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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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心头忍不住微微一跳，自己兵锋正盛，前部已冲垮王府守卫长驱直入。可对方主将彦呢？她人在哪？
一丝异样掠过心头。
蔷薇勒马急停，赶忙喝住麾下军士，然则还是慢了半步，无数火把在四周同时点亮，大批埋伏已久的银甲战士骤然现身，死死封住去路。与此同时身后锣鼓急响，彦亲自率部将队伍从中截断，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适才交战不过是诱敌，引着昆州兵一头扎进这准备好的牢笼中来，看来皇城与缁州早已暗通曲款，使了一招不算高明的里应外合，偏偏还就凑了效。
蔷薇是凉冰软肋，天启王为数不多的弱点。
浮屠塔上的鹤熙看得清楚明白，然后利用这点做为要挟凉冰的筹码，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五千兵胜负对决、王之约定，统统已被风吹散。
蔷薇手中长刀朝天挺指，示意军士结阵。这是出发前，在校场上反复演练过的，战阵首尾相接彼此呼应，不在人多，而在众志成城的冲天斗志以及灵活多变的应对，一如刺猬，虽小，满身尖刺亦能叫强敌望而却步。
银甲战士举起长戟慢慢朝中间聚拢，他们人多，寡不敌众的昆州兵势必无法一直硬撑下去。
为了蔷薇，凉冰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放弃昆州。
如果彦真能生擒蔷薇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索顿所辖人马才不过一万，凉冰却亲自带着两万精兵直扑内城。
彦跨进王府大门不久过后，她赶到了。
兵不厌诈！
鹤熙想掳走蔷薇，凉冰则要拿下彦，生而为王，竟连想法都如此相似，无一例外俱都刻骨尖锐。
撕破玄甲精锐的防守需要时间，彦看不到机会，手下五千人马撇去死伤，加上伏在王府内的援兵，顶多一万出头，不可能与天启王展开正面对决。她应对极快，当即弃了蔷薇毫不恋战，领着银甲战士撞破王府后门疾退而去。
凉冰展臂遥指，追！
经过庭院时，看着默然不语的蔷薇，凉冰一怔，旋即将帅旗交予副官，勒马停了下来。适才千钧一发，蔷薇处境着实凶险，虽然明白如此布局的苦心孤诣，但不代表她不怨凉冰的铁石心肠。最叫人难受的是，如此精打细算一针见血的做法，与当初在夏州城、直面她父亲的时候，何其相似？
如今大事已了，万千惆怅与不安接连涌上心头，瞬间叫蔷薇失了神。
凉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出发前信誓旦旦非要揽下这重担的，不正是蔷薇自己么？
当然，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
凉冰走至蔷薇跟前张臂欲抱，不料又被一把推开。
“用以诱走皇城数万精兵的，是甚么？”蔷薇问。有凉冰在，鹤熙讨不着好，自己和五千兵并非最诱人的饵。
“莫州。”凉冰坦然直言，若非如此，她又怎敢放心让蔷薇孤军深入？
皇城兵马很快就会出现在那里，把唯一阻隔在昆洛两州之间的州郡拿下，作为南下扩张的资本。
倒也无碍，昆州与莫州当中尚有天险横亘，这笔交换，不亏。
蔷薇皱眉垂首，沉默片刻过后复又重新抬起，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骏马当即越过诸多将士冲到了最前面。凉冰没有劝阻，她喜欢看蔷薇为自己奔走忙碌的模样，亦不忍心泼她冷水。彦身边尚有皇城死士，与玄甲营一样，不可等闲视之，既然鹤熙把她单独留下唱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那就意味着这人有能力可以全身而退。
追之不及，遥望越行越远的金黄帅旗，蔷薇出神看了一会，这才调转马头折返内城，率部攻上城墙。缁州兵所剩无几，形同散沙，几乎没有做出像样抵抗便纷纷举械投了降。
鏖战至此，终于落下了帷幕，缁州易帜已成定局。
转眼又是黎明。
凉冰牵着黝黑骏马，守在城墙底下，缁州王归降以及城池的重新布防均已交由属下打点，与之相比，她更关心蔷薇。
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抬头望着黑梭梭的城墙和缓缓没入云层的一弯勾月，凉冰在心中默默念着。
于垛口上吹够半宿寒风，蔷薇才不自觉地耸耸肩，缓步踱下。
弃莫州而取缁州，九州棋盘上，凉冰明显选择了守势。
为谁而守？蔷薇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夜幕沉沉，这里的夜远比夏州阴冷，吹散满腔积闷之余，还让她想起了终年潮湿的蛮地、以及那片婀娜多姿的剔透温泉。
蛊惑自己的分明不是滚烫池水，而是……
迎着守在底下的妩媚身影，蔷薇露出了浅淡笑容。
大军西撤，途经青州。
阿托出城来迎，他告诉凉冰，世间再无花叶楼。
凉冰仰天大笑，这一仗终归是自己赢了，扬眉吐气！
军队穿过古城，街道两旁的黑瓦白墙一如往日般清秀雅致，市集繁华亦不减当初，确实是座得天独厚的城市，兴许藏污纳垢，却从未尝过硝烟滋味。拜伏恭迎的大小官员脸上，却少了平素应有的镇定，他们的王被刺客刺瞎了双目，至今还躺在榻上养伤，没有来。
“昆州九千兵，乃借予青州防身之用，算不得僭越。”盯着青州众多官员毫无血色的面孔，凉冰冷冷说道。
无人敢拒。
连先帝庇护、唯一的保命符都丢了，还有甚么筹码可用？
没人想步青州王后尘。
但求平安无过，管他谁人天下。
莺飞草长，春意悄然迸发，水榭外的瀑布欢欣鼓舞，似乎连水花都溅得比往常要高了一些。
凉冰伸直右臂，慢慢松开五指，帛布自指尖滑落，随风吹出丈许，翻卷着越飘越远。那是莫州沦陷的飞鸽传书，鹤熙在缁州虚晃一枪过后，果真领兵去了西北。
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狠……
望着空旷山野与远处的万家灯火，凉冰独自出神，直到背后刻意传来脚步声。
来人步子很轻，裹着洗不掉的浓重戾气，在栈道中央默默站定。
凉冰转身，本以为来的会是叶阁阁主，结果却看见个年轻女子。女子黑衣蒙面，并未佩戴任何兵刃，就这么手持玉佩半跪在栈道上，望向自己的目光更是不含一丝温度，将杀手固有的锐利诠释得淋漓尽致。
叶阁阁主死了，这是接替他的人，只不知，是否连那熏天野心也一并接了去？
凉冰拿出早已写好的文书，抛至来人脚下。
昆州北部的千里林海万顷雪原，从此有了新主。
前程功业地位，自己挣吧。
年轻女子拾起文书，森然寒意自目中透出，仿佛能将人劈做两半。
林海雪原，阻隔在莫州前的天然屏障，因酷寒闻名于世，依古志记载，冰层底下曾匍匐有巨兽，绝非安逸去处。
不过，像她们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奔着安逸二字来的。
“先去趟南疆，蛮族族长什么时候死，昆肃两州的关卡就什么时候打开。”若想绕过这些关卡北上雪原，便只有洛州一途。对待她们这种“叛徒”，洛州皇城是万万不会心慈手软的。
凉冰知道对方没得选。
至于那位曾经觊觎蔷薇的蛮族族长，本是不必死的，可惜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暗中给夏州卖去生铁……是时候抹去了，天启王需要的是安分守己的属从，而非贼心不死的野狼。
女子微微颔首以示应承，身上戾气仿佛与生俱来便已融入骨髓当中，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不知收敛。花叶楼不亏为天下第一，养的人各有千秋，偏又都能刻骨铭心。
凉冰不禁想起先前深夜里如同昙花一现的刺客，眼神清澈透亮得如同璞玉一般，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
年轻女子嗓音悦耳，说的时候浓密睫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凉冰笑笑，并未深究。
东风既起，花叶自凋零，算不得意外。
女子幽幽退下，与迎面走来的蔷薇擦肩而过。
丢了莫州，蔷薇知道凉冰心里不痛快，于是匆匆赶至。凉冰敛去面上阴霾，直勾勾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影，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整个胸膛被塞得满满的，比骄阳还要炙热。
“那天若能困住彦，天启王的江山便稳了。”眼前的凉冰媚眼如丝，没有丁点失意，腹稿中的安慰词句统统省了，叫蔷薇感到欣慰之余又难免懊恼，索性改做了揶揄。
凉冰把人牵至身旁，于凉亭内一起朝外望去。
她志不在此。
虽然未能彻底铲平皇城，叫它置之死地而后生，亦不曾屠灭夏州，叫它愈发强大，甚至还丢了至北莫州，但时至今日，麾下四州已然连成一片、再也无人能撼。有胆敢捋虎须者，杀之，一如晏王；有桀骜不驯者，降之，一如蛮地；有鞭长莫及者，抚之，一如渠州；欲保有中立者，则震之，一如青州。
每走一步，都无一例外在向悠悠天下世间万民宣告，无意逐鹿的天启王，容不得丝毫冒犯！
“盛世浮华近在咫尺，你舍得只守西南一隅？”蔷薇明知故问，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美丽女王，似乎永远都在散发着无穷魅力。
“有你在，便是我之盛世。”亲手打造的西南壁垒已然成型，如今唯一能够伤及自己的，只有蔷薇。
对挚爱，她从不设防，若蔷薇真个想要，便把命还了……
凉冰探头在蔷薇唇上留下深情一吻，落子无悔。
<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