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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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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茹紧张到眼眶泛红,拼命摇头,恨不得将脑袋上的银簪子都给摇下来,深怕引来误会,硬生生地忍住了打嗝的冲动。
“不、不是,要,你,”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求,报!”
说完,她整个人仿佛从水里被捞起来了,背后冷汗涔涔,算是把她想说的话给表述清楚了,她默默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渍。
也不知道她刚才怎么能说出,要他这样的话里,她分明是想说,要他不要报恩的。
赵煦默默地看着她,“确定?”
“是!”她很肯定地点头。
薄唇轻勾,这一回多了一丝温度,尽管依旧冷,他浅笑,“李二小姐救了本王,本王自会有重礼答谢,石岩,送李二小姐出门。”
“是。”门外的石岩推开门,恭敬地作揖,“李二小姐,请。”
李安茹有礼地行了一礼,忙不迭地离开了厢房。
石岩看了一眼晋王,安静地退出,关上了门。
赵煦冷着脸,坐了下来,此时,他的心口那儿,平静如往常,一点也不像方才那样波澜起伏。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胸口,那儿一丝波动也无,为何刚才,他会有如此陌生的情绪,不应该……
这一头,李安茹一离开晋王的厢房,立马与茴香回了原来的厢房,回去前,还对茴香示意什么话都不要说,茴香点头应下。
“回来了?”李老爷已经付了银子,看她回来,并无异样,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嗯。”李安茹乖巧地随着李老爷回去。
出来时,没有备马车,回去时,李老爷问了她累不累,她摇摇头,表示可以走回去。
李老爷喜欢她这不娇气的性子,点点头,“我们慢慢走回去,正巧也近。”
于是他们一同往李尚书府去,离华香楼几步之远时,李安茹不知道为何,下意识地转头,往二楼的一间厢房看去。
凑巧,那间厢房里,有人推开了窗,微探出头,那人发如墨染,眉眼掺霜,冷冰冰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她惊慌转回身,加快了步伐,发髻上的银簪流苏在月影之下轻晃着,就如少女纷乱的心事。
赵煦眯了眯眼,望着她走远了,心中再无任何一丝感觉,就如原来的自己那般,无情无绪,宛若刚才复杂心绪只是错觉般。
“王爷?”石岩疑惑地看着王爷的举动。
“去王神医那儿。”
“是。”
赵煦高大的身影离开华香楼,拐入一个小巷之中,在七拐八弯的巷弄口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一户平平无奇的宅子口。
石岩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小僮走了出来,看清了来人,一脸的恭敬,“见过晋王。”
“王神医可在?”
“在的。”说着,小僮引了他们入内。
四四方方的宅子,看似与旁的宅子没什么区别,庭院中间有一棵参天大树,在这样的秋季里显得格外茂盛。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在树下研究,“不错不错,吃了我的神仙水,树大根深……”
“神医,晋王来了。”小僮轻声提醒。
老人抬头,一脸的不耐烦,“怎么的又来了,你这个冰渣子,我看着都无趣。”
“今日来,兴许会令你有趣。”赵煦声线冰凉地说。
“哦?”王神医好奇地看了看,“过来,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赵煦走过去,衣袍一掀,随意地坐在树下,伸出右手,王神医食指中指合并摁在脉络上,“恢复的不错。”
不一会儿,王神医收回手,“没什么问题,”瞅了面色冰冷的男人一眼,“哪儿觉得不对劲?”
“情绪不对。”
王神医挑了挑眉,不是很文雅地掏了掏耳,“你说什么?”
“情绪不对。”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王神医皱眉,“不可能的啊,你……”他算是看着晋王长大,此人龙章凤姿,清贵冷傲,然而旁人不知的是,他自小没有任何情绪,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他全然无法感知,也难怪他长年冷若冰霜,不好亲近。
“你今天有什么感觉?”王神医果然兴致勃勃,好奇地问。
“惧怕,酸涩,厌恶,慌乱。”他精准地说。
王神医睁大了眼睛,“不得了,这是……”
“很快又没了。”他说。
王神医奇怪地皱眉,“这是为什么呢?你打小就无喜怒,怎么突然就有了?你上回受了伤,我也仔细替治过,并无任何被下毒或下蛊的痕迹。”
见王神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煦面无表情,并无猎奇之心,随意点点头,“罢了,本王先回去了。”
“待老夫琢磨琢磨。”王神医摸着胡子,慢悠悠地说。
“有劳。”
两个字说的硬邦邦,毫无诚意,王神医也不介意,晋王就是这副样子,哪天要是感激地对他说话,那一定是被换了芯子。
赵煦转身离开,回晋王府的路上,他神色淡淡的,他能听到一些人似喜的欢笑声,也有人似悲的哭泣声,可这些对他而言,很遥远。
自小,他就知道他和别人不知道。学兵法,他一点就通,学书法,他能书写出多种大家之体,学策论,他更是能直指要害,无论他学什么,他都能精通,天赋卓越,完美得不像一个人。
他,也确实缺失了人的感性,徒留理智。
“王爷,既然已经查清了真相,那么李府那儿……”石岩轻声道。
想起那个像兔子的少女,他眼神略微茫然,抬眸望了望头顶的皓月,“且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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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晚,李安茹笑得无害地坐在李老爷的左边,李老爷和姚氏居于正位,姚氏右手边则是李安贤,李默尚在书院,并未回。
李安贤看着李安茹,温声道,“妹妹受了风寒,这几日可有好些?”
李安茹笑着点头,并不说话,李安贤还想说什么,李老爷已经开口了,“先用膳,你们两姐妹都有些瘦,可不要节食。”
此话一出,姚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明白李老爷在旁敲侧击,那一晚李老爷带着李安茹出去吃了晚膳,回来之后就把姚氏训了一顿,不许她动歪主意,否则就看着办,玉佩之事再也不提了。
而李安贤也同样咬牙切齿,她模样一般,形态也是随了姚氏,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出挑,若是吃多了,则会显得壮硕,没有一点姑娘家的轻盈。
李安贤每日苦苦控制着吃食,一抬头就看到李安茹美滋滋地吃着,油腻的肉夹了一大块,吃得津津有味,她也想吃,只是吃一口肥肉,她怕自己也肥硕一分,怕看下去只徒劳生气,她低下头,默默地喝汤。
李安茹这一回控制了,不敢再吃个饱,只吃了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李安贤也放下了筷子,一副好姐姐的口吻说,“二妹妹不多吃一些?”
“饱了。”李安茹惜字如金地说了两个字。
“老爷,过几日文安公主要弄一个诗会,我想着让安贤带着安茹一起过去,不要总是待在家中。”姚氏拿着绣帕擦了擦嘴。
“是这个理,让安茹出去走动走动。”李老爷当然赞成,又道,“听说安贤每晚羊乳和血燕换着吃,我想着安茹看着委实瘦了些,夫人得多多用心。”
姚氏眼神不悦地扫过不吭声的李安茹,笑着说,“自然。”
李安贤也只笑着,李安茹却打了一个冷颤,她们笑得越和善,她只觉得害怕,但害怕的感觉一闪而过,她定了定心,她一个死过的人,才不会怕她们。
用过了晚膳,李安茹和李安贤便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茴香提着一盏琉璃灯笼,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只闻她们几人的脚步声。
“二妹妹,玉佩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你可不要与姐姐生气。”李安贤温温地说。
李安茹看了她一眼,“不,会。”不生气,但她记恨。
李安贤又说起了文安公主的诗会,“到时候会有不少人去,二妹妹不用紧张,姐姐会陪着你。”
“嗯。”
文安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女儿,不爱读书,却最佩服有才华之人,常常办理些诗会,邀请少年少女一同论文。
李安贤是花了不少心思才与文安公主搭上了线,凭的的就是她的文采,她愿意带李安茹去自然是想看看小结巴在一群贵女骄子之中如何自处,也好圆了她好姐姐的名声。
到了分叉口,李安贤微笑地目送着李安茹离开。
而茴香则是一脸担心,“二小姐,那个诗会必须要去吗?”
“嗯。”
“你……”茴香心中担心,怕二小姐又因为他人的眼光而伤心。
忽然李安茹握住茴香的手,那琉璃灯笼晃了晃,茴香怔怔地看了看二小姐的手,抬起头来,“二小姐?”
“你看,”李安茹指了指她们前方的小路,黑乎乎的夜里,路看上去崎岖不明,她语气软糯却执拗,“不管,什么路,都是要,走的。”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居于后院一隅,她要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走着属于她的路。
茴香看着二小姐,望着前方的二小姐此刻眼神坚定,明亮的水眸出奇的亮,她不由地道,“奴婢陪着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