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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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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敏的父母吵架,离婚,而后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曾经被拐卖走的女儿,如今身在何处,似乎被柴米油盐全数掩盖住。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村子里面都商量着村学堂最后一个老老师要退休了,再接着,便没有人来他们村子里面当老师。
一群人或站或坐,想着从哪里能够搞一个老师出来教导娃娃们。
女人们大多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外面的一切不作声响,偶尔坐在她们身边男人的一声咳嗽,都让她们下意识地缩着肩膀,害怕往常沉重的拳头会再一次落在她们身上。
林芸给自己的女儿整理着破旧的衣裳,努力地将丫头面上脏掉的地方擦干净,听着周边人的讨论声,垂首冷嗤,恨不得这个村子里面的人永远都被困于这个小地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无知又愚昧。
然后,死于无知,毁于愚昧。
林芸逃走,被抓回来,狠打。
反反复复,身上那些傲气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跟这个村子低头臣服。
她蛰伏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将这群害她的刽子手,全数送葬,陪着她毁掉的人生。
一旁沉默的梁敏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忽然在一堆人之中站了出来。
“既然没有人来,那就我来吧。”
能够接触一点点外面的消息,都是好事,她不求别的了,这辈子既然出不去了,那么为人的尊严和自由,能不能多给她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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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敏走上学堂,接触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知识,内心是无穷尽的渴望,她看着坐在教室里面的孩子,哪怕有一个走出大山了,也好。
她希望有人能够记住她们从哪里而来,叫什么名字,曾经经历过什么,而不是只记得她们是他们村子里面哪个叔的老婆。
是无用的生孩子机器。
梁敏握住书的那一瞬间,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胸膛每一次起伏都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从这个大山的封印中送出去,回到那个她熟悉,梦回午夜又觉得陌生的地方。
林芸的年纪愈发大,原先娇美的容颜变得衰老,身上的肌肤也因为长久的操持变得粗糙,不复原来那般漂亮美丽,但骨子里却瞧不起这个将自己拐卖来的男人,怎么难听怎么骂。
男人对于她的耐心也随着那漂亮的皮囊而消散,心情好的时候便只是对林芸抽两个嘴巴子,心情不好或者是遇上什么烦心事情的时候,更多是打得林芸下不来床,好几天都是拖着病躯在家里面干活。
和林芸一同被拐卖过来的人都劝她,想开点,已经这样了,便没有任何的办法,何必要将自己变得如此之惨。
林芸抬眸,冷笑道:“我给他一丝好脸色,便对不起我这痛苦的半生。一个犯罪的人,我凭什么要好声好气地伺候他。”
“人人都让我低头,却没想过劝阻他,让他放我走。”
“他有本事就打死我,我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同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敏站在田埂上,远远地眺望着那条羊肠小道。
今天是她教出去的第一批学生高考录取的日子,无论好坏,那都是这个村子里面第一批参加高考的孩子。
她站在那里,山间的狂风呼啸着掀起她满是污渍的裙边,从未有过一天,她的眼神如此充满光芒,就好像,朝她飞奔而来的,不是那些孩子的录取通知书,而是……
她活下去的希望。
x省性质恶劣的大学城女学生拐卖案件今天侦破,数百名女学生在几十年后将与他们的家人重逢。x省已派出数百人的警察队伍,希望将罪恶的遮羞布撕开,让所有的真相能够被世人知晓。
那天,随着录取通知书而来的,是一群群从未步入过这个山村的人。
警察,记者还有梁敏等人的父母。
轰轰烈烈,大部队的进入就像是轰天霹雳,将那羊肠小路劈开,硬生生扯开一条大道,将里面的山村里面的肮脏和黑暗展露出来,里面的丝丝缕缕都沾染上血腥味。
路上,停下手中伙计的妇女们佝偻着腰背,沧桑麻木的面容在看到车牌上面久违的省份简称后,每个人都难以扼制从胸膛中奔涌而出的难受,顾不上自己还在半山腰上,顾不上自己身上沾染的泥泞和污垢。
疯了一样地朝着那一辆辆车子跑去。
那是家。
那是希望。
她们等了不知道多久多久,终于是等到了……
梁敏站在田埂上,看着那条小道上远远而来的车子,面上的表情时哭时时笑,说不出的狰狞。
“你们……怎么不早点来?”
要是能够早点来,她怎么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从这个村子里面出去的人身上。
而不给自己留一点点退路?
整个村子里,最为安静的莫过于林芸的家里面。
天塌下也吵不醒平日里村中最不安稳的家,往日骂咧打架的声音都消散不见,留给人们的除了一片沉寂便没有任何的声音。
警察控制着整个局面,今日一同跟来的家人个个都是白发苍苍,与她们记忆里模糊的父母形象不同,甚至于长大后的兄弟姐妹也认不出来。
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口,先喊了一句小名,而后便是失控地哭成一团。
穿着破旧衣裳的小儿穿过警察的重重防卫,抱住母亲的腿,哭喊着,生怕自己的母亲会跟着面前这些陌生的人离开。
成为孤儿。
林芸的父母找不到自己的女儿,慌张地往村子里面走,几个警察护着他们在村子里面寻找。
穿过破破烂烂的泥石路,他们看到了从田埂上面缓缓往下面走的梁敏,看到了无数从家里面飞奔而出的女人往村口跑。
越是往里面走,林芸的父母越是觉得胸膛一瑟,从未有过一天,像现在这样子难受。
难受到……
胸膛上悬着的刀终于落下,狠狠刮走了他们最为珍视的那块肉。
寻找女儿的几十年里,那把刀,在今天落下。
警察敏锐地发现有户人家紧闭着门户,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感觉。
要么是买卖林芸的那户人家控制了林芸的人身自由,要么就是……
警察踹开那扇紧紧闭着的门,院子中间躺着一个身带大红花绸缎的少年,口吐白沫,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纸。
林芸的母亲疯了似的往里面冲,不安的感觉随着越往屋子里面走而变得沉寂。
“啊!”
哀鸣绕着残破的屋子,一直穿透云端。
她寻找多年的女儿,面色青黑,嘴角却含笑,躺在厅屋中,周边还有一个姑娘和一个男人。
桌子上的饭菜早已经结了油垢,昏暗不透光的屋子,将惨状描绘的淋漓尽致。
林芸的母亲呢喃地捧着自己女儿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摸去女儿嘴角吐出的白色泡沫,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找出一把梳子,帮女儿把凌乱的头发梳整齐。
一个带花边,镶着细碎小珍珠的发夹被轻轻别在女儿的发间。
颤抖着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摸上自己的女儿的面颊,她不愿意去想这些年自己的女儿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
她的女儿这次是真的没了。
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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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澄拍完最后一场戏份,身上脏兮兮的特效妆容还没擦去,单薄破旧的戏服根本没有办法抵挡边疆寒冷的风。
片场沉默片刻后,便是热烈的鼓掌声,似乎是想要将先前那一幕幕全数给掩盖过去,沉痛终究是属于过去的,现在只会一遍遍属于光明。
饰演岑澄母亲的中年女演员愣了好一会儿,面颊上的泪痕被边疆的寒风冻住,面上是刀割般的痛,缓了神,女演员撑着旁边的桌子爬起来,笑着让工作人员赶紧将岑澄给扶起来,不少人也过来安慰起饰演小女儿的小演员。
想要避免小演员受到先前那一幕幕的刺激。
岑澄被闵念秋从地上面拉起来,身上裹上了厚实的羽绒服,但从内心而生的寒冷似乎没有办法被衣服的保暖驱走。
闵念秋拍拍岑澄的后背,安慰性地说道:“没有什么好怕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演戏而已,那些都是戏份。”
“你可别入戏太深了。”
闵念秋苦笑着拍拍岑澄得臂膀,“你要是入戏太深的话,我可没办法从别的地方给林乐搞一个爱人回来。”
岑澄摇头,吸了下鼻子,下意识地伸手裹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哽咽着声音埋怨道:“下次这种戏请不要叫我了,谢谢。”
“人都快被虐傻了。”
剧本的文字光是看着便心疼不已,更何况演员是身陷那个特定的情境之中,体验她们的生活,哪怕周边有着无数的工作人员陪伴着,但入戏后,仍然有无数的演员没有办法分清楚现实与虚假。
大家都沉浸在那个脑海中创造出来的世界,难以将角色与自我分割开来。
闵念秋环手抱胸,“你这个样子,我还不敢让你继续来演了。怕那天在社会新闻上面看到你。”
太能够与角色身同感受的演员最致命。
谁也不知道她是在角色里面,还是做回了她自己。
闵念秋寻思着过几天得让林乐从别的地方赶过来一趟,岑澄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放心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赶回去。
“我还差一点点,你先到旁边坐一会儿,等我拍完这一场以后,我跟你一起回酒店。”
闵念秋始终是没办法放心下岑澄,朝站在旁边的女儿招招手,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颗糖果,“你帮妈妈看着阿姨,这颗糖果给你吃。”
闵遇拿着糖果,乖巧听话地靠近岑澄,小手轻轻地摸着岑澄发冷的面颊,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阿姨别怕,痛痛呼呼,全部飞走。”
岑澄轻嗯一声,伸手将站自爱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抱到怀里面,因为怕小姑娘在边疆会生病,基本上是给她裹得很厚实,抱在怀里面还有一些重,沉甸甸的。
岑澄因为拍戏加水土不服,来这里几个月就已经瘦了好几斤,要不是后来闵念秋亲自下厨给她做东西补回来,指不定体重还要往下面跌几斤。
闵念秋原话,“林乐平时看上去挺佛的,对谁都好。但我不担保我要是把你饿瘦或者是干什么了,她还会给我好脸色。”
到底人是自己借过来的,自然是要完好无损地将人还回去。
闵遇像是个被打扮精致的漂亮娃娃,乖巧地被岑澄抱在怀里面,感受着抱着自己的漂亮姐姐一点一点地卸下力量,时不时放缓自己的呼吸,像是在跟内心里面的自己做着斗争。
夕阳染红着边疆的天野,宛如上好的绸缎染上致命的苏丹红,一点一点地侵蚀掉整个边界线,漂亮地让人挪不开眼。
“真漂亮。”
感叹中又夹带着丝丝惋惜,很快就消失在寒冷的边野之中。
眼眸追寻着那抹耀眼的橘红色,直至远处的霞光黯淡。
连带着眸中的光芒也彻底的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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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念秋担心岑澄一个人走会不好,拍完戏的当天还安排了不少的工作人员跟着她,生怕她还没有出戏,另一面赶忙联系起来林乐,希望对方有空的话就抽空过来。
“那个剧本我记得也没有那么悲伤,怎么还把人给演进去了?”林乐刚开始听到闵念秋说的话后,连坐都坐不住,恨不得下一秒就赶紧订飞机票飞到边疆去。
赶紧看看岑澄现在的模样。
闵念秋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呵呵一笑,“这个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导演跟编剧都是喜欢边改边拍的人,整个剧本大改小改加起来都有十遍,与她刚开始拿给林乐看的剧本完全像是两个剧本。
“如果你有空的话,就赶紧过来看看她吧。我怕到时候人有什么想不开的。“
林乐咬牙切齿,也顾不上手上面还在跟进的业务,转手将手上面的事情全权交给别人,连解释都没有几句,直接回家拿了几件厚衣服,高价补票凌晨起飞的飞机票到边疆。
生怕自己晚一点点,都会出现重大的事情。
就像她刚入行听到的那些新闻一样。
林乐下飞机的时候,外面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开着车在等她,因为今天又是一波寒潮来临,许多人都缩在酒店里面不愿意出来。
“麻烦你了。”
林乐迫切地想要见到岑澄,现在只想瞬移到酒店门口。
一路上甚至没有过多的寒暄,工作人员将林乐送到酒店门口,告诉她岑澄住的房间号,便自顾自地开车往地下停车场去,怕晚一点等会儿地下停车场都停满了。
林乐拖着自己轻便的行李箱,按照酒店房间的指示牌,快速地找到了自己岑澄在的房间。
温热不透风的走廊让林乐被寒冷冻僵的身躯开始热起来,没有先前那般僵硬,连带着脑子也开始回转。
为了方便走路的运动鞋根本抵不住边疆的寒冷,从飞机降落在边疆机场的那一瞬开始,右小腿的腿骨便开始疼着,一阵一阵,像是没有办法抑制的慢性疾病。
刚开始在外面吹寒风,反而没有那么明显,现在来到温暖的室内,疼得她险些站不稳。
林乐怕自己露出来的疲惫会让岑澄为自己担心,在外面硬是撑着那条发疼的腿,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后,才抬手敲房门。
里面传来询问声。
“谁啊?”
“林乐。”
在听到回答后,明显感受到房间内一瞬间的沉默,而后是一阵穿着拖鞋的奔跑声。
几乎是下一秒,林乐就被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单薄的衣裳沾染上林乐身上的湿气,小腿骨疼得没有站稳,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撞上了贴了壁纸的墙壁上。
“好想你,好想你。”
林乐原本想要责备的话语全数吞咽回去,抬手摸着岑澄柔软的头发,感受着怀中的人一点又一点地收敛抱着她的力度,倾诉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沾惹上无力地哭咽声。
有那么一瞬间。
林乐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将“女儿扔到什么苦难地方经受磨练的狠心母亲“。
“林乐……”
怀中人的浅声呢喃,一遍又一遍,在不宽阔且幽深的走廊中响起。
如同沉闷的钟鼓敲打着林乐的心脏。
林乐两个字原本是普通的,是简单的。
但这一刻,在岑澄的嘴里面响起,林乐仿佛与她的位置进行了调换,往日被岑澄多加包容的她,现在也能够给岑澄带去一丝温暖,一丝支持。
她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岑澄,直至怀中的人情绪逐渐安稳下来。
好似回巢的鸟儿在无数次飞起、降落后确定这就是它的家一样。
岑澄落脚,找到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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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水雾缥缈。
林乐本来是想要自己先洗个澡,等浑身干净以后再说别的事情,谁知道岑澄硬是成为了她身后面的小尾巴,左走就跟左,右走就跟右,不厌其烦,无法摆脱。
林乐拿着衣服往里面走的时候,她也想要跟进去,被拦住,便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
林乐承认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最后便是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水雾,原先发疼的小腿骨也在浴缸里面被热水浸泡过后缓解不少,林乐随意地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用橡皮筋固定成一个丸子头,抬手朝坐在旁边的岑澄招手。
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无力的风情。
偏生岑澄却是一个充满精力的狼崽子,原本被训斥后有些发蔫的人,在看到林乐朝她招手又瞬间活了过来,亲昵地爬上床铺,蹭着林乐的手掌心,漂亮的锁骨因为宽大的睡衣而露在空气之中。
“转过去。”
林乐推了推岑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养成了个什么习惯。
动不动就凑上来蹭蹭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养了一只小狗呢。
“哦。”
岑澄乖巧地任由林乐给自己吹头发,手却没有空闲着,纤细柔软的指腹隔着一层衣服亲昵地触碰上林乐的小腿,轻轻按揉着,就像在浴室里面的时候一样。
在浴室里面的时候,就已经按过一回,但是担心她还是疼的,所以出来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按摩着,生怕林乐的腿现在还是疼着的。
明明许久不见,两个人的相处却像是昨天还一起吃饭一样。
林乐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岑澄这次拍戏的感受,像是忘记今天她那么着急来到这里的原因,帮岑澄将长发吹到半干后,便抬手轻轻拍了下岑澄的后腰,示意她往旁边让让,别在这里挡着她。
等两个人都将头发吹到半干以后,林乐大半个人已经滚进了岑澄的怀里面,纤细温热的手掌心规矩地环着她的腰肢,熟悉的沐浴露香味让岑澄觉得舒服,漂亮的面颊埋在林乐的肩窝处。
鼻息轻扑,林乐伸手想要去挠。
手一抬,被衣服遮挡住的亲热痕迹便暴露在温暖的环境之中。
“要去剪头发吗?”林乐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岑澄微微停顿住,“剪头发?好啊。”
“留个短发,以后给你吹头发我的手就没有那么酸。”林乐轻笑着勾了一缕落在自己面颊边的发丝,缓缓在手指上面缠绕起来,时不时地又将那些头发松开。
“不要太短,等你回去以后我们就去看看有什么发型是适合你的,这个造型看的怪久了的。”
林乐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现在住的小房子有点小,要不然我们直接去买套房吧,正好我可以把钱从银行里面拿出来付个首付之类的。”
“多少个房间其实无所谓,但主客卧一定要有,要不然我们两个吵架了,都没有地方能够让我们各自冷静一下。”
“花园要不要好像又随便了哎。我们两个这样子连自己都养不活,还种花的话,会不会连花也种不好?”
林乐喋喋不休地说着,从未有过的话多。
岑澄没有回答她,埋首于林乐的颈项处,偶尔听到跟自己有关的话题,才闷闷地发出一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林乐不傻,她能够感受到岑澄的低落情绪,但是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哪个,只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有点棘手。
往常的岑澄根本不需要她花那么多心思,早就热情地扑上来了。
现在她一遍又一遍地跟人说着话,但岑澄就好像是陷入另一个世界一样,没有多少的动静和回应。
这样的态度,吓到了林乐。
沉思片刻,她扭转身子,身上的热气随着动作的变化而有略微的消散,但很快就被后面跟上来的手重新压实被子,而没有丧失多少热量。
烘人的温度让林乐心生烦躁,但是在看到爱人的表情后,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够将人劝慰起来,只能够硬咬着牙,伸手捧起岑澄的面颊。
指腹亲昵地蹭过岑澄的下颔,认真地说道:“我就在你身边啊,你有什么想要说的,我都能够回答你。”
只要你别这个样子,来恐吓我。
岑澄沉默许久,也没有给林乐一点点回应。
直到林乐觉得自己浑身都冷的发紧的时候,忽然从岑澄的嘴中听到了回答。
——“带我回家好吗?”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好。”
林乐没有一丝犹豫,应声道。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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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飞机从边疆机场起飞,从版图的西北角一直飞跃高空的无限云端,在版图的东南沿海降落时。
林乐一路上不敢闭眼,岑澄的任何动作都会让她惊醒,无法入睡,神经高度紧绷着。
飞机平稳降落后,岑澄睁开眼睛,与林乐对视上。
原先残留在她身上的那些独属于林芸的气质,都被消散掉。
岑澄眼眸轻敛,笑颜靥靥。
“欢迎回家。”
林乐眨眸愣住,一时之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将岑澄从角色的余韵中拉出来,又或是陷入了一个独属于岑澄的陷阱之中。
“欢迎回家。”
她呢喃着。
却又觉得无所谓。
只要平安回家了,就好。
林乐笑着看向岑澄,紧紧与岑澄相拥,顾不上周围的一切。
她最珍视的东西就在眼前,眼里面哪里还能够有其他的东西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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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剧情改了又改,名字也改了又改。
编剧跟导演之前因为电影的剧情打架,现在又差点因为电影上映的名字打架,因为之前的名字被另一部电影占了,并且在他们之前上映,两个搞艺术的人都嚷嚷着要把名字给改了。
却又不知道改什么。
于是内部又拉了一个小群。
或者说是闵念秋单独给他们拉了一个群。
群刚建好,闵念秋就扔了一条长语音过来,背景音是嘈杂的环境,还有做饭的声音,充满了生活气息。
“哎反正名字这件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啊,我就不掺和了,我每天忙的要死,还要收租送孩子,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管你们这些小学生的吵架事件啊。具体的你们自己定,实在不行就拉着岑澄帮你们评判一下,因为担心你们人不够多,我还帮你们把林乐也拉进来了。”
“随便打随便吵。”
说完,闵念秋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恨不得永远不要在那个群里面出现,一点都不想看到跟这部电影相关的事情。
林乐本来也是不希望岑澄参与这件事情的,毕竟岑澄因为这部电影就已经情绪不太对劲了。
从回来到现在,林乐也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让她接活,每天都想尽各种办法给岑澄找点事情做,让她不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别的地方。
但是岑澄却觉得无所谓。
她真的已经走出来了。
反倒是林乐草木皆兵的模样让她哭笑不得,但也清楚,是自己吓到林乐。
群里面的编剧跟导演就像是两个小孩子,不甘示弱,两个人互相争吵着,恨不得冲到屏幕里面互相掐架。
“……”
看得林乐跟岑澄一阵无语。
后来两个人嫌弃打字太慢了,直接语音对掐。
两个人都是长达六十秒的长语音。
恐怖如斯。
这个群。
林乐觉得随便录个屏幕发到网络上面,都能够让大家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工作群最恐怖的场景。
林乐先跑为敬,压根没有想过要掺和这件事情。
自己的工作就已经够头疼了,搬着东西坐到岑澄的身边,她只要确保自己的人不会出什么事情就好了。
其他的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岑澄听着两个加起来年纪都快过百的人吵架,在几十秒几十秒的语音中,她的文字看上去格外的突兀。
——“要不然就叫回家的路吧。她们本来就是被拐走在深山里面,想要离开那群山之中,回到自己的家里面。却在一次又一次尝试后,学会妥协和麻木。梁敏她教孩子,目的是为了让那群在大山里面的孩子能够飞出群山,将她想要对世人说的话表现出来,而在最后,她那条想要回家的希望成功了一半,却在警察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希望和信仰全数崩塌。”
“回家的希望被自己亲手砍断。”
“林芸一直想要回家,被打,被骂,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回家的心愿。而最后的结局,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与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生的儿子,竟然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年蹉跎在这个群山之中,外面的世界如何她一点都不清楚。她不知道父母是否还在寻找她,不知道父母是否还在人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面是否还有人记得她。记得她叫林芸。”
“所以她在快要看到回家希望的时候,选择了将一家人毒杀。”
“路又指那条通往群山的羊肠小道,那条路曾经是她们被拐卖进来的通道,而后在警察到来以后,会成为她们离开那个地方的通道。是那些群山出去读书孩子的希望,也是村子会被会经受改变的通道。”
“进来是归家,出去亦是归家。”
“我觉得叫这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主要是看你们两个觉得这个怎样?要是没有问题的话……”
群里面长久的沉默后,导演忽地拍腿又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笑道:“这个好,这个号,干脆就定这个吧。简单又通俗易懂,比我们两个想的那几个好多了。”
编剧那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也发了同意过来。
两个主事的人同意了,闵念秋又不想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看法,自然是全票通过。
这一天晚上,没有人知道,这部小成本制作的电影,会在无数喜庆的新春档里面厮杀出一片天地,无数的人在看完预告片便怀着试探的心情,买票进去。
等进了影场,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血虐,出来以后人都哭没了。
不知道是为梁敏心疼,还是为林芸,又或是为影片最后往山坡下冲去的被拐少女。
原本《回家的路》的自荐语是——在新春佳节,我们说一个我们自己的故事,愿君康。
却在上映一个星期后,票房拍片像是疯了一样的A股往上疯涨,各个都是带着笑颜进来,哭红着眼出去。
曾经被拐走后来靠着自救或是解救出来的人们,也愿意糊在自己伤口上面的伤疤揭开,一点一点地用文字诉说着那几百天甚至上千天的感受。
“噩梦一场,醒不来,忘不掉。”
“现在走在路上,经常会因为一个比自己高壮的男人走在自己后面,又或是一个女人走在自己后面,一段路一段路跟着,便忍不住想要哭,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实际上是我把受伤过的地方隐藏起来了,伪装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
一直致力于做打击拐卖这方面工作的博主也开始纷纷出面推广这部电影。
“真的是自来水,收费我先死一个给大家看看。”
“太能哭了,我跟我女朋友两个人坐在电影院里面哭得跟个傻.逼一样,新春佳节哭得老惨了。发回去还被我妈骂了,第二天果断买票带着她一起去看,出来以后哭得比我还惨。”
“嘴里面还在疯狂说,林芸的妈妈可怎么办啊!救命,真的太悲伤了,希望大家都能够走进电影院里面,去看看这部电影,感受里面的每个人物表现出来的情绪,真的真的非常值得推荐。”
也有不少闵念秋的粉丝在看到演员表的时候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是自家姐姐吗!?
悄无声息地演了一部爆火的电影,然后您啥宣传也没有?这不得赶紧跑去电影院里面支持一番。
支持着支持着……
各种大手子就忍不住开始搞起了二次创作,就那么一点素材,硬是给他们剪出了花来。
林乐偶尔逛微博的时候看到那些剪辑,也会直接点赞,然后转发到小群里面给大家看。
甚至有不少的人开始逐帧逐帧地扒起电影,开始做阅读理解,有的影评人做出来的阅读理解,简直就是将他们拍戏的整个心路历程回顾了一遍。
岑澄看到都忍不住想要给他们点赞,甚至于电影的标题也分析的七七八八,惊叹之余,岑澄还很坏心眼地将那个曾经为了争论电影名字叫什么好的群录了长视频发在网络上面。
并且艾特了群里面的几位。
“隔几天庆功宴的时候,咱们要不要继续吵一晚上?”
闵念秋速度最快地回应岑澄,“拉倒吧,让我的耳朵清净点。[小猫咪可听不得这些东西.jpg]”
林乐紧随其后,“放过孩子吧,不是每个现代人都能够忍受六十秒语音的,你都不知道每一个六十秒语音后面,都会有一个网络不好转换n久文字的人。”
导演:???
编剧:???
“你们是不是在歧视老年人看不懂你们的话语?”
电影的大红大火,似乎将电影里面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推到了一个难以到达的高度,甚至在国内电影史上面也留下了一抹属于自己的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