情,他嘲讽一笑,“好,我答应就是。”
      沈和泽第一次主动去见漆雕明月,她像上一次一样坐在亭子里喂鱼,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很好。只有这时,她才像个普通少女,天真烂漫,可他却知道这个女人攻于心计满腹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收回思绪,他走上前去。
      漆雕明月似乎很意外他的到来,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沈卿怎的来了,现在已经下朝,有事上朝再奏。”
      “不是公事。”
      “哦?”
      “公主的条件,臣答应了。”
      “本宫日理万机记性不好,沈卿可否提醒本宫是何事?”
      沈和泽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屈辱涌上心头,“臣答应做公主驸马。”
      “哦,你说这事啊!可本宫如今不缺驸马,面首倒有空缺,不知沈卿可愿意?”
      “臣……愿意。”
      “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搬去公主府吧,明日去户部上值。”
      “臣遵旨。”
      看着男子清瘦如竹的背影,漆雕明月笑得心满意足,看吧,不还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焰都人多嘴杂,沈和泽搬去公主府的事被好事者瞧见,第二日便传得焰都城无人不知。沈和泽去户部上值,同僚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探究。
      沈和泽大致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埋头做自己的事,任他人窃窃私语,全当听不见。
      渐渐焰都便有传言说状元郎沈和泽贪慕荣华,为攀上长公主这棵高枝不惜入公主府作面首,实在是丢读书人的脸!一时间沈和泽从人人艳羡的状元郎变成为人不耻以男色侍人的面首。
      这些传言沈和泽亦有所耳闻,虽然面上不显,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头的恨意如烈火般灼得他日夜难安。总有一日,漆雕明月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他会一一奉还。
      公主府建成两年,为了方便处理国事漆雕明月依旧住在宫中鲜少回府,府中事宜交由管事嬷嬷打理。沈和泽搬进来以后,漆雕明月回府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知晓沈和泽是长公主在意的人,对他越发恭敬,俨然有对待未来驸马的架势。
      然而公主府不是只有沈和泽一个面首,这几年王公大臣为了巴结讨好漆雕明月,断断续续送了不少面首进来。这些面首个个姿色绝佳,本以为进了公主府只要哄的公主开心,荣华富贵便享之不尽,谁知竟连公主的面也见不到。这就罢了,可沈和泽一进府公主不仅常常回来,甚至每次留宿都只让沈和泽伺候,怎能叫他们不怨?
      于是这些面首们闲着无事便日日上门挑衅,起初沈和泽还不放在眼里,哪知时间一长他们竟然变本加厉。沈和泽也不是软柿子,忍无可忍收拾了他们几次,这些人竟然恶人先告状,而漆雕明月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了他,导致那些个只会争宠的面首愈加不将他放在眼里。
      小厮长宁见不惯主子受委屈,为他打抱不平,“这些人太过分了,公主也真是的,居然不了解清楚就罚您!”
      沈和泽目光落在书页上,对他的话不予置评,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受委屈。
      长宁却忍不了,他从小跟在公子身边,最是了解他的,他就是那种不争不抢的性子,可来公主府这么长时间他也看明白了,公主无非是想折了公子傲骨,让他心甘情愿屈服罢了。对公子另眼相待,让公子留宿主院不过是塑造公子得宠的假象,好让那些个面首来找公子麻烦,为的就是让公子明白这府里只有依靠她才能过得好。偏偏公子又是个性子烈的,哪怕受辱受罚也不肯向公主低头。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心劝公子去跟公主殿下示好,但看到公子那副谪仙之姿又属实开不了口,罢了,就这样过吧,说不定公主对他们公子只是一时兴趣,几年后兴趣消散就自由了。
      事实证明,那只是长宁的奢望罢了。
      此后几年漆雕明月对沈和泽的兴趣虽然没最开始那么浓,却也没动过放他出府的念头。甚至故意给沈和泽喝了加料的酒,好整以暇欣赏他难受挣扎的样子,直到再也忍不住,主动向她求/欢。漆雕明月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然而药效控制下的男人却化身禽兽,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第二天上朝时腿都有点软。
      从那以后,沈和泽就像变了一个人,眼中温和褪去,冷冽之气加重,像是终年覆着一层寒冰。对漆雕明月依旧不冷不热,只是不再拒绝侍寝。府里再也没有面首敢寻沈和泽不快,长宁虽然高兴却隐隐感觉一丝不安,他家公子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沈和泽本就才华横溢,再加上有漆雕明月这个靠山,在官场上简直平步青云,用了七年时间就登上丞相之位,成为赤焰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焰都无人不羡慕他的好运气,甚至有人猜测沈和泽尚公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现实偏偏出乎所有人意料。
      先是沈和泽搬出公主府自立门户,接着是漆雕明月宣布婚讯,新郎既不是沈和泽,也不是焰都任何一个世家子弟,只听说是长公主故人,却无人见过。
      沈和泽倒是曾在公主府见过那人一次,不久后他就连同那些面首被漆雕明月遣送出府。
      犹记得那日午后枫树下,红叶翩飞落地,一袭红衣的漆雕明月飞奔着扑进男子怀里。他从未见过漆雕明月流露出如此小女儿的情态,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见抱着她的男子着一身月白长衫,身形修长,眉目清朗,看起来温和清雅,像是误入人间不食烟火的仙人,宠溺的看着怀里的女子。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就像骄阳与明月,说不出的融洽与般配。他冷眼看着,那一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嫉妒。
      他以为那男子不过是漆雕明月新寻的面首罢了,直到后来她遣散所有面首只留下那人时,才知道原来那就是她念念不忘,放在心里多年却不敢触碰的白月光周修竹。
      周修竹,漆雕明月同门师兄,从小与她在空无山长大,多年前死于护送漆雕明月回焰都的路上。漆雕明月悲痛欲绝,曾不惜代价沿着他消失的河流寻找尸体整整一月,最后心力交瘁昏迷不醒被亲卫送回皇宫。
      听着探子带回的消息,沈和泽勾唇讽刺一笑,想不到她那种豢养面首的人竟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马上就是她大婚了,这么多年情分不送她份大礼怎么说得过去。
      漆雕明月身为赤焰长公主,婚礼自然十分隆重,筹备了整整两月,然而婚礼前一天却发生了变故。
      当年先帝驾崩时曾留有遗诏,令长公主漆雕明月监国,待幼帝年满十五须还政于他。如今幼帝已十六岁,早过了约定的年龄,然而长公主却没有任何还权的打算,朝中每有人提及此事,长公主就已幼帝学业繁忙为由搪塞过去。
      一来二去朝中渐有不满之声,然长公主行事狠辣又无人真正敢出头,只能耽搁下来。如今赶上长公主筹备婚事,沈和泽便联合多位大臣暗中给漆雕明月下绊子,漆雕明月忙于筹备婚事一时不察,反应过来后已被夺权幽禁于冷宫中。
      实际上这一切沈和泽早已筹划多年,若不是漆雕明月突然宣布成亲也不会这么早施行。他曾发誓会将她施加的屈辱加倍奉还,怎能遂她心意让她嫁给心仪之人?
      没多久冷宫一场大火将所有东西烧了个一干二净,长公主漆雕明月葬身火海尸骨无存,驸马不知所踪。
      漆雕明月以为自己会在那一场大火中死去,她这一生潇洒恣意,唯一遗憾的是才与师兄重逢便要阴阳两隔,他们之间好像永远差那么一点。意识消失前她想着下辈子一定要和师兄到白头。
      再睁眼,入目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屋里燃着淡淡的熏香,窗边立着一道身影,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漆雕明月试探着叫出一个名字,“沈和泽?”
      男人闻言转身,熟悉的俊容上带着几分讥诮,“醒了?”
      漆雕明月冷冷盯着他,混沌的大脑渐渐恢复清醒,“冷宫的火是你放的?”
      “不错。”
      “为何?”
      男人抚上女子的脸颊,手指轻轻游走,似笑非笑:“当然是为了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死去,然后以卑贱侍妾柒月的身份活下去了。”
      漆雕明月瞪大双眸,瞬间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报复她,但让她堂堂长公主去做一个面首的妾她怎能甘心?这样的认知让她无法冷静下来,抬手想要给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一耳光,结果却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她疑惑的看向手腕处,一条两尺多长的纤细银链锁在上面。她动了动腿,果不其然脚腕也被细链绑在床尾。
      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沈和泽,眼里跳跃着愤怒的火苗,“你这个疯子,本宫一定要杀了你!”
      沈和泽侧身躲开,掐着她的下巴道:“啧,看来还是没有搞清状况。你现在是我的侍妾,要自称妾身,再乱说话为夫可就要罚你了。”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本宫夫君!”
      “我不配?那谁才配?周修竹么,可惜他呀……”
      听到周修竹名字漆雕明月心里一颤,想到出事时他还留在府中,也不知情况如何,急切地追问,“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她眼里的担忧尽数落在沈和泽眼里,男人神色倏然转冷,“怎么?还想着那个男人?没嫁成他你好像很遗憾?”
      漆雕明月恨恨盯着他不说话,沈和泽突然笑了,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遗憾也没用,以后你的夫君只能是我,讨好我,那个人就能好过。”
      “他在你手里?”漆雕明月捕捉到关键。
      “没错。”男人轻声诱哄,“要不要乖乖听话叫我夫君?”
      “我要见到人,不然我不会信你!”
      “好。”
      沈和泽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她去见了周修竹。
      漆雕明月是被一路蒙着眼睛带过去的,到了地方才摘下罩在眼睛上的布,那是一处昏暗的牢房,不见阳光透进来,只有摇曳的烛火,应当是一处地牢。周修竹被关在其中一间牢房,向来不然纤尘的白衣沾上污渍和血迹,墨发凌乱盖住脸颊,被铁链绑在墙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漆雕明月心里一酸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唤了声师兄就要冲过去,却被人猛地拉入怀里,腰间缠上一双铁臂,耳畔传来低沉的警告,“为夫还在这儿,月儿想去哪儿?”
      漆雕明月此刻哪还听得见他说了什么,满心想的都是师兄怎么一动不动,是不是还活着,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沈和泽的怀抱,嘴里不住念叨着让他滚开。
      男人清俊的面容渐渐布满阴霾,冷冷看着满身脏污的男人,锢着漆雕明月的力道不由加重,缓缓出声,“再闹下去,信不信我让他死在你面前?”
      怀中挣扎的身体一僵,漆雕明月转身看他,眼里带着决绝的恨意,“你若是敢杀他,我就随他一起死,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说不定死了还能与师兄在黄泉相会。倒是你,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她在赌,他那么恨她,怎么会没折磨够就让她去死?
      果然,沈和泽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开口,“我不会让他死,但倘若你不乖,我便让他生不如死,说到做到。”
      他面上依旧平静,只是谁也不知道在她说出愿意陪周修竹去死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害怕,他居然怕她去死!多可笑啊,这个女人曾经给予他无尽的羞辱,明明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她,可他却舍不得她死!
      他不想纠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知道这辈子不会放她离开。
      漆雕明月毫不意外他的答案,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与他商量,“我会听话,你能把他从这里放出去吗?”
      她本就姿容绝艳,风华无双,从前就算厌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再没有能与她争艳的人。只是她身居高位,那份美天然带着一种凛然不可欺之感,就像九天神女世人只敢瞻仰却不敢生出任何痴心妄念。而今那种距离感消失,这份美更能惑人心神。
      他突然感到一丝奇异的满足,这份美是独属于他的,只有他能看见。
      先前的不悦消散,声音里带着他也不曾察觉的温柔,“那要看你表现,不过他绝不能离开丞相府,你也不能去见他。”
      漆雕明月点头表示明白,她所求不多,只要师兄平安就好。
      从那之后,漆雕明月安分不少,不再对沈和泽冷言冷语,日日与他同枕而眠,似乎真的打算做一个合格的侍妾。沈和泽见她乖顺,解了束缚她的细链,甚至想放弃报复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无妨,如果她没有与周修竹私奔的话。
      那日他奉命陪同皇帝去焰都郊外的皇陵祭天,漆雕明月身份特殊只能留在府中。这一去要三天,离开前她难得主动地吻上他的唇角,“夫君可要早点回家哦!”
      沈和泽眼眸一弯,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缠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皇陵度过了极为漫长的三天,回程的路上,想着她看见自己定然十分欢喜,心里就止不住的愉悦。
      回府后就直奔漆雕明月的院落,守门的丫鬟看见他欣喜道:“公子您终于回来啦!夫人这几天想您想的茶饭不思,连门都不愿出!”
      沈和泽虽高兴她心里念着自己,但更担心她的身体,推门进去,见床上躺着的身影心里一柔,轻轻走过去想要看看她,一靠近才发觉不对,那哪里是人,分明是卷成一团的棉被。
      霎时间男人脸上温柔褪尽,只余冰霜,他沉声唤丫鬟进来,质问她,“夫人呢?”
      丫鬟不明所以,“夫人在屋里啊!”
      “你且抬头看看,这是夫人吗?”
      丫鬟战战兢兢看了眼床榻,顿时吓得变了脸色,“奴婢不知,求公子恕罪!”
      男人冷眼唤人进来,丫鬟被拖出去,求饶声渐渐远去,沈和泽心里却是一片冰原,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眸底迸发出慑人的光,起身往关押周修竹的院子走去,但愿她不要叫他失望。
      沈修竹的院子安静的可怕,他原本派去看管沈修竹的人此刻正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俯身查了鼻息,人还活着。他嘴角勾起森冷的笑意,原来都是假的!柔情蜜意是假,乖巧讨好是假,她应该很得意吧,将他骗的团团转,转头就和别的男人跑了。拳头被他捏得咯咯响,她最好庆幸自己能跑掉,否则被他抓回来,就永远也别想跑了。
      漆雕明月不敢耽搁,和周修竹一逃出丞相府便乔装打扮出了焰都,他们没有目的地,只求离焰都越远越好。沈和泽再有势手也伸不出焰都,何况他也不敢到处张贴她的画像通缉,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但她到底低估了沈和泽的能力,逃亡不到两个月他们就被沈和泽的人秘密带回了焰都。
      再次见到沈和泽,她被男人眼里的恨意震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名为惧怕的情绪。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进的男人,她突然绝望的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方天地了。
      后世记载,赤焰国最传奇的丞相沈和泽一生未娶正妻,只有一位神秘的妾室,传说这位妾室不良于行,却备受宠爱,死后与丞相同葬一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赤焰篇·漆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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