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人》王十九

35、改愿（下）

　　这十名人族弟子，有的是师长专门到凡人中去留意挑选，有的是遇到灾难无意中获救，有的是从小被人遗弃……虽然入门机缘各自不同，但都是经过众人仔细查考，才得入门的。
　　若论资质心性，按照花神庙众人说起来，无一不是天资卓绝之辈，都是同时代人族少年中万里挑一甚至更难得的。若是在人族道基毁坏之前，这些人简直就是一入门就能看到结果的，天生就是修仙问道的种子。
　　可是他们不幸出生在道基毁灭的末法时代。虽然来历有别，年代各异，结局都是一样的可悲：没有一个人能够存活下来。
　　其中有八个人直到临死之际，都是一丝真气也无法产生，直接绝了修仙的希望。否则，哪怕凝练出一丝真气，就能逐步增加，慢慢突破到筑基期，真正踏入修仙门径。
　　结局便是，这八个人无一例外地年老体衰而死。区别无非是几十岁还是一百来岁。
　　他们全都带着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无比凄凉地死去，连一个后裔也没留下。
　　唯一凝练出一丝真气的一名人族弟子是个极有福缘的少年，他是过去千年之中，花神庙收录的第九名人族弟子。
　　这少年一生经历曲折，也有很多奇遇，获得了不少难以想象的天材地宝。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突然孕育出第一丝真气的，因为这少年服用了太多灵丹妙药，其中无一不是千载难逢之物，旁人想得到一样也千难万难，偏偏他可以接二连三地获取。就算是这样，他也是用了三十年水磨工夫，才有了第一丝真气。
　　这少年产生真气后，人族修炼的优势就开始体现出来。同时入门的诸弟子中，他后发先至，第一个达到筑基期巅峰。他要跨入金丹期，获得“真人”称号，简直指日可待。有的师长甚至认为，他就算成为元婴修士，获封“真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让花神庙各位尊长耿耿于怀的是，这位堪称“天才加福星”的人族少年，在一次下山途中，竟然被人虐杀了，不光肉身摧毁，连元神都被人炼化。
　　花族震怒之下，一边是花神庙派出七位尊长，一边召集花族在世间的门人弟子，甚至专门发出一枚指定为这少年复仇的特殊护花命牌。
　　尽管这样多管齐下，最后也没能得到丝毫线索，连血迹都没找到一点，第九名人族弟子残留在世间的唯一印记，是从他外袍上撕下来的一片布。
　　这件事成了整个花族的一件大伤心事。
　　那之后，花神庙收录了第十名人族弟子，这也是一名少年。大家都希望，他能够像之前那位一样创造奇迹。
　　为了让这少年产生真气，花神庙简直下了血本，连最抠门最吝啬的师长，都把藏了许久的各种宝贝拿出来，纷纷堆放在少年面前。
　　众多师长对他厚待过甚，甚至让当时同辈的一些草木出身的弟子产生了嫉妒。
　　然而这第十名人族弟子运气却没那么好，没有成为第二个“天才加福星”式的人物，因此也没有能够再现奇迹。
　　他却又耻于人后，格外肯努力，数十年间，不知道废了多少精神，想了多少法子。花神庙众多师长也纷纷寻觅功法，对他却是尽皆无用。
　　这第十名人族少年在花神庙挣扎了几十年，空有一身壮志，竟没有半点进展。眼看着韶华流逝，皱纹渐增，皮肉松垂，慢慢地头发也白了，牙齿也掉了，一天比一天衰弱起来。
　　他自感来日无多，免不了又要步前人后尘，八尺之躯化为一抔黄土，心里终究十分不甘。于是就琢磨着改弦易辙，就算修仙不成，无论用什么法子，好歹也要图个长生。
　　结果他一番苦心打听之下，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说是人族若修魔族功法，说不定还有一分不死不灭的指望。
　　尽管修了魔族功法之后，往往会导致心性改变，沦为诡异凶毒之辈，他自诩有一身克己工夫，自忖未必就沦落至此——就算当真要沦落，自家性命要紧，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于是此人便暗中结交魔族，改修魔族功法。
　　初时尚还能自控，渐渐地就露出马脚，肆意妄为起来。终于有一天，他暗害两名花神庙弟子之后，盗走两本秘籍，逃下瑶碧山去，一路杀了几百名凡人，逃往魔族聚集之地。
　　此事一出，天下震动。花神庙为了堵截这反叛的第十名人族弟子，花了很大力气，一来要消除丑闻影响，二来他知道的功法太多，怕他流传出去。
　　为了捕获这名人族弟子，花神庙用去了三年时间，才终于将他捕获。从此也对人族弟子彻底寒了心。
　　……
　　众人议论半晌，苏顽大概都听了一些，由此倒是知道了不少秘闻。然而这些却无助于解决他面临的问题。
　　他正在发愁之时，支离先生忽然止住众人，问他道：“我们说这半天，如今人族修仙之难，你大约也有些了解了。你这个愿望，论理花神庙该助你实现，但其实就算答应了，也等于是无法实现。若是花神庙就此答应了你，便是故意欺瞒于你，最终彼此无益。不如你改个别的愿望吧。”
　　“只要不是拜师就行，花神庙总会遵守护花命牌约定的。”公孙先生也诚恳地说。
　　苏顽原本因餐花道人嘱咐，无论如何要留在花神庙修仙，指望能够因此保住性命，再看是否有机会解救父母亲人、找回苏麟。经过众人在化雨堂这一番议论，此时想起来，原本有多少打算，都成了泡影。
　　他当然非常失望。可是花神庙这些人也挺诚恳的，何况，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苏顽转念一想，既然不能修仙已成定局，那也就改求别的就是了。
　　因此，他便点头答应，说道：“让各位前辈费心了，晚辈遵嘱改许一个愿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