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浪记》陈凤

13、第 13 章

　　三个人坐在新娘的休息室外面的长椅子上，招财左边坐着阿芝，右边坐着西桥。招财拿了一瓶矿泉水，吨吨吨喝了大半瓶。

　　西桥不明白，失忆的不是自己么，老爹怎么也把自己的前半生搞忘了？什么风靡京城的酒吧歌手，什么为了给女儿筹钱治病而假唱被骂，全都是假的吗？可老爹的歌声，歌里的情与爱都是假的吗？

　　阿芝很生气，“这个臭老头子就没一句实话，我信了他的邪，他就是个人渣、骗子、酒鬼、老不死的！抛下自己的妻子孩子，还说是什么风靡京城的歌手，为了救生病的孩子不惜假唱，呸呸呸，都是假话！我瞎了眼，居然信了他的邪。”

　　“别生气，来，喝水。”招财递给阿芝一瓶水。
　　“招财你不气吗？我们都被他骗了。”
　　“他骗了你什么？是骗你吃还是骗了你穿，还是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当童养媳？”招财问。

　　阿芝说不上来。

　　“骗点小钱去买酒喝？那都算不上骗。我们吃一起住一起是真的，给我们弹琴唱歌是真的，老爹，他找到自己的女儿啦，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招财说。

　　“可我不高兴。”阿芝嘴一瘪，快哭了。

　　“人生难得是团聚啊。”招财拍拍阿芝问，“你认识包子妹啊？”

　　“她很有名的，以前看过她的视频，一开始拍拍吃的喝的，后来什么都拍，蛮有意思的，火了两三年了。”阿芝说。
　　“露脸的吗？”招财问。

　　“嗯，露脸的。”阿芝点头。

　　“哎，可惜居然这么多年了啊，如果我们有手机就好了。”招财暗叹了一声。

　　新娘的休息室内，已经换下婚纱的包子，和自己十余年没见面的父亲一起站在窗前，看夜里的京城车攘熙熙人来人往。

　　“你过得怎么样啊？”包子妹问。
　　“挺好的，你呢？”老爹说。
　　“我也挺好的，我拍了很多视频，有很多人喜欢看，也有了一些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包子妹说。

　　老爹低头：“你喜欢就好。”

　　“你刚离开的时间，家里经常有人上门讨债，想要把我们赶出家的店，妈妈一直守着店，把他们都赶跑了，守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妈妈说，她太累了，累到没办法继续等你了。爸爸，你为什么不回来呀，我们等了好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欠了一点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包子妹说。

　　“我，我回去过，偷偷回去看过的。”老爹后面半句没说出口，但是店已经是别人了的。

　　“后来妈妈想给我换个好点的学校，把店面卖了出去，我们搬到外婆家旁边了。”包子说。

　　“哦，是这样。”
　　“嗯。”

　　“其实我一直很想回去，很想你们，我就想稍微得攒一点的钱，稍微攒一点就回去，但是太久没回去就回不去了。”老爹捂着脸。
　　“那爸爸，你现在在做什么？”
　　老爹憋了半天说：“在从事垃圾回收工作，我还有一把吉他，会去唱唱歌，有人会愿意听我唱。”
　　“嗯。”
　　“真的，曾经有的，我本来可以弹给你听，只是前天被人给砸了。”

　　包子望向远处闪烁的灯光，“爸爸，你知道的，我结婚了。”
　　“我知道。”
　　“他是一个挺好的人，给人感觉很可靠的。”

　　休息室的门打开了，老爹和包子妹走了出来，门外的三个人站了起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西桥，就是刚刚弹钢琴的，这个是招财，这是阿芝，他们三个是我的伙伴。”老爹说。“这是我的女儿，包秀涵。”

　　阿芝努力地对包子笑了笑。

　　“哼，包先生，你可把我们都给骗了啊，什么唱歌是梦想，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治病被迫假唱，身败名裂。”招财说。

　　“我是真的有在酒吧唱过的。”老爹红着脸辩解道。

　　“你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逃避责任呐，自己赌输了钱也要给自己找个理由，抛下巨额的债务扔给妻子和孩子，没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还到处跟人吹自己多么高尚，真厉害。”

　　西桥拉拉招财的胳膊，不想让他继续说了，阿芝也不理解为何刚刚劝自己不要生气的招财突然开始发火谴责老爹了，还话说得那么狠。

　　招财把嘲讽技能点满，“呵，这位女士，你知不知道，你在他的故事里，女儿十多年前就已经生病死掉了，你是他赔上了梦想与人生也没救回来的宝贝女儿呐。”

　　“别说了。”西桥拉住招财。

　　“我知道，他是我的爸爸。”包子妹说。

　　“阿芝，我们走，我们不要跟这种没满口谎话，不负责任的人在一起了！”招财说完拉起阿芝就走。
　　老爹在后头喊，三人却快步离开了。

　　考虑到阿芝病刚好，三个人找了一个家便宜的青年旅社，一个房间十个人，上下铺，没有窗子。一晚上三十块钱，男女混住。

　　不过这样的十人间，今天只有三个人住。

　　西桥手里捏着自己钱包里的那张照片，静静的趟在上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招财说：“桥啊，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
　　“说不定明天，明天，就在大马路上，你也被女儿认出来呢。”招财说，“一个小姑娘，穿连衣裙，抱着你叫爸爸，哈哈。”
　　“不可能的，我没有女儿，而且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孩子了。”

　　房间安静了。

　　阿芝突然爬起来，飞快出门：“我出去一下。”

　　“干啥去啊？”招财喊道。
　　“上厕所！”

　　街边的小旅店外面，阿芝站在行色冲冲的路人中间，幻想着找到有钱女儿的老爹现在应该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了吧。

　　阿芝出手拦住身边一个路过的上班族，“这位大哥哥，可以借一下的手机吗？我的手机找不到了，我想打个电话。”

　　那人打量了阿芝一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了阿芝。

　　阿芝拿起电话，背过身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许久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喂，您好，哪位？”

　　阿芝听到声音，忍了很久的眼泪涌了出来，说不出话，啜泣着却没办法回答电话对面的声音。

　　“是阿芝吗？阿芝是你吧，你在哪里啊，我和你妈担心死了，快回来知道吗？”

　　“快点回来吧，你种的仙人掌快开花了，回来看呀，我们都等着你回来。我们，我们早就原谅你了，弟弟也原谅你啦。你在哪里啊，我去接你。宝宝？”

　　阿芝一把擦掉了眼泪，“我才不要你们原谅呢！”

　　把手机还给了别人，阿芝回到了旅社。

　　“哦呦，哭啦？”招财说。

　　“才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