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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尾生抱柱 ...

  •   天地之间都一片血红,那是喜服的颜色,也是鲜血的颜色。
      从前林深只在兵书上看到过“兵败如山倒”,因着闻钟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他的皇位从来都坐得安稳太平。可是如今,他的将军已经再不能替他冲锋陷阵。
      所有城池都已经被攻陷,如今只剩下皇城这一隅尚在苟延残喘,不过距离这里沦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敌国来的将军是闻钟的老对手,因此宽限了点时间,了一了他生前所愿。
      所有的宫人都已经四散而逃,有赤胆忠心的想要留下来陪他赴死,但林深抱着闻钟已经冰冷的身体,朝他们摆了摆手。
      他的寝宫已经布置成了婚房的样子,抬眼所见尽是鲜红。这样的红他见得太多了,那些曾经对他磕着头说着吾皇万岁的人,每一个人都血都是那样的红,那样的滚烫,整座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他还记得敌军攻破皇城大门的那一天,他和闻钟并肩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他和他相识相知这许多年,这样并肩站着,却还是头一遭,不过可惜,也是最后一遭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远方的峰峦如聚,微微侧头,就看到闻钟面色凝重的脸。他总喜欢蹙着眉,高兴时微微舒展开些,不高兴时便紧紧地蹙着。林深抬手,轻轻地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我从前与你说过,不喜瞧你皱着眉。”
      闻钟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敌人的打杀声渐近,他低头,却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从前我只知道,应该替你守着这江山,可是如今这江山丢了,我却也觉得没什么。”
      林深笑起来:“原本就没什么。”
      闻钟侧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一张面孔还如年少时候的模样:“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没替你把这江山守下来。”
      林深也回头看他,脸上虽是笑吟吟的,可是眼底却幽深得不见底:“你知道的,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从来都没有顺遂过心意。我这人生短短数十载,来这世上走一遭,要说遗憾也有,要说喜悦也有,不过这些遗憾和喜悦,到头来不过一个你罢了。如今这样,你我都是天下的罪人,可你我互相之间,却没有半点亏欠。”他略一沉吟,又道,“若要说亏欠,不过是我欠了你一场明媒正娶。”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明媒正娶”四个字,闻钟满是血污的脸上泛起了一阵不太自然的神色,微微咳嗽了几声,试图掩饰些什么:“其实……”可是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一支利箭划破长空,从远处飞速而来。
      射箭的应该是个行家里手,那箭极快,瞄得又极准,纵使闻钟久经沙场,反应过来时也只来得及迈出一步,伸手把林深一推,而后挡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一声闷闷的“噗嗤”声在耳边响起,林深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闻钟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声“抱歉”,便屈膝跪倒在了地上。林深此时脑中已经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了嗡嗡的鸣声,霎时什么声响也听不见了。他扶着闻钟,也跪倒在了地上。片刻之间,闻钟的面色已经迅速灰败了下去,此时不需要御医诊断,林深也能知道,那支正插在闻钟心口上的箭,淬了毒。
      他的手上沾满了湿滑粘腻的液体,他怔怔地抬起手,那血是闻钟的,那么红,那么烫,几乎都要灼伤了他的手心。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闻钟,手已经不可自制地颤抖了起来,喉结上下滑动,最后出口已经哽咽:“为……为什么?”
      城楼之下,叛军的声音已经极近,敌军的呼喊声和守城将士的打杀声几乎就在耳边。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猎猎作响,一点点地带走他怀里人的温度。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隔着江山的挂碍,隔着君臣的身份,隔着天下的悠悠众口,他们求而不得,却无可奈何。如今国已破,江山已残,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义,终于不再是他们面前的阻碍,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闻钟的手上满是鲜血,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濒死,连抬手都已经很费力。他费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了林深的面颊,触手温润。他轻轻地笑起来,尽管脸上的笑容已经十分虚弱:“哭什么?”
      林深低头看他,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颊,可是手却抖得厉害,几乎都不听使唤。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已经破碎:“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
      “是吗?”闻钟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却渐渐地小下去,显然已经是强打的精神,到了濒死之际,“这样也好,如此,我的生忌与死忌便是同一日,往后你一年便只需伤心一回,渐渐地也就能忘了,还能得半世的……安稳日子。”
      “你胡说什么!”听到他说“死”,林深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却止不住地颤抖,“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
      “真傻。”闻钟伸手,轻轻地在他的背后拍了拍,就像儿时他总是梦魇,他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背,轻轻地哄着他入睡,“你啊,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此时,城门一声巨响,连带着城墙都颤抖了起来,闻钟轻轻拍着他背的手,终究无力地垂了下去,他最后的那句叹息,也就如此轻易地消散在了风里。
      这一生,终究是辜负了。
      思绪拉回,林深替靠在床边的闻钟理了理衣领,而后斟了两杯酒,轻轻地碰了碰杯子,却不着急喝下,握着杯子,絮絮地说起话来:“认识你这么些年,从来也没这样安静地和你说说话,这样也挺好。”
      他忽然站了起来,在闻钟面前展开了袖子,献宝似地笑起来:“你瞧,我穿这身喜服,好看不好看?”
      若是闻钟还在,定要说他没羞没臊,没有规矩,可是他现在就那么静静地靠在床边,身上也着了一身大红的喜服,那红色像极了那日他胸口喷涌出的鲜血。
      林深接着道:“从前我一直在幻想这一刻,幻想我们能不顾祖宗礼法,不顾天下悠悠之口,能够像现在这样,天地为媒,结为连理。闻钟,我这一生有过许多遗憾,但能遇见你,人间这一遭也值得了。”
      他端了一杯酒,慢慢地走到了闻钟的面前,最后一次替他熨平了眉头,而后轻轻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殿门被人一脚踹开,无数的人冲了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很长。
    一直都对华夏文明的发源很感兴趣,一次偶然的契机,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后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遂有了这篇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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