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不及山水长》彼岸樱i

5、云深不知处

　　5.

　　绿苔轻泛的青石板把青松树林里的阶梯一阶一阶地铺得一丝不苟。清爽的风扫荡着林海，松针相碰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一个深褐色的门方横跨石阶两边，威严地伫立，匾额上头“云深不知处”几个上了金漆的行楷，端庄大气，颇有儒雅清秀的风韵。
　　魏无羡哀嚎了一路。到了云深不知处的大门口，他就死皮耐脸地跪着不进去了。
　　蓝景仪忍无可忍，扭着眉头，眼光像把刀子，数落了一句：“不是自己说喜欢人家含光君的吗？我们把你带回来你嚎个什么？”
　　魏无羡不回答，依旧抱着他的小花驴的驴头跪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哀嚎，难听而做作的哭声惊得周围青山里的鸟儿飞走了好多。
　　“别哭了，不想进就别进！”蓝景仪真的受不了这了撒泼的人。他瘪着嘴，哀怨地看向高冷蓝忘机，堪堪唤了句“含光君”，像是在请示什么。
　　“父亲！”还没等蓝湛给景仪一个答复，清甜又活泼的女儿声便闯入人耳。
　　魏无羡一阵惊讶。什么时候他云深不知处收女修了？还唤谁做父亲！真是见稀奇事！
　　他前世一向在女修面前注重自己的行表，非做得个风流潇洒的模样。而今听了声，便收敛了他装腔作势难以入耳的哀嚎，抬眼去看。见来者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身材娇小瘦弱，皮肤白里透红，像初夏的荷瓣。一张脸蛋生得极好，和蓝忘机竟有七八分相似，但顾盼言语间又比蓝忘机那张不喜悦色的面孔多了几分开朗的颜色，让人心里很是舒服。
　　“父亲，听大伯说你回来，我便来大门接你。”蓝念跳步走向蓝忘机。两双像极了的眸子的对视，再加上蓝念的称呼，魏无羡便知道了二人的关系。
　　他十分惊诧，原来蓝忘机是真的娶坤泽了，还有个这么大又长得这么好的女儿！天啦！这都是什么事啊，可能今天他世界里的太阳会从东边落下。
　　“嗯。”蓝忘机舒展颜色，温柔应答。魏无羡见他唇角浅浅一勾，觉得很不真实。
　　他记得在他的前世，蓝忘机从未如此温柔地对待过谁。
　　“天下凉了，你穿得少，我们赶紧回去吧。”蓝忘机对着阿念温声细语，还关切地捻了捻她的衣袖，看她穿的衣物的厚薄。蓝念欢喜地挽着自家父亲的手臂，整准备移步进大门。
　　蓝忘机顿了顿，以平时冰冷的声音对景仪和其他几个弟子下了令。
　　“把他带进去，拖进静室。”
　　众弟子皆是一愣。静室？自己没听错吧？静室可是平时含光君连阿念都不让随便出入的地方啊！含光君不会真的……细思极恐，众人立马自行阻断了这样的想法，按着含光君的吩咐做，不敢多言。
　　魏无羡想着上辈子自己在云深不知处吃的那些苦头，死活也不想进，想再撒泼打滚恶心求放过，便娇柔做作地开了腔：“我可是个未开荤坤泽啊，看你们家这么多标致优秀的乾元，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见一个便拉一个来双修了！”
　　“你！”蓝景仪脸色胀红，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不三不四的浪荡人在清雅的云深不知处门口高声发表孟浪言论，狠狠堵了一句，恨不得把这个讲话人的嘴巴拿针线好好缝上。
　　魏无羡没有继续说下去，闭了嘴。一是因为他从蓝忘机的乾元气息和那凌厉的眼神中察觉到了随时可以引爆的怒意，二是，他被蓝湛禁言了……
　　几人拖着这个顽固赖皮的托儿艰难地向含光君的静室去了。
　　蓝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这可谓是滑稽的一幕，牵了牵父亲的衣袖。“父亲，这人是谁啊？”
　　蓝忘机低头看着她的眼眸，眼睫微微眨动了一下，思绪顿了顿。他还未完全确认来人的真切与否，故终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故人”。
　　若真是故人，那就是天定的缘分。
　　“咚！”的一声，魏无羡被狠狠地摔进了静室。他揉着屁股坐起，瞧着这一室的陈设，心里不免很想吐槽。果然，房如其人，刻板老旧。白色的床单理得十分平整，被罩被叠成齐齐的豆腐块，文房四宝搁置得整整齐齐，案上的宣纸是白净的，不曾有写过的痕迹。角落的小炉散发着悠悠檀香，混合着这室主人的苦荞茶乾元气息，让他心里很舒坦。
　　魏无羡在古板蓝湛的古板房间里转了一圈，打量了一番，觉得除了吐槽蓝湛没有生活情趣外好像没什么好玩的，便起了贼心想去偷出行玉牌。
　　冷泉他是知道的，蓝家弟子用来沐浴和修复灵力，到那里一定可以从谁的衣物里翻到玉牌。他想着什么，便怎么干了。
　　唉！冤家路窄，抬头不见低头见，到冷泉想遇摸块玉牌，可自己却又偏偏只撞上蓝忘机。正想打退堂鼓逃走时，蓝湛背上的几十条触目惊心的戒鞭痕却牵绊住了他的脚步。魏无羡定睛细细数了数，一共三十三鞭，而且鞭鞭都是往死里打的。蓝忘机从小就是世家公子的楷模，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才会被这样处罚啊？魏无羡不得而解。算了，跟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要做的就是像来时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
　　可谁知，返途偏偏又遇上了小古板的女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站住！”蓝小姐一声令下止住了魏无羡偷偷摸摸的步伐。“你是什么人啊？”蓝念扬眉，以家主问不速之客的语气质问着他。
　　魏无羡站定，顶着一脸虚伪的笑意转过身，和这位蓝家小姐打了个招呼。这位小姑娘长得是真心好看，纵使去姑苏春楼中遍寻，大概也寻不到比她更俏丽的了。
　　“你是含光君的女儿？”不答反问，轻佻戏谑。
　　蓝念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是啊，那又怎么样？你还没回答我话呢！”语气中四分活泼，四分理直气壮，还有两分大小姐的骄矜之气。魏无羡见着蓝家竟有这样一个小妮子，欢心得紧，还很想逗她玩玩。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没脸没皮地笑着说：“你说我啊？我可是你那个丰神俊朗、帅绝人寰的邻家大哥哥！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蓝念“噗嗤”笑出了声，心想这人脸皮真厚，邻家大哥哥是个什么鬼？随及白了他一眼，但想着在外人面前要顾忌形象，就又做回端庄大气的蓝家小姐形象，怒回“谁要叫你哥哥了！”
　　“哎呀，可不就是你要喊我作哥哥吗？”插科打诨，风流言论。
　　“为老不尊！”蓝念撅着嘴，碎碎念了一句。
　　一阵耽搁，蓝忘机已经沐浴完，披散着湿的乌发，如谪仙人般缓步走来，魏无羡在劫难逃，最终被禁言提着后领拖进了静室。
　　魏无羡清楚地记得蓝家大小姐还在自己被无情拖走时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自己想想就气，自己风流一世竟被一个小姑娘耍了，真是岂有此理！
　　魏无羡任由摆布地被蓝忘机砸在了静室的白净的床上，强劲的动作、被子中蓝忘机的乾元气息和着悠悠檀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蓝忘机发号施令。
　　“你今晚睡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色彩，话毕，便转身进了内室。
　　魏无羡也不好再造什么妖，一天折腾下来什么也没弄成，还累的够呛，就以被摔入床中的姿势解力躺倒。他躺着想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事有点说不通，蓝忘机是个有家室的乾元，怎么会随意把一个坤泽关在自己房里？要是别人知道了，就算不说别人，就只针对蓝忘机的坤泽，那也是件有口说不清的事啊，这个蓝湛是不是被夺舍了？他扣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
　　还想什么啊，反正玷污的是那个小古板的名声，又不是自己的，自己瞎操那么多心干嘛！不管了，睡了睡了。
　　魏无羡在床上翻了个身，伸腿一踢，便把跌成豆腐块的被子踢散了，手胡乱拉来盖在身上。本想着能清静入睡，却不知那苦荞茶的清香在暗中细细作祟。
　　小河蟹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就算丢盔弃甲，也要和你彼此沦陷。
　　若你是愿意的话，我就算扬灰挫骨，也会为你三生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