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社畜君今天睡了吗》余朝采

4、堕落的第四天

　　“咳咳——”
　　低咳声连绵，闷闷地透过口罩传出。
　　少年步子看似依旧平稳，节奏却显而易见的慢了下来。

　　他身体不好，自小以来就一直如此。

　　堕落论常为此愧疚。
　　这是原来的“坂口安吾”没有的设定，这是祂带来的。
　　“堕落论”的强大力量是并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磅礴浩瀚的异能犹如海啸，伴随着强大力量给予的是沉如磐石的重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少年逐渐习惯，逐渐能够做到轻松地忍受。
　　但痛苦依旧存在，突如其来的困倦，倾泻而下的病魔，连绵不断的阵痛昏沉……

　　这些都是获得力量的代价。

　　堕落论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面色沉静地走进一家咖啡馆。

　　“午安，一杯冰咖啡。”

　　“你还喝冰的？”
　　堕落论蹙眉：“坂口安吾，你还要不要病好了。”

　　浑身都被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自顾自地走到一边靠窗的位置坐下，难得地没再维持着笔直的坐姿，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指尖蜷缩在衣袖，汲取着些许温暖。

　　“……我就爱吃冰的。”
　　他声音闷闷的，因为脸颊埋在手肘里而有些含糊：“生病时胃口不好，就应该挑着喜欢的吃。”

　　“……”
　　堕落论一向拿这样的坂口安吾没辙，约等于零的生活常识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喝冰的肯定会让病更严重的吧！”

　　“划——”
　　少年扒拉过来背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台组装得很低调的电脑，一边小声嘟囔：“才没有……反正喝不喝都不会好……”

　　打开电脑，黑衣少年神色瞬间变化。
　　平日里罕见的倦怠全部都消失不见，脊背挺直，眼神锐利起来。

　　“啧，生病了还要工作，你也就这点和那个‘坂口安吾’一样了吧。”

　　白色字符在漆黑中光速跳跃，不断在各处切换自如，无数信息在呼吸间全涌入少年深色的瞳孔，繁杂的情报犹如银河浩瀚，群星环绕着专注如此的他。
　　他是当之无愧的情报的王。

　　【黑鸦聊天室】

　　【黑鸦】；定位横滨，有人要吗？
　　【罪论】：……小鸟到横滨了吗。
　　【死亡】：哦？这么巧，我也在呢，小鸟要不要和姐姐面基呀~

　　蓝光幽幽，映着少年一如既往平静的面容，他耐心地不断切换自己的IP地址，顺带拦截警告某些锲而不舍企图抓出他的位置的家伙。

　　坂口安吾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不断刷新着页面，一分半钟后，终于出现了他想要的回复。

　　【黑泥】：哦哦哦——太好呐，小乌鸦到横滨了！我要！
　　【黑鸦】：报价，其他老规矩。

　　对面不带一丝犹豫。

　　【黑泥】：一百万
　　【黑鸦】：可以。

　　“黑鸦聊天室”是坂口安吾十岁时异能完全觉醒后创建的情报贩卖点，里面云集形形色色的角色，甚至有些是那种随便跺跺脚日本都得震三震的大人物。
　　“黑鸦”的名气在灰色地带可以说是情报的代名词，没有TA不知道的秘密。
　　唯一一点限制是，“黑鸦”一段时间内只会接一个地方的情报——这当然和坂口安吾的异能有关，虽然他也并不是弄不到其他地方的情报，但这没必要不是吗。

　　另外，“黑鸦”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自由报价”——价格高低决定情报质量。
　　换句话说，要是吝啬于那点钱，说不准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情报里头。

　　不是说情报是假的，“黑鸦”的情报从不出错。
　　但是，没有人能否认情报的完整性有多重要，不是么？

　　“一百万”放在普通情报里足够换一份完整的了。
　　只不过……

　　坂口安吾注视着屏幕上“黑泥”发送来的一系列资料，镜片后难掩凌厉的眼睫微敛。

　　“这个价可不够你处理干净这件事儿啊！”
　　堕落论望着电脑上满满的人名咂舌。

　　少年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眼尾下垂。
　　他伸手扯了扯口罩，一点苍白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咳咳——”
　　他轻车熟路地下线，断干净浏览痕迹，关上电脑。

　　“对面是太宰治。”
　　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有些闷。

　　“哈？”
　　堕落论瞪大眼睛。

　　坂口安吾慢吞吞地把电脑收进背包里，手指从衣袖里探出一点，扒拉下口罩，端起刚刚上的冰咖啡抿了一口。
　　沁凉的苦涩液体淌过味蕾，少年面色不动，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悄悄颤了一下。

　　好喝……

　　“那你就要吃了这个亏？”
　　堕落论本来就对那个黑泥一样的孩子没什么好感，祂才不相信那孩子不知道这个情报值多少呢！这不是纯粹来占便宜的吗！

　　“不。”
　　少年双手捧着白瓷杯，唇色浅淡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嘴边的一颗小墨点更衬出他文质病弱的气质。
　　“他在试探。”

　　坂口安吾悠然地喝着咖啡，姿势端正得像是在出席什么盛大场合。

　　“他在确认‘黑鸦’是否在横滨……这个他已经认定了，他想知道‘黑鸦’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来横滨有什么意图……”
　　“是否……和他还有那位医生先生有关……”
　　少年眼神垂下，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疑惑。
　　“只有认识他或者对他抱有善意的‘黑鸦’才会认下这个亏……他是怎么觉得我一定会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就算我的确有打算深入港|黑……这也不能拿来试探‘黑鸦’吧……”
　　“明明‘黑鸦’在里世界里的人设可不是什么好心的家伙。”

　　坂口安吾放下还只喝了几口的咖啡，又戴上口罩。
　　“划——”
　　拉上背包拉链，站起身。

　　堕落论倒是好像有点明白了。
　　祂想起方才围观在人群外时那个浑身湿漉漉被众人所恐惧着的绷带少年，想到坂口安吾临走时对方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觊觎与恶意，黏稠得好似下一刻就要缠上来了。

　　难道他怀疑刚巧此时来到横滨的‘黑鸦’那时就站在人群里？

　　……这家伙是直觉系吗？怎么会有这种奇思妙想！

　　堕落论有些无语。
　　太宰治不是一个怀疑论的脑力派吗？什么时候也去瞎猜一些这种东西了。

　　“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坂口安吾推开门，恰好门外有人进来。
　　他低着头目不斜视，平静地与来人擦肩而过。

　　？
　　江户川乱步似有所感，一时都没来得及回应身边社长的问话。

　　“乱步，怎么了？”
　　福泽谕吉蹙眉，看到乱步极其罕见地露出些许茫然的表情。

　　“……”
　　一身侦探服的绿眼睛青年没能在过往熙熙攘攘的人海中找到答案，恹恹地收回目光。

　　他看向有些忧色的银发剑客：“社长，我感觉到了！”
　　“有一个与名侦探势均力敌的人刚刚离开咖啡馆！”

　　福泽谕吉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缠绷带的孩子。

　　“不是啦不是啦！”
　　青年睁开常常懒懒眯着的眼眸，碧绿的瞳孔划过一丝兴趣。
　　“是‘老朋友’哦——”

　　混入人流悄然离开的坂口安吾轻轻叹息。
　　最近是怎么了。
　　横滨这个地方是水逆吗……
　　怎么老是碰见现在还不应该遇到的人呢。

　　熟悉的三花猫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果然还是在跟着啊……”少年喃喃，声音微弱地从口罩里隐隐传出。
　　他步调不变，前往的方向却似乎不大对。

　　三花猫看到少年往港口走，全身的毛毛都炸了起来，猫瞳乍竖。
　　行为举止颇为灵性的小动物干脆放弃了伪装，直接光明正大地跟随在少年的脚边，在少年离那边越来越近时甚至亮出爪子扒住对方的裤脚。

　　三花猫看到一身纯黑的少年动作一顿，转身低头瞧见它时似乎没有一丝意外，慢慢蹲下身来，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隔着圆框眼镜平静地注视着它。
　　在这样的目光下，夏目漱石一瞬间怀疑面前的文弱少年是不是已经看穿他了。
　　三花猫犹疑地挠动爪爪中的布料，尖尖的小指甲在黑色布面上留下浅色的抓痕。

　　“又饿了吗？”

　　三花猫动作一顿，圆圆的猫眼张大，如同一个错愕一瞬的人。

　　坂口安吾抬手，手依旧缩在衣袖里，隔着厚厚的外套，轻轻地放在毛茸茸的脑袋上。
　　然后，忍不住揉了揉。

　　好，好软。

　　少年迅速收回手，掩饰般地扶了扶眼镜：“咳，还想吃包子吗？”

　　“喵呜——”
　　猫儿张着粉粉的小嘴，撒娇般地拖长叫声，声音像小婴儿似的。

　　坂口安吾犹豫了一下，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抱起软趴趴的小动物，动作有些僵硬地把它搂在怀里。

　　堕落论整个异能都傻了。
　　这，这是夏目漱石啊！！
　　坂口安吾你这个傻子，别一副没见过猫的样子好吗！
　　虽然早就知道文野世界全员猫控，夏目三三究极团宠。但那是那本书里的内容好嘛，坂口安吾放手啊！家里不许养猫！黄牌警告！

　　三花猫全然没有外面流浪猫的焦躁排外，乖顺地蜷缩在少年怀里，远远看去就像一团色泽漂亮的毛球球。

　　“喵呜——”
　　小爪子挥舞着指向与港口相反的方向。

　　“还是想吃那边的包子吗？”

　　“喵呜——”

　　“唔……但是要等我先工作完哦。”

　　“喵呜——”
　　叫声不停，像是闹脾气的小娃娃。

　　坂口安吾小心地搂着沉甸甸的毛茸茸，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孔竟显得有些纠结。
　　“你再闹就自己在这里等我哦。”语气却一点也不带犹豫，果断十足。

　　三花猫一僵，瞬间老实了，好似感受到了少年的不好惹，默默地把小脑袋埋回对方的臂弯里。

　　堕落论迷惑。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猫控啊，看起来好像也不太算？
　　噢！
　　祂恍然，现在可是坂口安吾的工作时间。

　　没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的了。
　　这句话犹如写在坂口安吾基因里的密码，硬生生把他推进社畜的路。若不是他受身体限制，估计真的可以做到“只要不下班就没有在上班”的地步。

　　太可怕了坂口安吾。
　　堕落论默默埋头。

　　夏目漱石并不知道这些七七八八的，他只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矛盾啊。
　　看着老实乖巧结果跟个愣头青似地直接往港口Mafia冲，看着猫形态的卖萌好像有点用处结果对方好像压根没受影响。

　　果然还是不能轻易放心啊……

　　不过还算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啊。
　　回想到今天上午少年对一只突然出现的流浪猫也能主动投喂，想要接近却紧张僵硬的样子，夏目漱石叹了口气。
　　希望这点善良可以好好地保留，不要淹没在横滨的黑暗里才好。

　　坂口安吾见猫猫终于不乱动弹了，才站起身继续往不远处的黑色大楼靠近。
　　他抬头，视线里的高楼直入云霄，极致的黑色与碧空如洗的湛蓝相辉映，同时天边红日渐沉，黄昏无声降临。

　　他终于还是与这存在于想象中的大楼面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