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竹邑

14、第 14 章

　　“只见数十人气势汹汹的奔向这位少侠，然而他临危不乱，足尖一点地便飞跃至半空。他持长剑的右手就这么一挥，那剑气就威势赫赫地朝着山匪们而去，一下子把五人甩飞出去断成了两段...“ 说到这，说书先生一顿，底下传来一声大吼叫道‘好！！！’并引起了在座诸位激烈的鼓掌声。江流风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拿起茶杯唑了一口，脸上故意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然而罗千雪的视角，她完全可以看到他得意到疯狂上扬的唇角。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罗千雪不满地拍桌大喝道，“就他那水平，顶多一剑甩出去三个！”然而她这声引起了周围一众人的爆笑。
　　“你能认识那位少侠吗？”底下一人戏谑道，引得周围众人又一次哄笑出声，罗千雪一时也被弄得涨红了脸。江流风放下茶杯幸灾乐祸地撇了罗千雪一眼，拿起一块绿豆糕津津有味的品了起来，还神情愉悦地破天荒也顺手给安灵玥倒了一杯清茶。
　　“没有，我怎么会认识他？”罗千雪慌忙摆手道，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们继续、继续。“
　　“再讲那剩下那些山匪，他们被这位少侠的英姿所震慑，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地停了动作！这位少侠当时就冷笑一声，说道...“
　　“怎么，不敢上了？“江流风云淡风轻地开口，十分自然地接上说书人的话，引来众人的视线。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感到视线只是漫不经心的转了转茶杯，抬眸漠然地勾了下唇。少年银杏般的星眸中时有寒芒闪动，一眼瞧着就知绝非善类，让看客们都不敢冒然搭讪，大多数看了半晌也就神情讷讷地看回台上。
　　“不错，就是这句！” 台上说书人拍掌激动道，但神情倏然一变，“然而我们的少侠并无天眼，他没有察觉身后飞来疾如雷电的一箭。忽然！只见一只青绿袖子一卷，少侠身旁的青衣公子以一招‘以柔克刚’就把这疾风般的阎王贴给收了去，丝毫没让这飞来横祸伤到少侠。公子与少侠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时间让那数十个山匪都无法近身，而这二人仍然丝毫不见狼狈之象，除去少侠脸上本就不知何时就已经沾染的血迹，竟然几乎是毫发无伤！”
　　说到这，说书人再次停住扫了一圈。看着众人屏息以待的神情，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继续，“说起来不得不提，青衣公子不仅相貌隽秀，那身上功夫也是姿态优美而内力霸道——想必和在当代江湖上以内力强劲闻名的武当道长们相比也过犹不及；据在场的人所言，就瞧见他双袖舞动、如云中漫步般的穿过乌压压的众山匪，那些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甩了数丈远！有的甚至直接撞到石壁上昏死了过去... “
　　在说书人讲起时华景后，本来专注听书的安灵玥便感到一阵心乱如麻，她不禁时不时注意底下一些女子议论的骚动声，那精巧的眉眼一时有些纠结的拧成了一团。她有些孩子气地悄悄瞪了眼离她最近的那个怀春少女，一双欲语还休的桃花眼，像恨不得变出两把利剑戳死对方。安灵玥气呼呼的拿起手边的茶杯，猛地往自己嘴里灌，试图用茶水消灭肝火。等她再将注意力转回说书青年，他已经讲到了罗千雪。而右侧的江流风早就不知何时起身离席，不知所踪。
　　“再讲到那书童，应当也是束发不久，而轻功却不遑多让这青衣公子。胆识也是相当了得！别人都是等山匪冲到跟前方才出手，就他是单枪匹马深入敌营，真乃英雄豪杰！”说书人讲到这激动的唾沫横飞，手持折扇学着罗千雪当时劈砍敌人动作，“他嘴里还大喊着：‘要不是你们这帮宵小，我哪里会被莫名其妙的骂个狗血喷头！’，说完这书童就一下子把山匪劈成了几段。倒真是比青衣公子还猛！”说到这里，座下一阵哄堂大笑混杂着叫好声。
　　本有些心烦意乱的安灵玥也不禁笑了出声，转头对罗千雪谑道：“当时还想着罗姑娘不愧是江湖女子如此勇猛，我竟不知原是你把从江郎君那受的气全发那群山匪身上了。“
　　罗千雪有些意犹未尽的摸着下巴对安灵玥道：“当时是因为情况凶险；但想想我解决的山匪，肯定比江流风要多得多。”
　　不等安灵玥再说，说书人情绪忽地高昂起来，只见他双颊应激动潮红道：“这些都不是最精彩的，要说在这场乱斗的边缘处，当时还有三位——一位美艳的娘子坐在由个俊俏公子牵着的马上，还有一看不清模样的姑娘坐在公子边抚琴，”说书的青年听底下都饶有兴致的七嘴八舌起来，才继续到，“想必大家都在想这明明瞧着应当是最薄弱的一环，怎没山匪来攻吧？”
　　“肯定是看那俩小娘子貌美如花，怕伤着了！”底下一人突然道，此话一出下头众人又一次爆发出笑声。安灵玥撇了下嘴，面上全是不服气的要为自己辩驳，却被说书人抢了先。
　　“非也非也，这说来也怪，那公子腰间的剑确实没有出鞘。但是啊，昆仑仙音阁各位可曾听过？那抚琴的小娘子就是仙音阁门人！”果然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说书人继续道：“这姑娘想来大抵是为了参加姑苏白眉举办的武林会，那琴艺果然卓尔不凡；就见那姑娘一勾一抹琴弦，这琴声就震得在场一片人都有些踉跄，近的直接七窍流血到了下去！”
　　安灵玥面色有些纳闷的转头对罗千雪道：“孤鹜顾群势即使注入内力也不该有这么大威力啊。这说的到像是风惊鹤舞势。”
　　然而台上说书人才不管当事者作何感想，他声音猛地轻了下来：“可惜啊，这抚琴的姑娘显然不知江湖险恶。一个恶徒早就不知何时瞧瞧潜到了她身旁…等那马上的美艳娘子瞧到大喊时，这恶徒已然要暴起伤人！” 说道最后说书人又声音忽然放大，吓得一些胆子小的都后退数步差点摔个跟头，“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一直牵着马岿然不动的公子，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了抚琴的姑娘，还顺道把山匪一下子劈成了两半！可惜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连剑的模样都没瞧清恶徒就已经成了两截。”
　　“英雄救美啊，这倒是成了一段佳话，”底下一女子兴奋地小声从旁人道，“就不知这美和英雄相貌如何了。”
　　这句话被说书人听了去，只见青年两眼冒光，一合扇子道：“那就是金童玉女的典范啊！虽然公子抱起抚琴女子只有瞬间就放下了。但那女子露出的容貌，只能用花颜月貌的天仙来形容！虽然不及马背上那个美艳娘子的妩媚风流，却如出水芙蓉般清纯可人。这公子也是生的十分潇洒，剑眉凤目一看就是英雄人物。两人郎情妾意一副鹣鲽情深的夫妻模样…”
　　安灵玥从说书人提到金童玉女二字起，脸色就开始有些青红交加，手也不自觉地握紧竹筷。她心里一边暗自庆幸时华景到姑苏就说是有事跑了个没影，一边又被这乱点鸳鸯搞得坐立难安。终于在听到说书人替‘夫妻‘二字，安灵玥忍无可忍地起身，生来头次觉得尴尬万分地溜出了茶楼。
　　“嘭！”随着茶杯爆裂开来的一声巨响，握杯人手中的杯子碎成了数瓣深深的扎入对方手掌内。然而青衫公子却似乎没有意识到，仍然紧紧抓着一手碎瓷，无声地盯着一楼那个唾沫横飞的说书人。鲜血随着他的举动大量涌出，点点猩红落在桌旁素色幂蓠上，仿佛白纱上开出了朵朵红梅。对面的道士看着对方这几乎自虐的举动，毫不客气地上手使劲掰开青年手掌，将杯子从对方手中解放了出来。青年也因为被掰开手指，终于回过神冲着道士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而后又被手掌传来的剧痛弄得眉头一皱，轻轻‘嘶‘了一声。
　　这青衫公子正是在茶楼雅间内的时华景，而道士则是全真教的紫阳真人微生昱。时华景约着他出来，一则是为了两副药，二则便是为了打听这’河图洛书‘中的消息。谁想刚好和安灵玥听书的地儿撞上，还正好听到别人乱点珠儿的鸳鸯谱，一时间把他怒地气血翻涌，控制不住内力把手中的杯子都给捏成了碎片。
　　“时华景，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呢！”道士毫不客气地往对方额头上一拍，看到对方完好的那只手捂着自己额头，一双杏仁般的水眸可怜兮兮地瞧着自己，才不情不愿地在对方药囊离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金疮药，“青囊那家伙应该早都跟你说了，杏林谷掌门内功最是忌讳大喜大悲，苦头你也不是没吃过怎么就不见长记性。青囊如此多智，难道物极必反，你这个关门弟子脑子里反倒都是草包不成？”
　　白披青衫的公子听了这毫不客气地数落倒也不气，反而只是抿嘴忍着疼等微生昱包扎好，才双眸一弯，十分好脾气地在白眼中道了一声谢。他往怀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一直揣着的‘河图’，起身双手将书捧至头顶，递到对方面前恭敬道：“还请真人帮华景解读一番。”
　　微生昱本就生的年轻，即使已过而立之年仍不见老态，这个子也只七尺多一些；本来面对面坐着还好瞧不出，这时华景一站反倒被衬得像个还未束发的孩童。大概微生昱也觉这样显得自己有些滑稽，接过‘河图洛书’就不耐道：“坐下，你是要我仰着脖子讲吗？”他随手翻了翻便又一次抬头，“你先让我给你细细把个脉，方才给你包扎，我似乎感觉你内力近期暴走过。”
　　说完微生昱也不等对方反应，伸手就抓过时华景手腕开始切诊：“果然如此，还好有我先前给你的一气还魂丹，不然你就等着升仙好了；”说到这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古怪的皱眉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好久没见你真气暴动了，上次这样还是因为青囊遇害…不对，似乎是因为下山被坑走了青囊留下的什么物件？这次我看你带了这么多人，不会又等着被坑吧。”
　　时华景闻声，眼角扫过正要走出茶楼的雪酥与罗千雪二人，摇了摇头：“不会。雪酥姑娘就是当时把陈姑娘引荐于华景之人，带着她便是想揪出暗桩里的内鬼。至于罗姑娘，我先是在白师姨那遇到她带着伤者，而后不到一日又在遇刺客那天碰上带伤的她——这实在太巧了些，何况她也认得陈姑娘；想来我和罗姑娘如此‘有缘’，倒不如就留在明处瞧着点，毕竟暗箭难防，”说到这时华景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缓缓道：“华景不知流风为何要保罗姑娘，但他们似乎在此之前不甚相熟：不过此举还是令我疑心梅师姐选出的这位，怕不是杏林谷中人——在击退山匪时，他一次都没用过毒宗最为擅长的功法，却剑术不错；这让华景实在有些介怀。”
　　微生昱听到这，兴致盎然地‘哦’了一声，停下手中演算脉络的动作：“你人瞧着这么清纯没城府，没想到还有些眼力心思。我还以为三年不见，青囊的弟子已经成了温吞吞的呆头鹅。那个跑出茶楼的粉衣丫头呢？也是要抓的鬼？”
　　“不，她不是。”出乎微生昱意料，时华景听了毫不犹豫地摇头否了他的话。他在微生昱提起安灵玥时，清亮地眸子不觉绽开一抹坚定不移地信赖，声音也不自觉的愈加温柔：“我自小认得她，自然是清楚珠儿…阿玥最不可能害我。”
　　“原来她就是你小时候天天寄东西的阿玥啊，”微生昱挑眉有些新奇地打量起时华景，直到对方双颊有些发红，“不过自束发起你给她送东西就不再和她见面了，也没见你给她写过信，顶多在送去的包裹里，放些不知哪来的蜜饯。我还与你师傅道这束发后见够了大千世界，怕是与人家姑娘关系淡了呢。”
　　“真人…华景只是觉得这安府掌上珠，跟着个考不得功名的江湖医生实在有些委屈了。何况阿玥不通男女之情，被…忘了些往事也对我这般亲近，怕是心底尚存的青梅竹马之谊影响。”时华景敛眉苦笑一声，有些含糊地转了个话题：“不知道真人可有瞧出这‘河图洛书‘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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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是太懒了，才发现幂蓠叫幂蓠但完全不想把我前头写的纱笠改了...（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