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枪》砯峫

13、进退两难

　　越往深处走，越是静得吓人，远处能够看见一个简易的木屋，木屋周围也是有数不尽的竹子，环环相扣，挡住了人的大部分视线。
　　两人屏住呼吸，在一棵粗壮的斑竹后观察了许久，确定屋里没动静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正如何无渊所说，这里住着人。未烧开的水还在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似的，床单也有大把的褶皱，木屋是新建的，空气中还混杂着木头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又被你忽悠了呢？”
　　“忽悠你做什么？”
　　“我还想着和你一起拯救世界呢，说好的狙击手呢？嫌疑犯呢？连个鸡毛都没看到一根。”
　　“……”
　　陆城正在无心吐槽着，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把抓过何无渊，却发现这个木屋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门吱嘎一声开了，接着走来一个头发散乱，看不清五官的人。他前脚刚迈进屋里，后脚就被人用匕首对着喉咙威胁。那双被头发遮住了的双眼透过缝隙，能够看到里面的不解。
　　“你……你你你……你们是、、、是谁？”声音竟有些颤抖。
　　“何院长，敢情你是带我来看你的病人的？”
　　何无渊也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
　　哪来的什么警察提醒他吴倩有危险，那些警察根本不知道吴倩是谁！他们只是为了把他引过来！
　　“快走！”何无渊惊慌道。
　　“什么……”陆城话还没说完，刚跑出木屋，便看见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注视着他们。
　　这群人怎么那么喜欢穿的像只乌鸦，搞气氛吗？
　　而刚才话都说不清的人仿佛换了一副面孔，追了过来，与黑色西装的男人对视一眼，便向陆城打去。
　　“丐帮帮主重出江湖？”陆城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一句。早知道刚才就一刀把这非主流给割了的……
　　黑色西装的男人看着何无渊笑了，陆城居然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慈父的感觉？什么情况？贵族小少爷出逃未果，被保镖逼至绝境？
　　陆城一边对付着头发蓬松的糙汉子，一边脑补了一大堆狗血的剧情。
　　无意间瞥见木屋尽头，是一个万丈悬崖，这还真是配齐了装备，打不过就可以选择跳崖了吗？
　　黑色西装的男人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毫无章法地朝何无渊刺去，就好似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稍微不慎，就会被刺个遍体鳞伤。
　　好几次雨伞擦着何无渊的衣服而过，挂破了几处边角，而后者赤手空拳，显然落于下风，而边角擦破的地方被来回刺过，转眼就刺进了血肉里，带出殷红的鲜血，竟与闪躲的身躯形成一个动人的景色，犹如天边红霞。
　　一瞬间，他与转身的何无渊对视，他居然明白了那眼里的意思，跑！
　　他弯腰躲过迎面而来的一记手刀，第一次觉得，男人就该能屈能伸！对，没错，要屈，现在伸结局可能惨不忍睹。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着自己读书时放学的那速度，跑向悬崖。
　　支援也不知怎么的，没有到来，现在是在别人的圈里，只能见机行事，不然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何无渊躲过黑乌鸦的伞钩，朝着陆城的方向跑去，身后如同鬼魅，对他穷追不舍，那种难缠的疯狗也追了过来。
　　站在万丈深渊上，何无渊想都没想就拉着陆城跳了下去。
　　啊喂，哥们，咱们还没熟到能一起殉情的地步吧？陆城当时脑子乱成了浆糊。
　　黑乌鸦和疯狗追了上来，朝着崖底张望，莫测的深渊偶地传来几声怪异的鸣叫，危险淹没在飘忽的云层里。
　　“尖钩，我们要追吗？”
　　“走！”黑色西装的男人脸色并不好看，他不敢贸然跳下去查看，况且他们还没有随身带好相应的工具，谁知道这两个人要集体跳崖，犹豫都不带点儿的那种！
　　虽然这个竹林隐蔽，但条子很快就会找到，本来算好时间在他们来之前解决，结果无功而返，真是条滑泥鳅！
　　陆城承认自己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要不是现在他们一起坐在这个静谧的山洞里，哦不，这还不算个山洞，他都怀疑自己早没了。
　　原来何无渊的那两条带子就是有意准备的，他们一跳下去，何无渊便把肩上的带子甩了出去，带子里头像是感应到什么，钩住了崖壁上粗壮的一棵歪脖子树，而那带子慢慢变长，直到他们成功到达目的地为止。
　　这明明是条救生索！
　　两人面面相觑，坐在一起，沉默了不知多久，何无渊维持一个姿势久了，弯了弯腰，却蹙起眉来。
　　“嘶...”
　　陆城第一反应竟不是去关心人怎么了，而是在想，这人原来是有痛觉的！正当陆城好奇是哪个伤口让他蹙眉的，他却发现陆城没有去捂任何的伤口。
　　“你伤到哪了？”陆城佯装好意，好奇地凑近何无渊。后者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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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城坏心眼一上来，又朝他靠近了一点，后者再退，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陆城伸出了万恶的爪子，挨个将何无渊的伤口碰了个遍，当然，不是真碰，只是小心翼翼地在伤口附近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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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无渊内心叫苦，这啥玩意，能不能理我远点？
　　陆城百思不得其解，正要放弃，便想站起身来，结果刚好踩到了何无渊的衣服，他口吐芬芳的同时，下意识地去抓身下的人，好巧不巧，正好双手扶在了何无渊的身上，把人往下一压。随即他跟触电似的一下弹起来。
　　何无渊微不可闻得闷哼一声，抬头，如果那眼神能够杀人，估计陆城已经死了千百遍了吧。
　　陆队毫无知错的态度，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你早说你腰扭到了嘛，这样我好控制力度不往你身上倒啊。”
　　我信你个鬼！
　　玩闹了片刻，陆城也安静下来，距离他们进这竹林，已经半小时有余，那群吃干饭的不但还没来，而且一点消息也不发。消息？陆城摸了摸手机，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知何时，他的手机已被别人摸了去，而自己却毫无知觉！
　　“你的手机还在吗？”陆城看向何无渊，果然，后者摇了摇头。
　　“还真是被人算计了一通，我手机里还备份了一堆案件，这可让人捡了便宜。”可是，陆城虽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缓和下来。
　　他的手机里不会有什么秘密文件，顶多拿了他手机，叫那群蜗牛们不必来了什么的。
　　他看了看天，郁闷至极，看来今晚要在这过夜吗？天渐渐黑了，天边的云似乎在炽热地烧着，映红了何无渊的半张脸。
　　“哎，你这样不说话我会憋死的。”
　　“说什么？”
　　“我想想啊。”陆城用手撑着脸，看向天边。
　　“你想你母亲吗？”陆城自己都惊讶了，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有多温柔。
　　“不。”何无渊顿了顿，补充道“我只是想给长眠的她一个交代。”
　　“如果事情解决了，你打算怎么办？”陆城觉得，何无渊现在活着，只是有一个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理由罢了，那之后呢？他的人生将何去何从？
　　何无渊不出所料地摇摇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陆城笑了。
　　“从前啊，有个小男孩，每天总是嚷嚷着，父母都在工作，不爱他。男孩就这样抱怨着抱怨着，慢慢也长大了，但他还是不明白，他想，去接触一下人间的爱。”陆城这样讲着，轻缓的声音融入微风中，别有一番韵味。
　　“于是，他考了警校，毕了业，也顺理成章地做了警察，父母并没有阻拦他，更多的，是给他支持。”
　　“后来，他在岗位上也努力着，看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他渐渐知晓，什么是无言的爱了。”
　　何无渊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杂质。他的心跟着平静下来，顺着微风，心事乘上顺风车，飘向远方。
　　“其实每个人都没有错的，他们只是信仰不同，而有些人稍微不慎，走了弯路，大多数人，初衷是美好的。”陆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但是你得走进他们的内心，不要被你的双眼所迷惑。”
　　“那个警察就是你吧？”何无渊轻声问道。
　　“嗯。”
　　“可都还安好？”
　　“嗯，我妈还每天吵着要去跳广场舞呢，她……”陆城对上一双眼睛，突然不说话了。
　　“你说吧，没事，我很久没这样和人聊过天了。”何无渊垂下眼睫，坐直了，让人看到他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有一次，她看着隔壁家那个跳广场舞的大妈抱着孙子四处晃悠，便念叨起我来，我当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抱了个小孩回去，她一开门，那兴奋劲差点没把我送走。”
　　“可之后我解释完了，她翻脸不认人，并表示，找不到女朋友就别回家，就这样，我现在自己在长嬴市买了房子，很久没回家看过他们两个老人家了呢。”
　　陆城说着，眼角弯了起来，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平时，他笑，眼角是不会弯的，那是逢场作戏罢了。
　　“你...你母亲在世时对你很好吧？”陆城小心翼翼地问。
　　“嗯，很好。”不用过多的言语，陆城能感觉到他得到的爱是多么深沉。
　　“能讲讲吗？”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病，所以她每天都睡不好。有一次我高烧，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麻烦她，就自己糊里糊涂地走到医院，毕竟是医院的常客，护士看到我就给她打了电话，我记得，几千米的路，她几分钟后便赶到了，来就抱着我哭了一大场...”
　　何无渊的眉眼此时温柔极了，也许只有提及他母亲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毕竟，没人占据他的内心啊。
　　两人就这样聊着，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地便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天边的红霞消失了，星星闪烁，你我的内心似乎靠近了一点呢？
　　陆城是被一声惊呼吵醒的，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人。
　　“好啊，陆队，难怪我们找你一晚上都没找到，是跑到这与人幽会了！真是好兴致啊！”
　　陆商秋这一嗓子不但吼醒了陆城，何无渊也动了动，把头往陆城怀里靠了靠，似乎不愿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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