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她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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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高架桥上。
已经凌晨了，但离黎明又稍稍早一些。
桥上没什么人，只余远处一片冲天火光。
暮冬时节，天还下着雨，更冷了。雨丝淅淅沥沥，落在身上，像刺进骨缝里。或许很快就春天了。但还是太冷。
那个女人终于死了。
她赢了。
谢笙必须承认，她赢了。
只要她死了。红玫瑰协会解体。梦境传说也彻底崩塌。
是不是越是没有心肝的人，就越会赢。
像曾经他算计她一样。算计到丝丝入扣，步步为营，把她当一颗棋子，赌注是自己其实对她并没有感情。
只不过后来一切变了。
可是一切变了。
要说怎么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季棠终于变得很会骗人，滴水不漏，不留痕迹，让谢笙没有察觉出来任何蛛丝马迹。这几天的相处，她对他说的一切温柔细语，也都只是她的一局棋。
只有一点，她倒是没骗他。
那就是，从B市的那一枪以后，她真的不再爱他了。
身后不远处还在熊熊燃烧。谢笙是唯一一个没有死的人，却几乎浑身都被碎玻璃片扎了个透，他从酒吧里爬了出来，隔老远就看见她也在踉踉跄跄地跑。要是往常，他早就追上去了。可他伤的太重，只能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跟在她身后的永远几十米处。
直到季棠停下来，开始爬桥。他才终于追上来。
现在他再也支撑不住，晃了晃，跪在了地上。
雨水顺着侧脸滑落，黑发濡湿一片。他低下头，有点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想，最近自己的确是有点太累了。
所以就有点困了。
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再睁眼，还是在他的家，S市黄浦江，那个妓|女的故乡。
厨房的茶壶还在冒热气。煮了粥和苹果塔。
他似乎正伏在书桌上，胳膊底下压了几张报纸。
门响了，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子走进来，站在一片白日光华里。
由于是逆着光，谢笙即使微微眯起双眼，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毕竟她大概也许应该是已经死了。
于是他顿了顿，动了动唇，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然后她皱眉，说：“谁说我死了？阿生，你就是这么一天天骂我的？”
像一个噩梦终于醒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做一个噩梦。而现在那个噩梦终于醒了。
她挂在他身上，皱眉，“我想吃很多很多，蜂蜜柚子茶，巧克力威化饼，奶油蟹黄包。对了，还有冰糖葫芦。”
她提了提尾指上挂的一个小塑料袋，又说，“我出去买了条鱼，小金鱼。怎么一回来你还没刷碗。”
而墨镜青年始终没有动，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直到她走过来，从背后环上他的脖颈。
* * *
【深夜的黄浦江高架桥上，一地烈酒酒精，混上烟头火星，有什么渐渐燃烧起来。】
“你怎么浑身这么冷？”她皱眉，“又做噩梦了？”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
【在人群惊恐的大喊声中，轰的一声，火光冲天。】
谢笙任由她的手攀上自己的侧脸，他低头看着她，看到她那柔软漆黑的眼睫在鼻梁上落下小片阴影。
最后他动了动唇：“这是场梦，是吗？”
她安静了一会，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消防车的鸣笛声刺破暴雨浓雾。】
他看她，也笑，“我是说，你是假的。你不是她。你不是阿棠。”
他摇头，“你只是我梦里的幻影。现实里的你，早就死了。在我面前死的，跳了桥。”
似乎是被他吓到了一般，她怔了半晌，才皱眉，“那才不是我。我才不会死。活着多好啊。”
他点头，“是啊。活着多好。”
【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白烟弥漫，火光冲天。】
看着她轻哼着歌去厨房找鱼缸的纤细背影，墨镜青年却忽然开口。
“我的结局，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忙碌的背影停顿一瞬，他凝望着她继续道，“在西藏的废弃哨兵站里，你曾经进入过我的记忆存储罐。加入梦境传说，并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代价就是，终其一生你的生命都会被它所掌控，然后变成浇灌永生之树的永恒养料。而梦境传说，正是靠着汲取永生之树的力量，才能拥有穿梭于梦境之间的能力。”
“所以，组织的每个成员，从进入组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如何生，如何死。绝无善终。”
“而每个存储罐里，都有对于死亡方式的规定。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的结局。”谢笙合了合眼，平静道：“我曾经替傅秋找了一辈子的永生之谜，可没想到，最后我的结局，却是永远迷失在虚空里。”
谢笙无声地笑了笑，“你用虚石对我的意识海动过了手脚，你故意在我面前跳了江，却还把我困在这个梦里。如果我在梦境中死亡，意识就会永远掉进虚空。而此时的我，应该还在高架桥。你想让警察捉住我，你想让我彻底死掉。”
他微微低下脸去，冷淡道，“可你错了。季小姐，我并不爱你。你早该知道的。你困不住我。说穿了，这只是一个梦罢了。我是S级催眠师，又怎么会被你困住？又或者，你以为我到底有多爱你...竟然会被你区区一个幻影，困死在梦里吗？”
“...阿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皱眉怔怔看他，似乎被他的目光吓到，愣愣后退数步。
然后他踩着那双黑皮靴一步步向她走来，抬手猛地掐住她那纤细如脆弱玻璃花般的脖颈，一字一顿低低道，“我告诉你，我不信命。”
【高架桥上，热浪滔天。饶是在暴雨里，那火却依然熊熊燃烧着，似乎誓要烧尽一切。】
在那漫长的光阴里，她一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她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
“...你要走了？”
她就站在他身后，谢笙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快走，必须快走了。
却还是蓦然回首。
大片日光从她背后冲洗下来，落在她身前一道漆黑影子。
是了，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毕竟也只是一个梦中的幻影罢了。就连这幻影恰到好处的“天真善良”，也合该是季棠一早就设计好的。
但她大概终归是听懂了他的语气，遂犹豫再三，抿了抿唇，抬眼看他，“...你这一走，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紧紧攥着门把手。
门已经推开了一半，温暖的春风拂过楼道，几团柳絮寂静地飞扬。
“......”
最后他松开了门把手，转身猛地紧紧拥住了她，那拥抱太紧，像一种茫然无助的失而复得，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喃喃低语道，“...你只是一个幻影，你不是真的......”
继而又低低道，“但是没关系，够了。”
谢笙无声地低笑，“你终于不会离开我了。”
【暮冬时节，雨越下越大，几乎淹了整座桥。】
【高架桥已经被拉了警戒线。围观行人开始讨论里面有没有人。有说没有的，有说有的。有人说，看见过一个青年，戴着墨镜，跌跌撞撞跑了进去。还有人点头，说他也看见了，不仅有那个青年，之前好像还有一个女人。】
他与她在刺眼日光里拥吻。
然后一切渐渐温暖起来。像是回到了夏天。刚遇见她的那个初夏。
即使暮冬的滂沱大雨，烧了整座桥，那样刺骨的寒冷中，却永远温暖的梦里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她赢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