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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这次周年庆颇为盛大,校领导也有出席,宣布将联合文物局和故宫博物院建设考古学学科联盟。林晏听了会,觉得都是些大而空的东西,宣传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不过口号喊多了,总会产生错觉,觉得是担负起了名校责任,里面的人也与有荣焉。
      坐在自己后面的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谈话的主角正巧是自己。林晏听了两耳朵,觉得没什么新意,偏了偏头看向另一个主角。
      魏召南坐在前排嘉宾席,台签上写的是省文广新局,看来是升迁了,一丝不苟地坐着,手中拿着一只笔。其实显眼得很,周边的人或是花白了头发,或是地中海,都放松地坐着,偶尔看两眼手机,唯他如青松挺拔。
      领导致辞很无聊,林晏不想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魏召南身上,便与宋成蹊在手机上聊天,吐槽国内的形式主义。
      晚饭安排了自助餐,大杜终于得闲,端了菜盘过来。
      “哎,累死我了,读个博士被使唤成狗。”寝室四人中只有大杜选择了在本校读博,张西岭没考上,去了父母公司,费费则跨行去了游戏公司当文案。
      “西岭你上次说交了女朋友,怎么不带来看看。”大杜问。
      “周年庆又不是真同学聚会,没的让她浪费时间听老头子讲话,你要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张西岭不在乎地说,又看向林晏,“倒是林晏,真好久没见了。不过你和魏老师怎么回事?吵架了?”
      林晏硕士毕业时,两人还是异国恋,后来林晏也去了国外,联系便少了些,更何况林晏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事与人说道的性格,因此这些人大都不知道两人已分开。当时他们的事因了论坛弄得整个系都知道,也便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
      林晏淡淡的,“分开了。”
      张西岭以为自己揭了伤疤,顿时不再言语。
      林晏看着好笑,只好说:“怎么,难道还要所有人都从一而终了。”
      “也是,这事本就是个你情我愿。”张西岭讪笑,试图挽救一下陡然沉默下去的气氛,“那你在英国那么多年,有来一段异国情缘吗?”
      林晏侧头看向张西岭,勾起一边嘴角,“有。”
      张西岭这次是真愣了,他刚只是随便想打个哈哈揭过去,“我草,还真有,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
      张西岭正想问些什么,突然有人喊了声,“老师好。”
      张西岭、大杜、费费都看向他的身后。
      林晏勾起的嘴角落下去,转过身。
      “秦老师好,魏老师好。”
      秦老师朝他点了点头,魏召南却是径直看向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秦老师走过林晏他们那桌,看着魏召南突然就结冰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西岭觑了林晏一眼,看着好像没什么影响,又接上刚才的话,问林晏的新男朋友长什么样。林晏给他们看了与宋成蹊在蓝冰洞的合照。
      张西岭嘁了一声,还以为是英国人。
      晚上便是往届生自己组织的活动了,大家簇拥着去KTV,唱歌喝酒吹牛。
      从KTV出来,林晏便看到了路边的魏召南,孑然一身。
      “走走?”
      两人便沿着马路牙子走,长久都没有人说话。
      梧桐树已经落了叶,光秃秃的,路灯有些昏暗。
      晚风拂来,些微有些凉意。
      魏召南将外套递给林晏,林晏看了一眼,没有接。
      魏召南的手僵立着,最终默默收了回来。
      终于听到林晏回国的消息,解决家里的事后不知不觉就等了三年。今日来之前还想着遇见他要说什么,莫名就有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想问问他怎么想的,想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自己的这张旧船票,是否还能有幸通行。
      然而,吃饭时他说的话分明入了耳。原来,都已经是过去。
      魏召南攥着递不出去的外套,想着种种,想着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刻骨铭心,也不丰富多彩。但是总是无端想起当初在学校办公室的时候,自己工作他写论文的样子,温暖得让人留恋。
      魏召南在路灯下停住,又想起当初自己把花送给他,他满是惊喜的模样,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这些微末的事反倒如此清晰。
      “他对你好吗?”
      “好。”虽然魏召南并没有说名字,但林晏知道他说的是宋成蹊。
      魏召南不再说话,沉默了会,又往前走,一路上的不确定和不甘心都散在了“好”字里。
      “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魏召南站在原地,看着林晏走远。
      林晏转过身,把手放进口袋里捂热,不再看那个人一眼。
      既然分手,便不再是朋友。不问过去,不想未来。

      所里的工作并不特别繁重,林晏还碰到了以前带过他的吕老师。月末例行会议的时候所长说收到了地方的申请,申请发掘一个越窑窑址。所长看了一圈,正巧看到林晏抬着头,便说让林晏去地方考察一下,看是不是有发掘的必要。
      林晏领了任务,找前辈问了注意事项,第二天便出发去了地方。
      林晏拨开拦在前面的树枝,踩在落叶上。
      “这里的土层扒开,下面就都是碎瓷片了。”文管会的李主任用树枝抹开上面的树叶,挑出一件瓷片来,递给林晏看。“从这里,到这里,一百步的长度,都是窑场的范围,应该算是古代的一个大窑场了。”
      林晏抿开瓷片上的浮土,看到了外壁上的莲瓣纹,推测是北宋时期的越窑产品,釉层丰润,已经算是中上品质。“试掘过吗?文化层有多厚?”
      “有,这边。”
      林晏跟着李主任跳下一小层阶梯,看到一个断面,断面上密密麻麻镶嵌了碎瓷片和零星的垫圈垫饼,大约有3米厚。
      林晏用手机拍了照,取了一些标本,又随李主任勘查了整个窑址地面。
      回去的路上,李主任笑着和林晏攀谈,“林博士觉得这个窑址有价值发掘吗?博物馆的于馆长念着博物馆空空荡荡的,观众都不喜欢来,要是窑址发掘出来,也能丰富一个展厅。”
      林晏不好给明确的答复,遗址发掘是个很复杂的事,除了人手之外,还要批地,迁坟,赔偿地上的林木等等,这些都需要考古所和地方部门协商。不过若是地方意愿强烈,考古所又有富余的人手,立项发掘也只是时间问题。
      “目前越窑窑址经过发掘的主要有东汉、唐代和南宋时期的窑址,北宋越窑的产品序列还没建立起来,这个窑址还是很有发掘的价值的。”林晏想了想考古所目前的情况,一部分在余州的史前梁渚遗址,一部分在宁州的义河路遗址,另外还有几个小项目,能派遣的似乎就只有自己了。“李主任有这个遗址的前期调查成果吗?到时候所里肯定是要开会商讨的。”
      “有是有,不成系统,还要麻烦林博士一起整理了。”
      林晏住在招待所里,白天就找些资料,去遗址上再捡些典型的标本。

      “林博士,有村民报案发现了一个盗洞。”林晏正在文管所的办公室写材料,听到此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和李主任一起出门。
      李主任赶到纪家村,却说报案的村民已经被人接走了。
      李主任疑惑,便打了个电话,和对面说了几句,便带林晏往一个方向去了。
      林晏下车跟着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有两三个人。
      “老于,你怎么也来了。”李主任大步走过去。
      “公安打电话给你们所长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一个清癯的中老年男子转过身,“这是省里文化厅的魏处长,刚好来我们市里视察,听到盗墓就来看看情况。”
      “魏处长好,我是市文管会的李建民,这位是省考古所的林博士,也是来查看情况的。”李主任把林晏介绍给两人。
      魏召南站在盗洞边上,看向林晏。“嗯,我们认识,林晏是我J大的师弟。”李主任说好巧。
      盗洞边上堆积了一些新鲜湿润的泥土,生土中夹杂着一些砖石和青膏泥,青膏泥是古代封棺的常用材料。
      林晏带好头灯,系好绳索,便从洞口慢慢下去,一直下了约四五十米,终于踩到了积水的地面。
      林晏向上面示意已经到底,便解开绳索,小心地往里面走。
      盗洞两侧露出了一些墓砖,林晏用手套抹了抹,看见一些飞天图案。一直往前走,通过墓门,看到零星的一些随葬品。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晏回过头看到是魏召南。
      “你怎么也下来了?”
      “不放心你。”魏召南淡淡地开口。
      林晏心里划过涟漪,又压下去,和魏召南一直往里面走。
      越走越越是心惊。Z省自来很少有大墓,因为古早时期Z省算是於越蛮夷之地,直到建炎南渡后Z省才成为政治经济中心。但是建炎南渡之后大举外债,国力空虚,多是薄葬,且皇室北望之心不断,期待能够回到中原落土安葬,所以建在Z省的皇室墓都有“临时安葬”之意,自不会有大墓出现,所以实际上Z省极少发生盗墓事件。所以林晏刚听到有盗洞的时候还觉得新奇,不知道这群盗墓贼是发现了什么。
      被盗的是右穴,仅剩棺椁和一方墓志,“亡妻李氏,故朝散大夫浙东安抚司参议讳宗大之次女也……前平江府长洲县丞赵伯雲志。”
      “南宋墓,赵是国姓。”魏召南环顾一圈,棺盖已开,散发着丝绸腐烂的腥臭,墓室四周散落着一些瓷器和乐器,应是盗墓贼匆匆未带走之物。
      “谁!”林晏大步走过去,在一个凹陷的墙角,头灯照出半个人的影子。
      人影一闪,一柄铁锹狠狠砸过来,魏召南快步拉过林晏。铁锹落空,又转了个弯砸过来,魏召南往后退,后面却是棺椁,被狠狠打在胸腹上。魏召南闷哼一声,从棺椁边滑落。
      林晏听见声响,看见盗墓贼露出整个身形,铁锹举起半高,砸向滑落在地的魏召南。林晏脑子炸开,冲向盗墓贼,瞬间把他扑倒在地,一手锁住脖颈,另一手拳拳入肉,盗墓贼的脸迅速肿起。
      “林晏!”
      林晏听见魏召南的声音,冷静下来,抽出自己的领带把盗墓贼的手捆上。
      “你怎么样?”林晏跑到魏召南身边,蹲下。
      魏召南脸色煞白,嘴角一丝嫣红,双手紧紧掐住腹部的衣服,咬牙,“不太好,去医院。”
      林晏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干净,抱起魏召南的手都在颤抖。
      魏召南被送进了急救室,林晏放开的时候,魏召南已经陷入昏迷。
      急救室外,林晏坐在长凳上,目光茫然。
      处理了盗墓贼后,李主任和于馆也先后到了医院。
      于馆面上愁苦,人在他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咎其职。
      “那个人在派出所都招了,他是附近的村民,听见这里有人盗墓,就生了贼胆想去捡漏,恰好被你们碰上了。”
      “嗯”。林晏应了声,又看向紧闭的急救室门口。
      不知几个钟头,大门终于打开,护士推了魏召南出来。
      “脾脏陈旧性破裂,胃出血,先住院观察。”
      林晏掖了掖被角,坐在病床边,等魏召南苏醒。
      “我来看着他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李主任和于馆想一时半会魏召南也不会醒,确实还要处理盗洞和派出所那边的事,也不再坚持,“有问题打电话。”
      林晏点头。
      傍晚的时候,魏召南醒来,便看见了旁边在出神的林晏。
      “你醒了,想喝水吗?”林晏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温度,又抬高病床,喂给魏召南喝。
      “要通知你爸妈吗?”
      魏召南摇摇头,空气便静了下去。
      等麻药的劲过去。魏召南触到林晏,神色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林晏了然,扶魏召南下床,走进洗手间。
      “要帮忙吗?”
      魏召南不自在,“不用”。
      林晏便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将魏召南扶回病床。
      “墓和那个人怎么样了?”
      “已经送进派出所了,李主任去处理墓葬的事了。”
      “嗯。你……”
      “我在这里照顾你,我工作在这里处理就行。”
      林晏又仔细说了盗墓的后续处理,意在让魏召南放心。魏召南听完,果然不再问了。
      林晏踟蹰了一下,终是问了,“你之前受过伤?”不然,就盗墓贼那一下子,应该不会这么严重。
      魏召南怔住,想起了Flannery教授,眼睛蒙上一层灰色,“你刚去英国的时候,我在墨西哥进行考古发掘遇到了泥石流,受了伤。”
      林晏便想起那段时间,申请美国的大学被拒却收到了英国的offer,想要依赖魏召南却长久没有音讯。“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还阻止自己回国看他。
      “不想你担心。”Flannery教授意外身亡,家中父亲职位动荡,千头万绪,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不想我担心,便把我排除在生活之外,你却是把我当什么?恋人不就是同甘共苦,无所保留吗?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林晏对这段感情有了隔阂,两地分隔,无处用力而茫然不知所措。不过,现在再来追究已是毫无意义了。
      第二天凌晨,魏召南醒来,看到林晏就趴睡在自己床边,想到很久以前一同醒来的日子,他们会笑着交换一个早安吻,然后吃自己做的早饭。
      林晏惺忪中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轻轻柔柔的,又抚过鼻尖,停在嘴唇上。林晏睁开眼睛,魏召南收回手,林晏假装浑然不知,回招待所拿了换洗的衣服,又回到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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