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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没隔两日,云嫣便收到了景婳着人送来的果脯。

      里头有咸味的、蜜渍的,竟还分了不少口味。

      云嫣与浅草说:“这便是我以德报怨的结果,可见景婳姐姐也是知错能改。”

      浅草无语,心说景婳那日分明脸都被气黑了,她是从哪个角度看出来对方知错能改了?

      但凡能弄死云嫣却不用承担任何后果,浅草相信今日送来的必然是各种口味的剧、毒。

      只是除了景婳送来的果脯,另一份礼却是二皇子景和遣人送来。

      浅草将桌上一只黑漆描金四方盒拿到云嫣跟前,打开来一看,里头竟躺着一块质地不俗的美玉。

      此玉乃是平安玉,往往都是用来给生病受惊的人压惊所用,二皇子送这礼来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云嫣第一眼瞧见时,目光却有些怔愣。

      浅草惊讶道:“这块玉倒是与公主那块有几分相似……”
      不过平安玉来回也都是那么一个寓意,像一些也没甚稀奇。

      云嫣白嫩的指尖在这块玉的花纹上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几下,而后将盒子轻轻盖上。

      她抱着锦盒,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都软和几分,吩咐浅草:“你去替我向二皇子殿下道个谢可好?”

      浅草疑惑道:“那景婳公主呢,公主不是要以德报怨吗?”

      云嫣扫了浅草一眼,说:“这话自然是骗你的。”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竟是理直气壮,脸色更没有一丝不自然。

      浅草顿时有些哑然。

      “你瞧我浑身上下哪里有那样高尚的气质?”

      云嫣与她大眼瞪小眼,又甚是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况且我要嫁的是皇子又不是公主,日后我与他不是夫妻便是叔媳,自然该讨好一些了。”

      浅草讷讷道:“公主不觉得这是个歪理吗?”

      云嫣望着她的表情极是无辜。

      浅草在心里将这话捉摸了一遍,却愣是挑不出什么不对来。

      可见歪理它也是理……

      浅草终于叹服,论讲道理,还是她家公主赢。

      收下了景婳与景和的礼,之后云嫣又陆续收到了三皇子凑热闹赠来的一对镯子,与四皇子赠的金簪。

      那镯子水头通透,质地绝佳,托词也是跟压惊搭了边的,可金簪却笨重惹眼,就差把个俗字写在上头。

      云嫣抛开那对镯子,却与这金簪一见钟情,她簪到头上照着镜子极是满意,对那四皇子登时又多出了几分好感。

      这日景婳主动来约云嫣,神态间对云嫣的不喜倒是收敛了几分。

      她既有身为公主的傲气,却也有那么几分出身不及人的自卑,是以要她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讨厌的人结交,着实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妹妹前些时候受了惊吓,今日正该带妹妹去灵檀寺拜一拜,顺道再求个平安符来。”景婳与云嫣坐在准备出宫的马车里说道。

      云嫣闻言颇有些兴趣地问她:“那拜完之后,咱们能去街市上逛一逛吗?”

      景婳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厮到街上指不定都会走丢,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儿。

      这时侧窗下响了两声,一个小太监问道:“公主,几位殿下让奴才来问问二位公主都准备好了没有?”

      景婳朝那太监点了点头,马车才缓缓启动。

      两位公主马车在前,后面还紧跟着一辆稍大的马车,里头乘坐的正是二三四皇子。

      说来也是巧了,刘太后听闻景婳与云嫣要去灵檀寺,便吩咐了几位皇子在今日去将一串开过光又受足了七七四十九日香火的佛珠手串请回来。

      如此有了三位皇兄陪护出门,景婳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

      待马车缓缓走出了宫门口的时候,云嫣却瞧见个眼熟的人影。

      这人她不久前才见过,正是那位木讷无趣至极的六皇子殿下。

      她懒懒地挪开目光,并不打算在今日与他有所交集,却听景婳突然叫住了车夫。

      云嫣转头看向景婳。

      景婳却已经掀了车帘,将景玉叫住。

      “你站住——”

      景玉脚步缓下,抬眸却瞧见景婳下了马车朝他走来。

      “你要去哪里?”景婳问他。

      景玉抿了抿唇,而后淡声答她:“今日该去看望卓夫人……”

      景婳闻言目光微闪,又说:“今日几位皇兄都在,不如乘他们的马车一起?”

      景玉尚未开口,这时后面的马车亦停了下来。

      景和掀起帘子,见此情景便温声道:“景玉可是要去看望卓夫人?不如与我们一道去过灵檀寺后,再让车夫送你过去。”

      云嫣靠在侧窗的位置观望,突然便觉得这几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微妙。

      她托着下巴的纤指轻轻敲打着脸颊,似乎想起自己进宫来便打探过的事情。

      说来,这位景婳公主的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正是与景玉母亲的身份是一样的。

      只是不同的是,景玉的生母乃是伺候在二皇子母妃身边的宫人。

      关系虽说复杂了一些,但也不难理解。

      彼此母妃都是身份卑微的宫女,景婳待景玉自然有几分惺惺相惜。

      可见她除了对云嫣使坏之外,对景玉这样的竟还能存有几分兄妹之情,也是极难得的。

      待景婳回到马车里,见云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便疑惑道:“你竟也认得六皇兄?”

      云嫣眨了眨眼,天真道:“原来他竟然就是六皇子殿下吗?方才我瞧见他时,还以为他是哪里跑出来的仆人呢。”

      景婳听她这话心里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这人嘴里还说得出人话吗?莫不是她觉得宫女生下的孩子便合该是个奴仆?!

      景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看着窗外懒得再理会云嫣。

      若换了旁人来,必然要觉得她喜怒无常性情古怪。

      然而云嫣知道了前情,倒也能将她的心思猜到个七八分。

      云嫣闲得踢了踢裙摆,发觉坐得位置高度竟不能将脚悬空荡个几下,愈发多了几分不爽利。

      灵檀寺乃是一座建于半山腰的寺庙。

      山中地势颇高,又远离街市,便给人一种远离凡尘的错觉。

      云嫣跪在蒲团上阖上双目,心中在想今晚上吃些什么,景婳便又暗暗打量她,趁着这个时机问道:“妹妹……”

      这声音骤然软和下来,倒是叫云嫣有些汗毛倒竖。

      云嫣好似隐隐能明白了平日里浅草面对她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反应。

      “姐姐?”云嫣歪了歪脑袋,对这做作的行为亦是不甘落后。

      景婳险些就没忍住眼中的凶光。

      “不知……妹妹方才许了什么愿望?”景婳问她:“心中对几位皇兄可都有了看法?”

      云嫣垂首,略是羞涩道:“只怕说出来便不能灵验了……”

      景婳听了这话顿时了然,言下之意便是对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如此一来,只消看云嫣待诸位皇兄的态度,便能观察出几分来了。

      景婳心中有了数,二人拜完了佛,又被寺中小沙弥领去了寻常人不可进的禁园。

      几位皇子围坐在亭子里观望着山中景色,神色微微舒展。

      这凉亭的位置设置得也是极妙,坐在这里,只消低头看去,便能看到远处的街市与行人。

      在这澄碧的苍穹之下,天地万物,仿佛都渺小得微不足道。

      “请诸位在此歇坐一会儿,再有一刻,便能将太后娘娘的佛珠取来。”一名白眉白须的老方丈与景和说道。

      景和谦声道:“劳烦主持。”

      主持道了句佛号,才转身离开。

      “一路上却见四皇兄绷着张脸,莫不是今日不愿与我们一起出来?”景婳扫了一眼对面的景荣,语气算不得好。

      景绰见状,对着景荣摇头道:“上回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你莫不是小心眼地一直记到今日?”

      云嫣听到这些,顿时也作出惭愧的模样,低声道:“四皇子殿下果真还生着我的气?”

      景荣闻言,虽有些不高兴,但见云嫣今日戴着金簪分明是他所赠,便轻咳了两声,说:“哪里的话,我怎会生云嫣妹妹的气……”

      待景婳问清楚前因后果,才晓得景荣是被戳着痛脚了。

      旁人未必清楚,可宫里人谁不知道景荣最讨厌旁人说他长得像猪。

      偏偏那日景绰还带着云嫣一道嘲笑他像头野猪,将他气跑了都算是轻的。

      若非景绰与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必然不止黑脸这样简单。

      景婳笑说:“照我看四皇兄面相丰满,前世也该是个大官,回头去市集的时候,即便旁人叫你一声大人,怕也不会有人敢来质疑。”

      景荣听了她这些奉承,略为自得道:“那可不是。”

      他对自己这一身的贵气还是极自信的。

      景绰饶有兴趣问道:“那皇妹觉得我又如何?”

      景婳哼笑一声,“如你这般精明算计的模样,必然得是个商人,只说我们兄妹几个,哪个又没曾被你捉弄过。”

      幼年时他们也曾天真,都还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那时大皇子与五皇子都还活着,而六皇子还沦落在民间……

      景绰听了景婳的话,也仅是轻笑一声,“满嘴胡说八道,我若是商人,必然头一个将你给卖了。”

      景婳也不理会,只转头问云嫣,“云嫣妹妹觉得我说的是不是?”

      云嫣在一旁见他们说来说去都不曾提出逛街的提议,便与景婳道:“兴许是有几分道理,单看景婳姐姐的面相,我便觉得景婳姐姐大气高雅,必然是个千金小姐,回头你我到了街市上去,我比姐姐矮上一头,做姐姐的小丫鬟是正好。”

      景婳乍然被她抬举起来,竟有几分受宠若惊。

      “哪里的话,你自然也是不差的。”她蹙了半日的眉心总算舒缓许多,随即便给云嫣递话,“你觉得二皇兄如何?”

      景和在一旁安静饮茶,听闻景婳提起自己,颇是无奈一笑。

      云嫣朝景和看去,正对上对方清润的目光,她怔了一瞬,在旁人察觉之前转头对景婳道:“二皇子殿下该是家中老实的读书人了,扮书生上街定然不成问题。”

      景婳见她嘴巴倒是会说话,又听出她话里处处暗示上街,心道这还真是个促狭鬼,于是指着景玉问道:“那我六皇兄呢?”

      原先不被旁人注意的某个位置便立马变得显眼起来,景玉捏着手中的瓷杯,神色竟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垂眸将指间的瓷杯放在桌上,发出极轻微的“笃”声。

      景婳话才出口,便立马有些后悔。

      云嫣抬眸扫了景玉一眼,发觉对方从一开始便没有看过她一眼。

      他似乎都一如既往地不想与她牵扯上任何关系。

      云嫣软声道:“我倒是不敢乱说,但我若是瞧见了他,必然会想将好吃的东西都拿给他……”

      她说完这话,便有人噗嗤地笑出了声,景婳没曾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答案,眼中掠过一抹极不自然的情绪。

      景和方才还温和的脸色淡了几分,颇是不赞同地看向云嫣:“公主慎言。”

      云嫣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神色蓦地变得无措,见景婳也不吱声,便有些委屈地挪开目光,但余光里仍忍不住偷看景和的脸色,恰好被景婳捕捉个正着。

      景婳疑心,这位小公主喜欢的莫不是二皇兄?

      景荣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道:“云嫣妹妹又没有说错,他进宫之前本来就是个乞丐,若非靠乞讨为生,他又岂能活到今日,云嫣妹妹心地善良,才想把吃的都施舍给他,二皇兄好端端地作甚责怪她?”

      他说出乞丐二字,气氛便逐渐冷了几分。

      景和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呵斥景荣,这时前院的小沙弥便跑来道:“主持要我来告诉诸位殿下,可以将佛珠请出来了。”

      取了佛珠手串,一行人便离开了灵檀寺。

      云嫣路过景和身旁时,低声道:“殿下,方才是我不好,我与六皇子殿下认错行吗?”

      她说完那双黑莹的眸子便含着几分期待看向对方。

      景和心道她从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他方才却失了礼数还出言斥责了她。

      他的口吻颇是惭愧道:“该抱歉的人是我。”

      云嫣见他眉宇间的介嫌果真消散,脸色也缓了几分,“毕竟你也是为了我好,不相干的人你才不会去说,是不是?”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且还主动给了景和台阶下。

      景和愈发觉得她本性纯真,笑着答她:“正是如此。”

      云嫣心情好转几分,便又看向景玉。

      她走到他跟前去,与他道:“殿下可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我对殿下所知道的事情知之甚少,方才也着实不该,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侧,见他也没有被气得脸色涨红颇有些失望。

      然而云嫣侧了侧角度,垂眸却瞧见他的手指攥得微微发白。

      捕捉到这一幕,她的心里竟诡异得多出几分愉悦,她还想开口,景婳却过来将她叫走。

      “你瞎晃悠什么,莫不是想要走下山去?”景婳扯她袖子,目光却避着景玉,显然为方才的事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云嫣见她来得这般及时,心里头略有些遗憾,只好随她离开。

      到山脚下,景婳与云嫣坐进马车里,绝口不提云嫣要逛街的事情,显然就是要找云嫣不痛快。

      云嫣恹恹地靠在车里竟也有些累了,也不再提去逛街的事情,叫景婳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心里反而更气。

      景荣至山脚下又被景和告诫了几句:“你我兄弟几人都同出一脉,你若再这般言语无状,想来传到父皇耳中,你那些师傅便又该换了。”

      景荣极为不屑,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心中暗诽,只要这位好皇兄不会多嘴,谁能将这些话传到父皇耳中?

      景和离开,景荣便转头看向景玉,语气颇是阴阳怪气道:“想必六弟也听说了启国公主会自行选出一位俊才匹配,原本我还以为六弟能有机会,今日看来人家只把你当乞丐施舍。”

      他夸张地咋舌道:“如今这世道真真稀奇,癞□□怕不是也春心萌动,想吃天鹅肉了?怎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

      说罢大笑骑上了随从牵来的马,去追赶先一步离开的马车。

      原地负责驾车的仆人颇有些尴尬,问景玉道:“殿下可还要去旁处?”

      景玉缓声道:“不必了,我自己去便可以。”

      那仆人道:“如此奴才便先走一步。”

      景玉往外走去,却又一个老和尚路过,正要往山上去,见景玉便笑呵呵道:“施主为何在山脚下犹豫,若有什么难解之事,不如去灵檀寺中求一支签?”

      景玉并未理会。

      山中梵音清彻,香火缭绕。

      山外俗世热闹,国泰民安。

      景玉便生在这样一个太平盛世,甚至还是个皇子。

      即便如此,旁人似乎也仍不愿让他过好这一生。

      这厢景荣跟着两位公主脚程慢了一步,进宫后却没能再瞧见云嫣。

      他正想着要去哪里打听她的踪迹,却在路过蜜园时听到一阵银铃清脆的笑声。

      景荣慢下脚步,走上前去一看,顿时大喜。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嫣坐在秋千上,瞧见他时,竟也不觉惊讶。

      “殿下怎也在此?”云嫣娇声道:“才与殿下分开没有多久,这么快便又见面了,可见你我的缘分竟也不浅。”

      景荣听得她这些话,心里有股说不上的熨帖,柔声问道:“公主竟也喜欢荡秋千?”

      云嫣笑说:“让殿下见笑了,就是我一个人怎么也都荡不高,殿下可要来帮帮我?”

      景荣自然是欣喜应下,他正要上前去靠近云嫣,这时却有个宫人过来。

      “公主方才还在亭子,怎又跑来这里荡秋千了……”

      浅草念叨着又顿了顿,瞧见了秋千架旁边多出来一位四皇子殿下。

      她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云嫣一眼,随即向那位四皇子殿下行了个礼,便将手里的一件耦合色披风给云嫣披上。

      云嫣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转头看向景荣,唇角噙着一抹清甜笑容,“咱们约好下回再一起荡秋千吧。”

      小公主笑靥如花,看得景荣心旌摇曳。

      他怔怔地点了点头,云嫣便与浅草转身离开。

      走得老远,浅草都回头瞧见秋千架旁边傻愣着的身影,疑惑道:“公主方才在亭子里不是说困了吗?”

      云嫣道:“可我瞧见四皇子殿下路过的时候便又不困了呀。”

      浅草脸色怪异道:“那……公主的意思是看见他过来才故意去荡秋千的?”

      云嫣闻言,细眉轻轻敛起,眸子里仿佛拢起少许水雾来,看向浅草,“你怎能这样说自己的主子,你说的我好像一个拈花惹草的人。”

      浅草心口震了震,她家公主原来竟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

      云嫣委屈道:“我不过是瞧他印堂发黑,想要帮帮他罢了。”

      浅草问:“公主何时学会了看相?”

      云嫣说:“你不信倒也没甚要紧,你且看着,他这几日必然是要倒霉了。”

      浅草偷偷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位四皇子殿下这几日若是真倒霉了指不定也是因为她家公主。

      她只是随意这么一想,却没想到正是料中了她家公主的心思。

      云嫣神色颇是懒怠。

      她当然不知道景荣印堂发黑不发黑了。

      不过她知道他过几日一定会倒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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