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橘生南国》南浦愁愁

1、第一章小神小妖人间遇（1）

　　难以置信，神仙也有这么无耻的。
　　“你给我站住，无耻之徒！”我，一只小妖，正奋力追赶一个小神。
　　“追我啊，死妖怪，追上我就给你。”那小神歪束着发，一身青衣，背着一个包裹腰间别着一把弹弓，手里提着一笼金乳酥，跑的飞快还不忘回头向我挑衅。
　　天知道现在的神仙都这么无聊的吗？看到妖怪不去捉，反而去抢妖怪手里的点心。也不知道他师父是谁，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么一个不正经的小仙！
　　“我赶上你，定要扒了你神仙的皮，挖了你的仙根看看是什么歪东西。”对方毕竟是个小神，而我区区小妖，法力不及他体力也不及他，只能动动嘴皮子。我可不怕他来捉我，要捉早就捉了，何苦抢我的金乳酥逗我一番。
　　说起这金乳酥，今日只有最后一笼了。我与那小神争抢了许久，他争不过我就偷偷抢了去，丝毫不讲道理。我虽是个小妖，但也不能这么被欺负吧。神仙了不起？神仙就能抢妖怪的东西？今日就是拼上了命，我也要为妖族争一口气，头可破血可流，金乳酥不能丢！不对！是妖族尊严不能丢！
　　小神一路往西去，跑没人的地方就驾起了云，一溜飘得飞快。
　　“你耍赖，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也驾云啊，没本事就慢慢跑吧。小爷先走一步！”
　　无耻！欺负弱小算什么神仙，丢你们神仙的脸！
　　他驾着云，一会快一会慢，分明就是故意戏耍我！我一个小妖，吃的被抢，法力不如人只能被欺负。真是气得牙痒痒！
　　“死妖怪，我还有事，不跟你玩了，再见！”无耻小神说完这就话忽的没了影子。
　　你跑，把山翻过来也要逮到你！
　　日落西山，我在山里不知道绕了多久，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无耻的神仙。
　　“他不会上天了吧，那我不是白找了！我去！太无耻了！”在一片竹林里我顿悟了。一定是被他气傻，不然早该想到他回天上了，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
　　“咕……”肚子响了第九九八十一次。
　　“好饿啊！”金乳酥被抢走了，跑了这么久路什么东西都没吃，只能勒紧了腰带。
　　竹林很大，青翠笔直的竹子直插天际，晚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夕阳照在林间，金黄金黄的煞是好看。
　　“这些东西能吃就好了。”我边走边摸着那些竹子，竹子是很美，但要是能变成肉串就更美了！

　　“师娘师娘，你就帮我束个发吧！束一个吧！”一个熟悉的，很贱的声音传来。
　　“臭神仙！”这么贱的声音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无耻小仙。好啊！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声音是从竹林更深处传来的，我寻声走去，越往里竹子更密生长的更好，像是一个大大的屏障在保护里面的东西。
　　“找到了！”引入我眼帘的是一间竹屋，从外看并不大，外面一道走廊，上挂一盏青灯，天色虽晚但青灯并不亮，许是竹屋的主人忘了点灯吧。
　　“嘿嘿，就知道师娘最疼我了！”老远我看到那小神，散着发盘腿坐在地上，身后有一人，似乎正在为他梳头。
　　“无耻小神，出来单挑。”我快步冲向竹屋想找那小神一较高下，但在竹屋两米开外就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砰的一下被弹了出去，跌在地上摔得屁股都疼。
　　“什么鬼东西！”我揉揉屁股站了起来：“还真有壁障啊！”
　　再次试探，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能感受到一股很大的阻力，还有灼烧感。大致估量了一下，以我的法力，硬闯会被打回原形。
　　这不是欺负妖嘛！我在壁障外破口大骂：“臭神仙，无耻！骗子！你出来，有本事出来！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出来啦，有啥本事就出来！”
　　屋里梳头的人停下了动作：“天律，外面有人？”
　　“没人！”坐在地上的人散着发摇摇头，“是个小妖怪，师娘你别管他，还没给我梳头呢！”
　　“妖怪？我看她是来寻你的。不如前去看看。”
　　天律跟着师娘，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请问你找谁？”我坐在地上发愁时，一个女人蹲下来询问，她的声音很温和，不紧不慢，像竹林间的风，轻轻柔柔。
　　“找他。”我指向她身后的无耻之徒！
　　“找他何事？”
　　“无耻小神，抢我的金乳酥，仗着自己法力比我高还故意耍我！”
　　“有此事？”女人回头看他一眼。
　　“就一笼了，师娘你最爱吃……”那小神仙转过头假装看天。
　　“那你也不能抢别人家的。”女人简单的嗔怪一句，然后向我伸出手：“进来吧，金乳酥还你。”
　　我刚要伸手，但一想她在壁障内，我会被弹出去的！
　　“不怕，我请你进来，不用害怕。”她看我收回了手，转而扶我起来，拉着我往里走。说来也真是奇怪，壁障好像不管用了，她拉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的手很软，柔弱无骨，手指纤细，一看就是美人才能拥有的手。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个美人！一身素衣，长发倾绾，螓首蛾眉，清扬婉兮，属于旁人只可远观的美人。
　　“看什么看，挖了你眼珠子，色胆包天。”小神盘腿坐在地上，向我射来恶狠狠地眼光。
　　“我就看，偏要看。有本事你打我啊！”我坐在桌边吃着金乳酥，一挑眉回他一个眼神。
　　“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他抬起手向我打来。但他忘了身后正有人在给他梳头，“天律，别动。”一句话他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竹屋从外看不大，但里面还是蛮宽敞的，屋后还有个小小的庭院，里面有花有菜，有树有凉亭，好像还有猫一跑而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屋里的香炉青烟缓缓，味道很淡很舒服，和美人身上的香味一样，简单的让人陶醉。
　　你还别说，美人就是美人，给别人梳的头也是好看的，无耻小神原本的散发成了一个正经的发髻，脑后长发散着，额前两缕发丝，还算是有点人样了。
　　“我我我，可以帮我也束一个好看的头发吗？”看得我有点心痒痒，谁不想变好看呢。
　　“滚一边去，死妖怪你配吗！”
　　“好啊，你过来。”美人一口答应了。
　　“师娘！别管他，吃完了让他走，色胆包天的死妖怪你管他作甚。”
　　“不要紧。”
　　啊，美人不但长得美，心肠也好。不像某个神仙，骗吃的还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只消一会，美人便给我束好了发。我还没来得及照镜子，那小神在一旁叫了起来：“你你你……你居然是个母的！”
　　“什么母的！我是女的！”神仙的文化水平都这么低吗？再说，他是眼瞎了吗，虽说之前我是穿的有点不讲究，但是个人也能看出来我是个女的吧！
　　“你过来，换件干净衣裳。”
　　啊，美人不但长得美，还要给我新衣服！
　　新发型新衣服，此时此刻的我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哈哈哈，不对，是第二好看，美人才是第一好看。

　　“我可以喊你师娘吗？”那小神就是这么喊的，我总不能老是美人美人的喊吧。
　　“不行，你又不是我师父徒弟，凭什么喊师娘。”小神仙表示拒绝。
　　“那我拜你师父为师，不就行了！”
　　“就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不配！”
　　去你的吧，你这样的都能当神仙，我怎么就不能拜师了！
　　“不过，也不是不行。”他转而改了口。打量了我几番。
　　“师娘师娘，你帮帮忙吧。”他拉住师娘的胳膊撒娇：“我随便带个妖，师傅会骂我的。你就写个信，让师傅留下她，师傅一定会同意的。”
　　“这，不太合适。”师娘面露难色。
　　“合适合适，我很听话的。”我上前拉住另一只胳膊：“我一个小妖怪，没家没爹娘，天天受人欺负，师娘你就帮帮我吧。”
　　“好吗好吗，师娘，你就答应了吧！”
　　“师娘师娘……”
　　俗话说的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在我和小神仙的软磨硬泡下，师娘勉强同意了。
　　“听着，我叫天律。现在起，我就是你师兄了！”天律手握师娘的信，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
　　“师兄？”我冷哼一声默默道：“你不配！”
　　“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天律向师娘作揖拜别：“师娘，天律告辞。下次再来，师娘还给我梳头呀！”
　　“快去吧，就会捣乱。”

　　天律驾起了云，我还是头一次乘云，越飞越高，竹林也已经看不到了。我有点害怕，紧紧拉着天律的衣袖。
　　“你干嘛，抓破了要赔的。”
　　“赔你个头。”虽害怕，还是收回了手：“唉，你怎么突然转性了这么好。”
　　“仙人自有妙用，拜了师再告诉你。”
　　哎呦呦，还卖关子！
　　“还有，不要叫‘唉’，我是你师兄！”
　　“滚！”

　　“师傅师傅，天律回来了。”一落云，天律就吵吵嚷嚷的。
　　我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只见周边无云无烟，清旷寂寥，红墙绿瓦赫然于前。门上牌匾写着“竹猗在涧”。往里望去，一座大殿，零散的房屋，正中空旷唯有三两丛绿竹。
　　“师傅师娘还真是恩爱，住的地方都有竹子。”我在四处闲逛自言自语的时候，天律跟在一个人后面朝我走来。
　　那人身材欣长，着青衣，腰间配着美玉，一步一踏安稳利落，眉间庄严从容。
　　“你便是天律所说的小妖？”他开口说话，声音温柔，让人安心。
　　“是我是我，拜见师傅！”我连忙向他作揖，有点紧张。
　　“我还没承认你这个弟子。”
　　“啊？师娘说……”
　　“是庄姑娘！”天律打断我的话，使了个眼色让我闭嘴：“庄姑娘让她来的，我这还有庄姑娘的亲笔信，师傅请看。”天律呈上师娘的信。师傅没有打开，只是看了看，问道：“天律，她叫什么名字？”
　　“哦，她叫！”不对，天律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红橘！”我急忙插嘴说道：“我叫红橘，能吃的那种红橘！”
　　“红橘。”师傅思考了一下，“既然是庄姑娘所托，那你就留下来吧。天律，以后她由你带着，出了事拿你是问。”
　　“哇，谢谢师傅！”我一个冲动，上前抱住了师傅，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退了半步，然后稳了稳身形。
　　“放肆，师傅是你能抱的吗？下来！”天律上前就要拉我。
　　“哎，我就抱，师傅又没说不让抱，你能把我咋地！”我不光抱住了，还转了个身从侧面抱住师傅：“我这样抱，这样抱，你打我啊！”师傅也不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是个脾气极好的师傅。
　　“你抱我也抱！”臭不要脸的天律也抱住了师傅。我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洗手了没，弄脏了师傅的衣裳。”天律还给我一巴掌，我再给他一脚，两个人当着师傅的面动起了手。师傅微微皱眉，轻叹一口气，看着我两瞎胡闹，手里紧握着师娘的信。

　　“去，给园里的竹林浇浇水。”天律拎着一桶水放到地上。
　　“不会，自己去。”
　　“浇水你都不会，要你何用。这可是师傅从竹林里亲自挖出来的竹子，宝贝得很。”
　　“是师娘住的竹林吗？”
　　“废话！”
　　“这么麻烦，为什么不住一起。”
　　“想知道？”
　　“想！”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浇完水我就告诉你。”天律很臭屁的撂下一句话就走人。切，浇水就浇水，谁还不会啊。
　　我拎着水桶，从根部缓缓地给竹子浇上水，浇一棵休息一会，他又没说什么时候浇完水，努把力，就这些竹子我能浇上一整天！
　　浇到第七棵竹子的时候，我看见天律在屋内跟师傅交谈着。一开始还很正经，他端正的站在前面，师傅坐在正中央，不一会就变成了天律坐在师傅旁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还把自己的头伸出去，非要师傅摸摸看，就像小狗一样。
　　“啧啧啧，光天化日就知道拍马屁！自尊呢，天律你的自尊呢！”我拿着洒水壶指向天律，对他的拍马屁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妈呀，出来了，干活干活。”我还沉浸在谴责中，天律已经出来了，一个转身，我是乖乖干活的好孩子！

　　孟章没想到天律会带一个小妖怪回来，还非要自己收了这个女徒弟。他手下，关门弟子只有天律一个，本想带带一个就算了，现在又出来一个红橘小妖怪。红橘看着挺机灵，虽是妖怪修炼，但眼神清澈，灵魂通透，不曾害人。某种程度上比他这种杀妖无数的手上满是鲜血的大神仙要干净的多。再加上，再加上庄姑娘亲笔所托，孟章也就收了这个徒弟。
　　孟章看着信封上的“孟章神君亲启”，缓缓打开了信，信里内容就是让他收了红橘，以及表达长久以来的感激之情，此外再无其他。就这样，孟章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差不多都快能背下来了，也还是舍不得收起来。
　　有多久没和庄姑娘说上话了？孟章已经忘了，自从自己立壁障派人保护她之后，再也不曾下凡去看一眼，心中有愧。倒是天律，变着法子下凡去探望她。天律虽贪玩，倒也是一个体贴的孩子。

　　“天律，你东西丢了。”天律正在擦拭自己的弹弓，我凑上前去捣乱。
　　“什么东西？”他擦得很仔细，都不抬头看我一眼。
　　“你的，脸！”我伸手刮了一下他的脸，他像被咬了一样，条件反射的跳起来。
　　“你干嘛！男女有别！”
　　看不出来，天律还挺单纯的嘛！
　　“切，我才不会吃你豆腐，你不够格！”
　　“你想打架是不是！”
　　“不是！”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告诉我师傅师娘的事吗？”
　　“哦！”他再次坐下：“故事很长，长话短说。师傅师娘互相有情，奈何命运捉弄，不得相守。师傅怕坏了师娘的名声，所以不能喊‘师娘’，要称呼‘庄姑娘’。在师娘面前可以喊，因为师娘芳心已许，不在乎这些世俗口舌。”
　　“哦，那为啥命运捉弄，不能相守。”
　　“想知道啊，且听下回分解！”他像天桥底下的说书人一样，一拍桌子吓得我一个机灵。
　　“去你的吧，骗妖呢！”

　　这天，天律心血来潮，要带我四处逛逛，熟悉熟悉这里的规矩，但依我看，他没什么好心。
　　“听好了，此处有四座大殿。师傅住的‘竹猗在涧’，神君陵光的“南雀台”，真武大帝的“真武殿”和西方的‘战楼’。”
　　“西方战楼住哪位？”
　　“战楼无人居住，原属于战神，但战神身殒后，就一直空着了。”
　　“空着？多浪费！我去住！”偌大的地方没忍住，真是浪费，人间的房子可是贵得很呢！
　　“住你个头！”天律弹了弹我的头，“活腻了，战神的地方也是你能去的。除了三位神尊，我们小仙统统禁止入内。就你，神尊一口气就吹死你。”
　　“神尊有口臭啊？”一口气就吹死，口气得多大！
　　“胡言乱语。闭嘴吧！南雀台到了。”天律在一处石阶停了脚，石阶向上延伸，连接到空中一处庭院，院前很多五彩斑斓的仙鸟。整个南雀台杏黄为主调，再加上鸟，活像一颗梧桐树。
　　我们刚要上石阶，两个人迎面走下。黄衣长发，一人持剑一人握扇。
　　“青风，去哪呀。”天律跟拿扇的人打招呼。
　　“天律师兄，青风正跟随星宿师兄去下界巡逻一番。”
　　“哦，辛苦辛苦。”
　　“师兄言重，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师妹，新收的，叫红橘。”天律拍拍我，好像自己有师妹了事件很骄傲的事。
　　“红橘见过二位。”第一次见面，客气还是要的，“青风师兄，你好漂亮啊！”
　　青风师兄是真的，漂亮。虽说漂亮形容男子不太合适，但青风师兄是真的好看。一双凤眼勾人，眉间清秀，娇俏又斯文，手持玉扇更是增添了翩翩风度，如同象牙雕琢出来的一般。
　　“师兄给我签个名吧，以后我就是你的迷妹了。”没办法，这样的美貌很容易俘获人心。
　　“这……”他看了看旁边执剑的人。
　　“胡闹！”执剑的人瞥了我一眼，道：“孟章神君什么东西都招收在门下，一个妖怪，败坏风气。”
　　？？？
　　妖怪怎么了，妖怪吃你家大米了？我跟青风师兄说话关你什么事？胆敢讽刺我师父？
　　我正要与他争论，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青风在后面投来抱歉的目光。
　　“南雀殿弟子，名为星宿。这个人，臭屁的很，很高冷，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时候天律倒是说话了。
　　“他说师傅没眼光，你就这么由着他胡说？”
　　“那怎么办，星宿法力在我们之中最高，我可打不过他！你就更不行了！”他扣扣指甲，“不过，我有办法，想不想耍他一番？”天律一脸猥琐，一看就没怀好意。
　　“说来听听。”我是没在怕的，这么臭皮的人，就该好好上一课！
　　天律凑近我耳旁，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我与他对视了眼神，不愧是天律，够无耻，我喜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