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花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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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闹的时光总是短暂。翌日清晨，琥贞辞别了老妇人、座敷童子们，与八岐大蛇一同重新登上山顶拜访神社。
在琥贞一连几日的帮助下，巫女的身体恢复很快，仿佛一朵就快枯萎的花朵，重逢生机。
阳光才将将照亮半边天，她却已经衣着素雅等在鸟居前：“灵巫大人，请随我来吧。”
琥贞面露微笑，同时也快步迎上，她今日来此主要是为修补山脉间被邪祟冲破的裂缝。
随巫女同行的路上，琥贞如是问：“您身体恢复得如何？大疾初愈，本不应如此劳累的。”
“唔，没关系的，我的身体还撑得住。”她笑着摇摇头：“这里是通往山下的溪水的源头，若是不尽早封印，恐对山下人不利。不过，这本该是我的责任，却要劳烦灵巫大人同我一起，实在是惭愧……”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吧？毕竟，天下黎民，何处不是被神所眷顾。我所做的，不过是与你一样的本职事而已。”
“您既是这样想，我便代替这一方的百姓们谢谢您。”巫女感激道。说话间，两人来到裂开缝隙的山岭上。来自裂缝阴暗凛冽的妖风，六月夏日尤觉刺骨。
“那么，就开始吧。”
两名巫女各自守在裂缝的一端，凝聚在周身的灵力吹拂她们的发梢，衣袂，缓缓勾勒出圆形阵法图案。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随着一声声咒令落下，压住阵角的灵木顶端依次燃起柔和的火焰，笼罩住裂隙露出的幽暗，深邃的细谷。
琥贞闭上眼睛，耳畔回荡着的，除了呼啸风声，就只有轻柔悦耳的吟唱声。
封印的法事断断续续足足做了七日之久。
七日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但当八岐大蛇用他特有的淡漠语调告诉琥贞老婆婆已经故去的消息时，琥贞还是忍不住惊讶惋惜。
“怎、怎么会？我明明——”
八岐大蛇便以一种平静深远的目光凝视她，末了，感慨似的抚了抚衣袖：“有什么可惜？……呵，人类，本就是脆弱的东西罢了。”
琥贞捏紧的拳头又倏地松开。是啊，跟一条蛇置什么气，人情冷暖，她自己还尚未完全参透呢。
“走吧，去看看。”她深呼出口气，随后平静道。
夏风依旧和煦地拂过庄园，而令琥贞意外的是，花圃里原本的姹紫嫣红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结了朱红色果实的续骨木。她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任何人的影子。
“她们呢？我是说，座敷童子……”
八岐大蛇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他见琥贞凑近了拿起一串朱红色的果实把玩，当即嫌弃道：“碰它做什么，一股子怪味儿。”
“这是续骨木。”琥贞道：“种下它的人，一定带着对逝去灵魂的美好祝福。”如此便不难得知是谁将它们种在此处。
她凝视着眼前鲜亮却温柔的颜色，到嘴边的苦笑也不经意染上几分暖意。她们，都是善良的妖怪呢。
当日晚，琥贞决定为老妇人祈福。便因此宿在山间，听大雨瓢泼噼啪一夜。
池塘里蛙鸣阵阵，琥贞看着，却觉得内心里浮起从未有过的宁静。
“琥贞小姐，您在这里呀？”身后传来巫女轻柔的声音。
“藤姬。”琥贞转身向对方寒暄，问道：“还没休息……是我吵到你了吗？”
巫女摇摇头：“并没有，见您出来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有些担心。”说着，她笑了笑，将怀中一件外套递给琥贞：“夜晚山里风大，您当心着凉。”
“谢谢。哎，都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雨帘愈下愈密，压弯了屋前灌木柔软枝叶。静默中，琥贞轻轻开口：“我原本跟随绘卷的指引来到这里寻找身世之秘，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巫女垂眸看她，手掌覆上女孩儿头顶：“万物有灵呢，老婆婆生前慈蔼，走后灵魂定会去往一方乐土的。那才是她真正该有的归宿。”
“我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悲伤。花落叶长青，花自飘零，叶独伤情，想来两个座敷童子的心情比她更加难过。琥贞轻轻叹出口气：“只盼我们的祝福能替老婆婆拔除灵魂上沾染的邪祟之气，轮回中得到她该有的回报。”
“一定会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平复了下心情，道：“藤姬，愿意同我说说灵巫族的事吗？”
巫女点点头。琥贞曾对她坦言自己经历过一次死亡，所以对这个问题她并未觉得惊讶。于是道：“巫族诞生于灵族，因受到神眷成为神侍。而灵巫族则是巫族的一个分支。”
她告诉琥贞，灵巫族的祖先，从出生时就跟在天照大御神身边侍奉。经年累月，直到某日高天原出了大变故，便被派遣下人世中。就这样诞生了灵巫族。
这一族同祖先一样寄身草木，经年累月修成不死魂灵，身上带着寻常人所没有的灵气。不过，因为成长条件苛刻，这一族的族人少且分散，以至于人们都认为神族从人世间落没了。
“这么说，藤姬也是灵巫族人？”
面对琥贞的问题，藤姬笑了笑：“怎么会。我祖辈都栖身于此，只是普通的巫族罢了。不过因为祖上某一代曾与一名灵巫族的大人结缘，因而懂得辨认灵巫族的一些方法。”
“原来如此，你便是这样认出我的吗？”
“嗯，从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您定是灵巫族人。”
……
隔天，新雨方晴。
琥贞别过巫女，走在通往山下的小路上。一袭夜谈，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巫女藤姬的祖先曾被灵巫族人所救，并受其教化指引。于是为了报恩，其族人世代守护此地，协助灵巫净化山隙裂缝，并镇压被神族封印于此地的邪祟。不成想时过多年，封印松动，竟被它挣脱逃离。
她想起临行前巫女的托请：“邪祟逃走的方向往西，若不尽快追回它封印，恐怕会为京畿一带带来灾祸。以我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可否请您与我共同追回邪祟？”
琥贞不加犹豫地应下。那邪祟被封印于山脉之时，尚且对此地带来这般恶劣影响。现在它恢复自由，恐怕会更加难以控制。不仅要追，恐怕还得尽快才行。
想到这里，她环顾四周。心说八岐大蛇那家伙，我行我素的，来时说不想进神社，所以准备在山顶附近溜溜蛇。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想着要不要去山下找找看，突然听到前面树后传来一声轻咳。
“八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好了鸟居前见面的吗？
八岐大蛇抬了抬下巴：“还不是有些人动作太慢，实在教人等得无聊。”他用指节敲敲身旁刚探出来的半个蛇头：“我和阿大就又在附近转了转。”
袖子下的小蛇眼泪汪汪，主人他没蛇性啊，让它一条刚出生没多久幼小无助又可怜的小蛇追着他绕山跑圈追兔子，蛇干事？
“……”琥贞看看蛇，再看看他，觉得哭笑不得：“你们两个真是够了。走吧，边走边说。”
她同八岐大蛇说起邪祟的事，却换来他的一声嗤笑：“那家伙……你真以为它能跑多远吗？”
琥贞微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它的事，你不用多管。”
“我怎么……唉？”
八岐大蛇在她面前摇个不停的手突然“啪”地一声搭在肩上。琥贞话语一顿，觉得莫名其妙。却听他画风一转，又道：“比起这个，听山下人们说，夏日祭要开始了。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夏日祭？”她想起来确实有听巫女藤姬说过，夏日祭是山下人们每到盛夏就会举办的集会庆典。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去看集会，未免有些太……
见她神情纠结，八岐大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替她做决定：“想那么多，跟来就是。”
他径自大步在前，琥贞跟在后面，摇摇头，总觉得他这是在胡闹。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夏日祭，恐怕逃命……
等等，集会庆典？她脚步倏地一顿：“等等，八岐。你是说在祭典上……”
果然对方含着笑轻哼一声：“哼，还不算笨。”
琥贞：“……”
这蛇，越来越不可爱了。果然还是红烧掉比较好吧？
黄昏十分，阳光没入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街上一簇一簇亮起的灯光。被暖光包围的街道一角，俏生生站着个身穿浅蓝底金鱼印花浴衣，长发盘成花髻的可爱少女。倒也不是别人，正是晚上准备去参加夏日祭的琥贞。
原来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两人决定入乡随俗，换上当地夏日祭特有的装扮。
她静静地立在街前，边等待，边观察身旁三三两两走过的年轻人们。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很容易感受到从其内心流露出的幸福。
真好。她这样想着，不动声色转开目光，好巧不巧落在被挑起的门帘上。
八岐大蛇从屋里走出来，一身竹绿色条纹印花浴衣，显得身形修长挺拔。琥贞见了，脑中立刻就有种圆形包子长成邻家少年的错觉。
“盯着我做什么？很奇怪？”八岐大蛇皱起眉，狐疑地对琥贞道。
琥贞闻言，噗嗤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不很习惯罢了。”
“哼。走吧，祭典要开始了。”八岐大蛇说着，余光瞥见身前走过的一对少年少女，思绪倏地灵光一现。
“喂！”琥贞惊呼一声，下意识甩了甩被人牵住的手。这一闹不要紧，立刻引来了不少周围的异样目光。她略带羞恼地压低声音：“你、你干嘛？”
八岐大蛇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向一边：“祭典上人这么多，为免某个家伙走丢，还是像这样比较好。”
“拜托！凭良心说，经常走丢的是谁啊！”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重要。”
“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好吗？呼，真是的……”琥贞一脸黑线地同他拌嘴，丝毫没注意已经被牵着走出很远。而他们前方，正是灯火成行，欢声如海。一切都恰如诗画般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花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